萨列亚屏退了下人。
偌大宽阔的古典卧室只余他和魔女二人。尽管如此,萨列亚却离赫伊稍嫌远,那无时无刻不在皱起的眉、白金色眼眸中冷淡且疏远的目光,皆像是在看待恶心的虫蛆。
赫伊并不在意。
她歪了歪脑袋,墨丝摇曳,望着一身华贵的暗色正装在身、显然是匆匆从政务处赶回的萨列亚,柔声调侃道:“难道您是要亲自帮我擦澡吗?”
萨列亚的眸光顿时冷了下来,其中的凉意或许与身侧的佩剑一般凛冽。
有隐隐的杀气在空间中弥漫,他的声音低沉,携着浓浓的不悦与嫌恶。
“滚回你的棺材、寻找神圣徽章,你可以选一样。”
“我选后者。”
赫伊倒退了几步、坐在了柔软的床沿,右腿搭在了左腿之上,她微微俯身,手肘撑在了大腿上、手掌则支住了下颚。
“你不再考虑一下吗?”
“用你的身体换十二枚徽章,很划算的交易,不是吗?”
因着赫伊的动作,隐于酒红色浴袍之下皙白露出了几许,肩膀处也是从滑落了些,墨色的发丝随之遮掩而上,春光忽明忽灭,似红酒与牛奶相融,醇美与香甜相合,更惹人注目。
这一刻。
萨列亚忽然觉得自己优秀的视力太多余了。
当望见若隐若现的春色,二十五年来对女人只能产生催吐反应的兰斯公爵竟然对一个堪堪谋面的女人起了别样的心思。
肌肉一瞬紧绷,眼中沉如寒冰的白金色深处像是有冰渣炸开,他的喉结暗暗动了动。之后,断然拒绝。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
一边反问,赫伊一边站起了身、朝他走去。
每接近一步,她都能察觉到男人对她愈渐加深的厌恶和恶心。这种让常人无地自容的嫌恶视线对赫伊不起作用,她径直轻佻地将浴袍的腰带送到了他的面前。
只要他愿意……
她任他为所欲为。
只要,他愿意。
但下一秒发生的事情让赫伊有些出乎意料。
萨列亚不但没有接过那根让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浴袍腰带,反倒是直接一手捉住了她的脖颈!
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从白金色碎发之后透出来的冷淡目光充满了看待污秽一般的嫌弃,他再度重复。
“我也说过了。”
“这不可能。”
他的忍耐力还没有宽容到可以让他跟一条扭动的虫蛆在床上翻滚交合。
这不仅是一个口头警告。
掐住魔女脖颈的大手使了劲儿,仅是一瞬!赫伊的面容立刻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四周的空气一瞬消散,难以喘息。
肺部的空气在流失。
她被迫昂起了头颅,与他直直对视。
萨列亚下颚微扬,低低地注视着她,没有情绪,那一双如正午艳阳一般的白金色也是了无暖意。
他是认真的。
赫伊完全不会意外他在下一秒选择直接把她的脖颈拧断。
的确。
此刻的萨列亚很有一种把她掐断、摔碎的欲望。可当魔女的模样映入眼帘时,他忽然又下不去手了。
她不喊不闹。
明明两颊因缺氧而胀红,她殷红色的唇边依旧携着漫不经心的笑。繁密的眼睫微微眨动,将人心撩动得痒痒。
比起摧毁她,他居然更想……
——该死!
愤怒的情绪让萨列亚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大手也是不知不觉再度暗暗使力。
轻微的声响从魔女的脖子上传来。
这时。
她不再和他对峙僵持。
素手抬起,纤细的指尖在萨列亚的手背轻点了一下。
刹那间,暗红色的火焰形魔法印记在魔女手指轻触过的地方亮起!同一时间,一阵如被火烙灼烧的炙热感乍然浮现!
能使冷水沸腾的热度被兰斯公爵忽视了。
哪怕手背热度灼人,萨列亚也依然哪怕没有松手!
除非魔女妥协,否则他不打算这么简单地放过她。
一边咳着嗽,赫伊只能一边遗憾退让,“你不愿意……就算了。”
像是一刻也不想再碰到她,仅是赫伊作出让步的后一秒,魔女被毫不怜惜地扔下了。
无顾火红的手背,萨列亚只冷淡地用手巾拭擦着碰触过魔女脖颈的指头。他不出声,甚至不再看她,似觉得她的存在会玷污他的眼。
倚靠床沿坐着的赫伊揉了揉被掐红的脖子,花了一小会功夫缓和了一下后,她歪了歪脑袋,又换了一个新的提议。
“这样吧。”
“你对我说一句话我就答应帮你去寻神圣徽章。”
有过前车之鉴,萨列亚不觉得这是一个轻松的交易。
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当一片雪白旖旎的风光入目时,他立马移开了视线,问。
“什么话?”
赫伊的眉眼笑得弯了起来。她坐在地面,笑眯眯地仰望着他,双手在嘴边比了个爱心的形状,朱红色的唇轻开轻合,存有一种别样的诱惑与迷醉,她一字一顿道。
“我、爱、你。”
“……”
空气再一次凝滞了,只剩下浓烈的杀意在空间中肆意挥散。
赫伊只好接着换。
“那就请高贵的公爵大人为我做一袋小饼干吧。”
帝国尊贵的兰斯公爵大人脸上的表情只有死人才可意会。
许是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赫伊也不再肯改了,她仰视着他,嘴边携了恬静优雅的笑,眼眸中的浅紫荡漾,宛如在夏日夜晚摇曳生姿的紫色藤萝。
“我不管。”
“做小饼干、跟我上床、说你爱我。”
“请公爵大人选一样吧。”
*
从来都是逼迫着政敌选择‘臣服或死’的公爵大人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被一个女人逼着选择的一天。
到底。
在‘马上把魔女剁成肉糜喂狗或三选一’之间,他的决定是后者。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一幕。
他们订立了魔法契约。
萨列亚会用一袋子亲手制作的小饼干换取魔女的协助——这在整个神圣帝国历史上都像是在开玩笑的事情真实发生了。
长痛不如短痛。
午后,决意速战速决的兰斯公爵大人生平第一次踏入了厨房的地界。
公爵家的男仆们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至于老管家马布斯?
