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也许是被大雨淋得神志不清, 白稚第一次听到季月用这种近乎恳求的语气对她说话。
一边威胁她, 一边请求她。
季月的身上同样湿透了,湿漉漉的黑发卷曲着贴在他的脸侧, 更衬得他的肌肤苍白, 透着玉一样的冷光。他只是这样低低地唤着白稚的名字, 白稚满腔的火气便瞬间消了大半。
她居然会觉得这个想要杀掉自己的人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这个小怪物,永远都是一副傲慢冷漠的样子, 白稚从未在他的脸上见过这么这么无助的表情。
白稚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也进水了。
她无奈地叹息一声,抬起眼认真地看着季月“我没有逃,也不会逃。否则我为什么还要跑到你面前呢”
季月低声道“你总是骗我。”
“我这次真的没有骗你。”白稚的声音出奇得温柔,她拉起季月的手, 一点点与他十指相扣。
这是季月曾经对她做过的, 现在白稚重复了这个动作。她猜想季月是喜欢这种紧紧连结在一起的感觉的, 所以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慢慢安抚他。
“当时事发突然, 我是被姜霰雪拉走的。如果我一早就知道会有罗刹埋伏在那里,我是绝对不会和你分开的。”
季月注意到,白稚没有叫那个男人“姜大哥”,而是直呼他的名字,透着一种冷淡的距离感。
“真的”季月微微蹙眉, 似是不信, 眼神里却又有些许欣喜。
白稚怒了“假的, 你爱信不信”
季月“”
白稚见季月的脸色又阴郁下来, 想了想还是没忍心再和他吵。
“真的,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你还要我怎么说才肯信我呀”
白稚伸出细细的胳膊勾住季月的脖子,无奈地小声嘀咕,“总不能让我再演一遍给你看吧”
季月低下脸,看到少女潮湿冰凉的手臂正松松地缠绕着他。她的黑发像海藻一样披散着,湿润的眼眸里仿佛含着一汪水,眼睫忽闪间漾起粼粼的波光。
季月不由伸手揽住了她。
他们的距离很近,温热的气息轻拂到对方的脸上,白稚的耳尖悄悄泛起一丝红晕。
“那你让那个人滚远点。”季月的额头抵着白稚的额头,双眸深深凝视着她,“我讨厌他靠近你,讨厌他和你说话。”
白稚愣了一下,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她没有听错吧季月居然在吃醋哎这个反应应该是吃醋吧还是对储备粮的独占欲
白稚分不清季月的情绪究竟是哪种,但她还是觉得像小孩子一样任性的季月有点可爱。
她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说“人家姜大哥刚才可是救了我,我怎么好意思让人家滚远点”
“我也能救你。”季月闷闷道。
白稚在心里轻轻叹气。你的确能救我,但你也能杀我。
“别这么对他。”白稚斟酌着用词,“姜大哥,他他是个好人。”
对不起了姜霰雪,我不是故意给你发好人卡的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真的是个正直的好人
季月一脸嫌恶“我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只知道他的肉很难吃。”
白稚“”
在你眼里根本就没有好吃的肉吧
白稚又开始觉得头疼了。她不可能真的听季月的话让姜霰雪滚蛋,毕竟人家又没有做什么坏事。先不论他们离隐见村还很遥远,她还欠姜霰雪不少钱呢,最起码也得等她把钱还了再和他们分道扬镳吧,不然她不就成了欠钱不还的骗子了吗
白稚觉得还是先哄哄季月比较好。
“季月,我们还欠着人家的钱呢,这样做不合适。”白稚抬起手摸摸季月的脑袋,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这样吧我只和他说话,其他什么事都不做。”
季月古怪地看她一眼“你还想和他做什么事”
白稚“”
这家伙的关注点为什么总是这么清奇啊还能不能正常沟通了
“总之就是先还钱。”白稚的脸上写满了绝望,“等还了钱,咱们就和他们各走各的。”
季月“把他杀了不就不用还了”
白稚“”
小老弟,你这种思想不行啊
白稚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累,她甚至开始觉得,罗刹其实是一种单细胞生物了。
否则季月的思维怎么总是这么简单粗暴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干脆放弃思考,一头埋进季月的颈窝里。季月只觉眼前一空,下一秒,柔软湿润的少女便靠到了他的身上。
“这件事我们下次再讨论吧,我现在只想烘干衣服”她忍不住抱怨起来,“姜大哥怎么还不回来,我还等着他的树枝呢。”
季月的声音很平静“肯定是死在外面了。”
白稚一把捂住季月的嘴“不准乱说”
季月果然安静了下来。
