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记者先生逃走了?”森鸥外放下手中的盒子,回头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正仰头躺在一张病床上,举着一只手看从指缝里漏出来的光。听到森鸥外的问题,他笑了一声。
“最后见过记者先生的人是港口码头的工作人员,我从这位热心的工作人员手中拿到了昨晚的走私记录。森先生要看吗?货品名单上有很有趣的名字哦。”
[当机立断的动用人脉,带着资料以货品的身份逃离横滨,记者先生也算是走了一步好祺。]
“饶了我吧。”森鸥外忙不迭的摆手,脸上挂上了苦笑,“今天晚上有首领的传唤,我还想在此之前稍微休息一会。不管怎么说,挂着黑眼圈去见首领,还是有些失礼。”
后退着把自己摔在工作椅上的森鸥外,表现的像是一个急于逃避工作的中年大叔,整个人都散发着丧和颓的气息。
“可是森先生看起来乐在其中。”太宰治跳下了病床,换上了一幅可怜可爱的天真面孔,他故作好奇的靠近森鸥外,语调活泼的问道:“医生医生,病入膏肓的病人终于要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了吗?”
森鸥外笑的很温和,言语之间却滑过了些锋利的血腥气息,“是啊,我是他亲自选定的送葬人。”
“又在骗人了,医生。”太宰治拿起了森鸥外手边放着的大盒镇痛药晃了晃,“这个之后可以给我吗?这次我想试一下吞药自杀呢。”
“当然可以。”森鸥外说,“作为报酬,今晚请空出时间,陪我去一趟港口Mafia的总部大楼。”
太宰治兴致勃勃拆药盒的动作停住了,他抬头看向森鸥外。
森鸥外温声说道:“不安定的条件已经基本上排除了,是时候了,太宰君。”
“……啊。”太宰治垂下头,肩膀颤动起来。
他在笑。
[我是这样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去更贴近人类本质的地方,能让我明白……活着的理由吗?]
………………
外套溅上血迹的黑发医生收起手术刀,向他发出了正式的邀请。
“欢迎加入我的阵营,太宰君。”
——欢迎来到港口Mafia。
………………
“记者君的离开是森先生扫清障碍的最后一步,当天晚上,先代突发疾病死去了。恰好在现场的我见证了先代让位于森先生的场景,之后,我在Mafia待了四年。”
太宰靠在津岛身上,他的声音很空,空的让津岛想起了那一天晚上穿过病房窗户的冰冷海风。
津岛试着转译了太宰治的话。
[港黑的先代首领是被现任首领森鸥外所杀么,太宰是森鸥外默认的见证者?]
[四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津岛沉默着,对太宰治的叛逃有了新的猜测。
太宰治半闭着眼睛,没再说话。
于是津岛知道,这场以交换为前提的,关于过去的谈话结束了。
他端起了酒杯问道:“你这里有什么食材?”
“嗯——我也不太清楚,总归就那么几样。”
黑暗中,海风和的淋漓鲜血都远去了,两只酒杯在空中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
这间公寓作为异能特务科安排的安全屋,厨房的内部基本设施还算完整。津岛扫过一眼,对太宰治平时的生活水平有了大概的了解。
“住进来后完全没自己做过饭呢,太宰。”
“我有酒精和蟹肉就足以维持生命了,津岛君。”
“仅仅只是维持的状态吧。”
太宰治看着津岛只是笑。
等太宰治吃上蟹肉咖喱饭的时候,墙上的挂表时针刚刚好转过数字三,两个用了大半个夜间时光喝酒讲故事的人坐在了餐桌旁。
“这里的冰箱是什么异次元的口袋吗,大多数材料都有还真是吓了我一跳。”津岛笑眯眯的将盘子推到太宰治面前,“这是津岛特制咖喱饭,请用~”
“是我现在工作的地方福利比较好哦。”太宰治尝了一口咖喱饭,表情有些惊讶,“……出乎意料的好吃啊。”
“这可是我试验过很多次的最佳配方。”津岛回忆了一下事务所社员们听咖喱饭色变的日子,笑了起来,“咖喱饭这么好吃,当然要大家一起尝试新品种才有趣。”
“哦~~”太宰治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声音,“下回试试辣椒吧津岛君!咖喱和能把胃烧掉的辣度可是最佳搭配哦。”
他真诚的提出了建议,津岛也认真的点头了。
“下次回到京都的时候我会试试。”
“嗯嗯,真好呢,如果有成果的话,请务必让我试试——咳、咳咳咳!”