在地下室见过主人亲吻魔女一幕的他已经渐渐学会了淡定。
“我想看着你穿粉红色的小裙子给我做小饼干。”
脖子上的红印丝毫没有影响赫伊的兴致,她正优雅地端坐在近厨房的软椅上,右手微微拖着下巴,紫罗兰色的双眸凝视着萨列亚一动不动,唇边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尽是戏谑。
被她视线的余光扫过,仆从们心猿意马,纷纷垂下了头颅。
不过,萨列亚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厨房门砰得一声巨响。
是最明显的答案。
“动手吧。”
府邸里的一名早早藏匿在烤炉的男厨连忙从中爬出来,惶惶不安地看着正倚靠在门边神色烦躁的男人。
后者睨了他一眼,目光森冷。
“别看我。”
“做好你的事。”
“是……是!”
在萨列亚冷然的视线下,大厨战战兢兢地开始做人生中最艰难的饼干——分离、打发、糅合、烘烤。明明是熟悉的步骤全部艰辛无比。
良久,当汗水染透里里外外后,终点终于来临。
“这是……最后一步了。”
萨列亚不用他提醒。
连手套也没用上,他极为不耐烦地将烤好了曲奇的铁架从烘焙箱里抽了出来。
这可不算违反契约。
赫伊不可能猜不到厨房里发生的一切,于是,当那一袋子香喷喷热乎乎的小饼干被甩在面前的时候,她只悠悠然地抛出了两个字。
“喂我。”
萨列亚的眸光顿时冷下,白金色的双目宛如有尖锐森然的尖刀浮现。
他的声音也是冰冷刺骨。
“你不要得寸进尺。”
“最后的要求。”
话落,她微张双唇,一副任君喂食的模样。
红唇鲜艳欲滴,嘴角向上翘起,有些得意有些狡黠。
这一刻。
有一股强烈的厌恶感自萨列亚的心底最深处涌出,可另一方面,又有一种无法遏止的欲望在蠢蠢欲动。
——他想俯身噙住那一张嘴。
他想尝尝……那到底会是如何令人作呕的滋味。
在表露出这种让人无法理解的冲动、让前一夜在地下室的惨剧重演之前,萨列亚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这是最后一次。”
他的声音充满了警告的意味,让人毫不怀疑或只下一瞬,他便会直接将魔女的脑袋拧下来。
“恩,最后了。”
赫伊乖巧地笑了。
萨列亚扫视了四周一眼。
目光所至之处,佣人们、骑士们纷纷垂下了头颅,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惹祸上身。
而在赫伊笑意盈盈的目光下,萨列亚深深呼出了一口气,遏制下了心中对魔女生起的恶心情绪,他略嫌粗鲁地拾起一块仍带有温热的曲奇,他捏住了饼干的一侧,直直送到了她的跟前——有足足三十公分的距离。
见他不肯再进一步,赫伊摇了摇头,只好起身。
她的身子向前倾去,发尾轻轻拂过他的手。
张口,她咬住了那块甜得发腻的曲奇饼干。
而正当萨列亚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松下一口气准备收手的时候,他忽觉有湿润的暖意从指尖传来。
——她含住了他的指尖。
微微吸吮,手指最前边的位置被奇特的柔软触感包围住了,形如被透着温热与芬芳的玫瑰花心所笼罩。
色情而又粗痞。
谄媚恶俗却让人……欲罢不能。
萨列亚的心脏失了一拍。
堪一回过神,他立刻抽出了手指!
被魔女含咬过的指尖有银白色的唾液,也许还带着阵阵可可粉的甜腻。
她携着笑看他,较之名媛们更为优雅地端起茶杯品茗,似方才那低俗的行为并不是她做的。
萨列亚肩膀僵硬、面色铁青,白金色的眼眸中似有刀光剑影,他盯着她,仿佛一只巨怒的狮子,想要吃人。
偷偷用余光将发生的一切收入眼中的马布斯管家连忙给奴仆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速速清场。
可周围的仆从们也感受到了自兰斯公爵身上传来的可怕威压,这股浓烈的戾气与杀意让他们觉得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也有了痛感,生怕引火上身,他们接连深深地埋下了头颅,颤抖着不敢做声。
眼下,弥漫在一男一女之间的氛围,总不是他们寻常人可以穿插进去的。
到底,萨列亚从餐桌上取来餐巾拭擦干净了手指,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银色掺着冷金碎发后的视线如同结了冰,仅是他的阴影便能将她娇小的身躯全部拢入。
“你最好向我兑现你的承诺。”
话音堪落!
萨列亚立刻昂首大步离开。
“当然。”
赫伊轻佻的声音从他背后飘来,悠悠地钻进耳朵,不知觉带了些撩人的意味。
这甜腻的声线不仅再次让兰斯公爵大人回想起了方才那恶心的触感,还有……她嘴唇的温度与柔软。
……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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