他的嘴被白稚捂住了,一双漆黑澄澈的眼睛微微低垂,直直地盯着白稚。
白稚被他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你、你怎么不说话了”她讪讪地问。
季月眼睫微眨,视线下移,落到捂住他的那只手上。
虽然没有出声,但他的眼神却很明显你捂住我的嘴,我怎么说话
“不好意思哦,我不是故意的。”
白稚尴尬地扯扯嘴角,正要将手拿下来,季月的嘴唇突然动了动。
白稚“”
柔软的触感像羽毛一样扫过掌心,吓得白稚立刻将手缩了回去。
季月疑惑道“你怎么了”
掌心似乎还残存着微微的痒意,白稚有些羞耻地将手背到身后,眼神躲闪,“没什么,打了个寒颤而已。”
她总不能告诉季月“你的嘴唇蹭得我手心很痒”,这也太变态太痴女了吧
还好季月信了她的鬼话。
他见白稚已经冷得开始打寒颤了,而且还是这么激烈的寒颤,毫不犹豫地将她整个人拉开了。
白稚“你、你干嘛”
这是突然生气要把她扔出破庙吗不能够吧外面还在下雨呢
白稚一脸惊慌地看着季月扶正她的上半身,然后双手伸向她的腰间,熟练地将腰带解开
“停停停”
白稚吓得小脸都涨红了。她两只手死死护住自己的腰带,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季月,“你干嘛突然脱我衣服啊”
要是姜霰雪刚好这个时候回来,那她真的不想活了,直接冲出去一头撞死自己算啦
季月很无辜“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当然要脱下来啊。”
白稚“”
我发现你在这种时候就很有常识哦那怎么一提到杀人和还钱脑回路就和别人反着来呢
白稚被季月的操作震惊了,她匪夷所思地看着季月,一时间竟然忘了重新系好自己的腰带。
好巧不巧,出去砍树枝的姜霰雪正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怀里抱着一捆树枝的黑衣青年默默站在庙门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切。”季月最先察觉到有人走近,他抬眼望向庙门,而后厌恶地皱起眉头,“这人怎么又回来了。”
“”
白稚听到这句话,僵硬地转过头去。
只见姜霰雪正安静地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对上她的目光,青年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局促。
白稚完了,她的人生到此为止了。
虽然她只是腰带滑落,衣服松开,并没有真的暴露什么,但在姜霰雪的视角里,她的的确确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坐在季月的面前,而且季月的手还放下去了。
看起来就像是她在主动邀请季月一样。
“姜、姜大哥,你回来得好早啊”白稚的大脑彻底当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姜霰雪有些迟疑“我需要再出去一会儿吗”
季月“这不是废话吗”
白稚“不用不用不用”
两人同时出声,莫名有种诡异的默契。白稚随即恶狠狠瞪了季月一眼,季月这才不满地闭上嘴巴。
姜霰雪稍微犹豫了下,便抱着树枝走到白稚身边。季月见他走过来,立即将白稚拉到怀里,动作之迅速连白稚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姜霰雪“”
他默然地将树枝堆到白稚的面前,然后从行囊里找出自己的干净衣服,将树枝上的水一一擦净。
“这些树枝都是没有被雨打到的,只有表面一层沾了一点水而已,擦干就好。”
他低着头收拾树枝,似乎是在刻意避开与白稚的对视。
白稚知道,他这是怕自己难堪。
白稚的心情突然有点复杂。姜霰雪明明是个很温柔贴心的人,至今为止也一直都在帮她,可她却一直在欺骗人家,还让人家在这种暴雨天里出去砍树枝给她,活活像个剥削员工的屑老板
这么一想,她真的是个禽兽啊。
白稚终于有了点屑老板的自觉,她愧疚地看着姜霰雪生完火,见他起身便要向破庙的角落走去,连忙出声喊住他。
“姜大哥,你也坐下来烤烤吧你衣服上的水比我们还多”
姜霰雪停下脚步,低头望向白稚。
“我没关系,过一会儿就干了。”
白稚真的没关系吗我都看到你眼睛里的不舍了哦。
姜霰雪虽然嘴上说着没关系,可一双冷淡淡的眼睛却忍不住地瞄向明亮的火堆,看出来他的内心非常渴望了。
“过来一起烤吧。”白稚冲他轻轻招手,脸上扬起温暖的笑意。
用着人家砍的树枝,还把人家赶到角落里不给烤火,哪有人能忍心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不准过来。”季月冷冷道。
白稚“”
她忘了季月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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