太宰治笑着塞了一口咖喱饭,结果猝不及防被呛到,他侧过身猛地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咳嗽声。
坐在他对面的津岛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唔,好啊。辣咖喱成功后,我就做给你吃吧。”
咳了很久的太宰治再抬起头的时候,眼角都可怜兮兮的带着一点水花。他喃喃自语重复道:“真好呢,辣咖喱。”
………………
北川在读三井清见寄来的信。
事实上她收到这封信已经有两天了,只是这些天她的情绪都有些过量,实在是没把握能用平常的样子面对自己曾经的学生。经过再三衡量后,她决定将这封信押后阅读。
直到今天,她终于恢复了一些,于是她拿出了好好收起来的信件。
凌晨的街道很安静,在万籁俱寂中,北川得以用一个相对平和的心境展开手中的信纸。
[北川老师,敬启:]
[很久没有与您通信了,不知您的近况如何。上次与您见面的时候,您的身体状况十分糟糕,这不得不让我有些惦念。但转念一想,既暂时脱离了三井这座樊笼,您的精神也应当好些了才是。不是常有人生了病后,从大都市前往乡下等民风淳朴处疗养吗,我总觉得,您的情况与他们也差不了多少啦。]
[说笑的。]
北川心中的阴郁散去了几分,她笑着摇了摇头。
从以前起,她就很喜欢三井清见这位小小姐。在她教过的所有三井中,只有和三井清见的相处让她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后来北川觉得,这可能是因为清见和她一样,都出身于三井的分家,在骨子里厌恶着三井,并愿意拼尽全力去尝试反抗。
她们是一样的人。
[看到了您喜欢的作家封笔的消息,虽然很担心您的病情会因此有所变动,但我犹豫再三,还是想和您说说这件事。]
接下来三井清见用了一半的篇幅来开解北川,北川的指甲划过RURI这几个字,对来自三井清见的关心感到了些无奈。
“明明这孩子才是更喜欢RURI的那个吧,现在却反而来安慰我了。”
北川读着信,仿佛看到了三井清见在她面前。
这孩子会抱怨着不喜欢的体育运动,会带着骄傲说自己的料理课拿到了A+,会为了书中的情节而沮丧,也会为发现了一家新开的花店而感到开心。
简直就像是普通孩子一样了。
[再等等,清见,很快了,很快就能……]北川温柔的注视着面前的信纸,逐字逐句的慢慢阅读着。
最后,她看到了一句话。
黑色的瞳孔收缩了起来,北川甚至能想象到三井清见在写下这句话时的神态。
那一定是——
“北川小姐,我终于见到了津岛少爷。”三井清见笑了起来,颊边晕上了一抹红晕,“没想到他就在横滨,多亏了琉璃酱的玩偶,我才能与津岛少爷在此地重逢。”
怀着憧憬的少女心中充满了蜜糖,她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止想要向着他的方向前进,我还想能够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面对未来。”
“老师,我可以做到吗?”
北川的思想凝固了,无意识她间抓破了信纸。
[怎么会……]
信上的文字好像化作了一只只面目狰狞的恶鬼向北川扑来,北川短促的尖叫一声,将它扔了出去。
[我后悔了。]北川站了起来,她的手用力的按在桌子上,手背青筋鼓起,[那天我不应该让清见去见津岛。]
那时候北川在想什么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也许是想要看看津岛见到具有反抗心的三井清见会如何反应,也许是想要让三井清见到更广阔的世界,而不是一直当做被拘束在精致鸟笼里的小鸟。
不管怎么说,那时候的想法她已经记不起来了。
可以肯定的是,北川现在后悔了。
“不可以的,清见。”北川的眼泪滑落下来,“你是注定要获得自由的飞鸟,怎么能把自己束缚在某个人的身边。我是那样期待你能完成我的梦想啊,清见……清见……”
……………
横滨,三井清见处。
三井清见在睡梦中不安的翻了个身,她放在枕边的玩偶,轻轻地、轻轻地歪了歪头。画着哭泣样貌的玩偶提起了嘴角,小声的发出了“嘻嘻”的笑声。
它悄声说道:“不可以哦,清见酱~”
“会失去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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