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次。
——两根草交织在一起。
我屏住呼吸,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用力一拔。
他的草断了。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哈哈哈哈老子终于赢了。
我在内心狂笑,但面上却要装作平静得一逼,这导致我整张脸抽搐得跟神经病似的。
王道长仿佛在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我,“说吧,你要问什么?”
我咳了声,平复了下情绪,正经道。
“道长,你就聊聊你的人生与理想吧。”
“我的人生啊,”他笑道,“从小不太缺钱,吃喝玩乐不愁,成绩不差,算是能把所有人都应付得不错,后来因为怕麻烦就出家了......”
我拱手拜服,“道长两袖清风,没想到是个低调的有钱人,厉害厉害,大佬大佬。”
他的话语一滞,“袁小姐啊,你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啊。”
“没啊,我感觉挺正常的。”我笑嘻嘻地耸耸肩膀,“您继续继续。”
“至于理想啊......”他把双手枕在脑后,对着渐渐沉落的夕阳微微扯出一抹笑,慢慢吞吞地憋出一句。
“做个好人吧......”
我被他如此坦荡简洁的话语吓得一激灵,用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了几下,崇敬道,“道长,您这理想有那么一些的......厉害。”
他倒是没接我茬,反是问我,“你认为怎么样是个好人?”
我脱口而出,“善者。”
“什么样算善者?”他又问。
我盘着腿思索了两下,“于自身讲,论心不论行。于外物讲,论行不论心。”
他沉吟了一会儿没吭声,我拿捏不准他是赞同还是反对,就开口问道,“那道长,你认为善者的定义是什么?”
王道长没怎么思考,“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
我坐在地上想了会儿,“后面我记得还有一句,‘夫唯不争,故无尤’。”
“不争不一定无尤。”他手撑着地面,缓缓道,“君子知命,顺势而行。知命不惧,日日自新。”
好个知命不惧!
“君子抱仁义,不惧天地倾。道长,您有一颗圣人的心。”
我赞同道,顺便打趣了一下他,“可惜现在没酒,不然一定和您小酌一杯。”
“圣人可不敢当。而且出家人不能喝酒。”
他笑着丢掉手中的草,伸了个懒腰又懒洋洋地抹了一把脸。
“王也道长,您这番话让我想起了一位伟人。”
“谁?”他问。
“心学,王阳明。”
“的确。”他似乎思索了一会儿,懒懒散散地直起了身子站起来,在夕阳浅薄的余晖下踱了两步,边走边吟诵道。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简言之——”我拖长腔调。
他笑道,“致良知?”
我也笑着呢喃了句,“致良知。”
一瞬间,夕阳跳入了深山,只剩暗色的静谧。有凉风拂过草坪,把我吹得微醺。
我向他拱手吹捧,“道长,您的思想境界以及古籍阅读量水准之高,袁某拜服。”
“不敢当不敢当,您也不赖。今日与您一谈,烦闷的心境到是开阔了不少。”
“敢问道长为何烦闷?”我问道。
他挥挥手,语气温和,“风后奇门能窥破一瞬的天命,但却不能预知不变的未来,只要有一瞬的不同,那先前做出的选择可能就与原始的目的相悖了,所以我在思考之前做的选择正确与否。”
“这世上黑白是非那么多,但这些也不过是相对的。”我支起自己的身子,缓缓站起来对着广阔无际的黑夜伸了一个懒腰。
“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我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那个最靠近人类本源的地方,它在跳动着。
“活在当下就行。”
我一本正经地朝他求证,“是吧?”
王道长嘴角噙着笑,肯定了我的话。
“的确。”
他这样赞同了我,我装逼装得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开口说话调解一下气氛,王道长又慢慢悠悠地说了句。
“您赌钱只赌两百块对得起自己的心吗?”
我日怎么又绕回这个话题了。
我边心里吐槽边诚恳道,“对得起。”
他没说话,只是微笑着盯着我,我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了来自有钱人□□裸的嘲讽。
我感觉他的内心一定在狂笑。
非洲人加穷人,只赌两百块怎么着!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懂不懂!
我默默安慰自己,在心底向他竖了个中指,然后愤怒地拎起自己的包,忍住打爆这货狗头的冲动,转身准备走人。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再见——不对再也不见。”
这简直谈了几个小时塑料般的人生理想。
我愤愤地想。
“袁一。”他喊住我,我面带狰狞地看向他,心里在暗暗盘算着他在怼我一句我就搞他。
王道长又半躺在草坪上,一副好生淡定的模样。
我看向他,他也看向我。
霎时间,不知为何,我恍了下神,隐隐约约听到了那么一句音量轻微,甚至像是刻意含糊过去的话语。
他好似说了一声,“谢谢。”
怕是这夜黑瞎了我的眼,又或是距离产生美。我居然感觉他的眼眸中好似缀上了柔和的流萤。在这月色不甚明朗,可谓浓墨重彩的夜中,竟是熠熠生辉。
“道长,你这样,”鬼使神差的,我出声。
“有点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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