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

    一张桌子,两个人,面对着面。

    桌上摆着大江南北五十六个民族的各色小吃,玲琅满目。

    多就多点吧,里面参杂着的毛豆腐臭豆汁豆渣粑是什么鬼!?

    阮眠的眉梢抽搐的更加厉害,“这些……你能吃?”

    江颂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也没说话,拆开筷子夹起一块毛豆腐,咬了一口。

    大少爷的表情终于微微有了些崩塌。

    本来看着熟门熟路还以为他身经百战,到头来还是个菜鸡。

    阮眠怜惜的给他递了杯水,“这一堆生.化武.器,你可得加把劲…”

    江颂,“你不吃点?”

    阮眠直摆手,“太客气了,谁污染谁治理。”

    江颂,“没关系的,不用那么拘谨。”

    阮眠,“???”

    说话间,耿湾湾携着一阵浓烈的“香风”卷了回来。

    她手里端着的臭豆腐实在是太具杀伤性,沁人心脾,简直像端来了整个下水道。

    阮眠,“你这是买了一碗翔!?”

    江颂,“……没看出来,耿小姐口味挺重。”

    耿湾湾不以为意的拉开椅子,咬着吸管嘬奶茶,嘬着嘬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满头黑人问号的抬头看向江颂,“我记得……刚才好像没人提过我姓什么吧?”

    江颂,“嗯。”

    “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见过,在令尊的生日宴上。”

    耿湾湾惊的臭豆腐差点没叼住。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慢着,那次生日宴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着?

    连这个闺女一时都想不起的猴年马月,这人却能记住过生日那老头的女儿长什么样?

    更何况她一直特别讨厌那种场合,被逼无奈才被牵着出去溜了一圈,前前后后有没有十分钟?

    耿湾湾半天才收回自己脸上堪称精彩的表情,正要说话,却听见一边的阮眠幽幽的说,“她都搞成这样了你还能认出来,厉害。”

    阮眠当然不知道江颂说的一面之缘至少已经隔了个把年,倒也没觉得多惊人,只是耿湾湾现在这幅德行,跟上流社会的大小姐酒宴上的晚礼服哪有一毛钱关系。

    江颂宠辱不惊,挑三拣四的继续吃他的东西。

    这一桌子食物,等鸡吃完了米,狗舔完了面,蜡烛烧断了锁,他们可能也就消灭完了。

    阮眠战斗力低下,没吃几口就撂了筷子,江颂每种尝一点,很快也饱了,单手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留下耿湾湾孤军奋战。

    耿湾湾的肚子撑的浑圆,嘴里塞着东西口齿不清的指责江颂,“你是个男人,男人要对自己点的菜负责,浪费食物会遭天谴。”

    江颂,“嗯。”

    耿湾湾,“……”

    江颂,“老板,麻烦打包。”

    他们最后坐下的这家店,店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看见满桌的外带食物,讪笑着说,“我家的东西可以给你打包,可这么多东西也不是从我家买的,我没法弄啊。”

    江颂拿出一张红票票,非常礼貌的递给店老板,“能理解,麻烦您帮个忙。”

    财大气粗的一递一拿间,阮眠似乎注意到了一个小小的细节。

    刚才四处扫货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江颂似乎很抗拒和人发生身体上的触碰,哪怕接东西时不小心蹭到手,好像也很不舒服。

    而且,一路走来,江颂一直不动声色的在避开来往行人。

    他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嫌弃或者不高兴,依然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可是阮眠这种程度的人精,完全可以从微表情里发掘出他的隐忍。

    不过也正常,听说有钱人家的小孩很多都是这样,不是因为洁癖,就是因为从小亲情淡漠,和父母都很少有什么亲密接触,时间长了,肯定不习惯旁人靠的太近。

    阮眠对自己的判断深以为然,再给江颂递东西或者和他一起走,都会贴心的保持一点礼貌的安全距离。

    吃完饭,耿湾湾自己打了个车回家。

    每次死皮赖脸的让阮眠送是一码事,那是自己师父,怎么折腾都行,江颂可是外人。

    阮眠嘴上说着耿元甲根本不用操心,在她临走时还是偷偷记下了出租车的车牌号,千叮咛万嘱咐,到家一定告诉他一声。

    耿湾湾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我这个师父啊,老是口是心非。”

    阮眠翻了个白眼,“赶紧滚。”

    吃饱喝足,阮眠坐上车就开始犯困,抱着一堆打包盒窝在副驾驶打瞌睡。

    两旁飞速后退的路灯灯光忽明忽灭,车窗留了一条小小的缝,任春日的夜风柔柔的钻进来。

    阮眠歪着脑袋抵在窗棱边,睫毛覆住下眼睑,微微有些颤抖,蓬松柔软的短发被吹起了几缕,在头顶晃晃悠悠的打旋儿。

    江颂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伸手把原本就轻的音乐关的更小了些。

    场面安逸了不到十分钟,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阮眠吓得一哆嗦,差点一跃而起把满手外卖盒掀翻在车上。

    来电音乐用的是《悲怆》,阮眠出离愤怒的揉了把眼睛,觉得真踏马应景。

    他早就被折磨出了电话恐惧症,所以铃声总是三天两头的换新,因为无论多悦耳的曲子只要用上几天,再听都会条件反射的想抱头。

    他看见来电姓名后怔了怔,一阵不祥的预感沿着脊梁骨森冷的爬上头顶,化作一层虚虚的凉汗。

    没等他心神不宁太久,该落下的铡刀终究是落下了。

    电话那头他的中年女上帝开口了,“小阮啊,我觉得我的衣帽间还是不够大,你想想办法,再改大一点,还有,书房还是改回一楼吧。”

    阮眠咬牙切齿的闭了闭眼睛,强稳住情绪,“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咱们好像明天早上就要开工了?”

    女上帝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所以要麻烦你晚上加加班,把图纸稍微改一下。”

    阮眠满脸写着恨不得杀人全家,然而语气却温和依旧,“那好,等我到家就给您改。”

    “大晚上的,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

    江颂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

    这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功力,真是炉火纯青。

    等阮眠恶狠狠的挂了电话,江颂看着他,半开玩笑地调侃,“看来我以后给你打电话也得注意了。”

    阮眠捏着手机,忙着在愤恨的深渊里翻滚沉浮,没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反射弧绕地球一圈才回到原点。

    “啊?你要注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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