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宋淮拿好换洗的衣物、走进了浴室。
没过一会儿,里面就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鱼白发来了两条消息,问孟习发生了什么事,又说那个大神妹子下线了,等会儿还玩不玩游戏。
孟习回过神来,也没什么心情吃鸡了,就随口解释了两句,让他和吱吱好好玩。
鱼白给他点了个赞。
放下手机,窗外还在下雨。
宋淮那把有些格格不入的木制手柄伞勾在窗台外,雨水从伞面一路滑下,掺着新落的雨滴打在地面上,发出滴滴哒哒的声响。
伞柄上还栓着一片薄薄的小卡片,在风吹雨摇中上下晃动着,像极了一只薄薄的白蝴蝶。
孟习下意识地走过去,细看才发现,那张小卡片原来是伞的吊牌。
这把伞太新了,甚至主人都还没来得及把吊牌摘下。
一瞬间,孟习终于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二十分钟后,宋淮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凉拖从浴室到洗漱台,沾了一路潮湿的水汽。
孟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浴室,果然,开着冷水洗了二十分钟,室内一点热气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该夸他勇士还是烈士。
孟习都看不过去了,把自己的热水瓶递了过去,“喏,我晚上刚打的热水,你喝一点吧。别感冒了。”
宋淮站在原地擦着自己的头发,闷声回答:“不用。”
不喝就算了。
反正他也不是一定要贴别人的冷屁股。
孟习开着手机玩消消乐,划了两下觉得没意思,就退出去打开app背单词,刚背了两个就心不在焉了,怎么都背不下去。
“喂。”孟习放下手机,抓了一把爪子,边嗑边含糊说,“我有吹风机,你要不要吹一下?”
宋淮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的湿发散乱,遮住了大半的目光。
“宿舍不可以使用大功率电器。”
他说。
孟习拍了拍柜门,随口说:“不大,小着呢。”
宋淮一阵无言。
“草,你想什么呢?”
孟习忽然反应过来,忍不住骂了一句,耳朵都有点热了,“我说的是功率!功率好吗?我们家小吹还是个孩子,五百瓦的功率,烧不了。”
宋淮还是拒绝,“不用了。”
“你这人脾气怎么这么犟。”
孟习再三被拒绝,终于忍不住了,“你说你大雨天的,没带伞就打个电话跟我说啊——哦,咱俩没交换号码。可是你也在班级群里,就不知道用QQ给我发个消息?非要去小卖部买伞,这下知道被人挤难受了?”
“好歹也是个学霸吧,怎么脑子这么死板,一点都不知道变通。不舒服就去医务室开药啊,洗冷水澡算什么男人,你都多大了还这么幼稚——”
他话音未落,宋淮已经走到床边脱下拖鞋,再一掀帘子钻进去了。
“说不过我就跑了?这才几点钟你睡个屁啊。”
孟习火气也上来了,故意把瓜子嗑得咔咔响,“我可把话放这儿了,你要是个男人,明后天有个头疼脑热的可千万别吱声,反正这也是你自找的——”
“唰啦。”
床上的人伸手把床帘拉上了,拉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我靠。
孟习气极了,呸地一声往手里吐出两片瓜子皮,“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
第二天一大早,铁人宋淮就病得下不来床了。
四中规定早上是六点五十要到校,宿舍和教学楼只隔了不到五分钟的路程。孟习爱睡懒觉,往往是六点四十才起床,花五分钟快速穿衣服洗漱,从零食箱里拿个面包边走边吃,踩着上课铃的最后一秒进教室。
孟习刷完牙,塞了个牛角包在嘴里,然后弯下腰去拿鞋。
一低头忽然发现不对劲。
宋淮的拖鞋微斜着躺在地上,还是昨天脱下时的模样。里面那一排的干净球鞋安安静静地待在阴暗处,一共五双,一双也不少。
孟习是个球鞋控,宋淮有几双鞋、分别是什么样的牌子,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他抬起头,看见床帘还是紧紧闭着的。
四中的宿舍允许装床帘,但是为了方便宿管检查,早起整理床铺时必须把床帘给系上去,否则一律算扣分。
每次孟习揉着眼睛下床,一回头就能看见整洁干净的大光明下铺。
没道理今天突然忘记了。
这太不对劲了。
于是孟习喊了他一声,“宋淮,宋淮?你在吗?”
里面没有应声。
孟习想了想,抬手把帘子掀开了。
再往里一看,被子里果然是鼓鼓囊囊的。
“喂。”
他拽了拽被子角,没控制住力气,一个黑色的后脑勺露了出来。
孟习问他:“昏过去没有啊?昏了我报120抬你走,醒了的话就给我吱个声。”
半晌后,被子里的人才说:“我没事,你去上课吧。”
孟习忍不住哼了一声,“还跟哥哥犟呢,感冒了吧?难受了吧?”
说完,转身去柜子里拿体温计。
这只体温计还是他爸给他收进行李箱的,和以前的水银体温计不同,这个只要在耳边嘀一下就能测出体温,完全不需要进行皮肤的接触。
感谢现代科技。
为保安全,孟习这次戴上了全指手套,严防任何意外。
他攥着那只淡粉色的体温计,还没干点啥呢,宋淮就挣扎着要坐起来。
学神发烧都和别人与众不同,孟习发烧能把整个人烧成红通通的清蒸虾子,浑身都在发热;宋淮不一样,虽然是发烧,但他偏偏能从脸冷到脚,唇色苍白一片,跟从雪里捞出来似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有多憔悴。
“不用。”他皱着眉拒绝,“你去上课吧,我会跟老师请假的。”
“得了吧,还请假呢。你有班主任的电话吗?”
孟习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你给我乖乖躺着别乱动,要是不小心碰到哪哪儿的,这就是你自己作的了,到时候可怪到我头上。”
宋淮僵了僵,果然没有再躲了。
孟习把体温计放到他耳边,测完拿出来一看:嚯,38度2。
宋淮也沉默了一阵。
“还好我带了999。”
出乎他意料的是,孟习并没有说什么。
他嘀咕了一阵,试了一下热水壶的水温,还好是热的。
泡完感冒药,他把杯子递给宋淮,又说:“我跟唐德打个电话请假吧,起码等你稳定一点再走。”
电话打过去,他这个差生请假明显没什么说服力。唐德还以为这小子在扯谎,当即冷笑三声,说要到宿舍表示一下对学生的关心。
孟习没废话,直接把电话开了外放,凑到宋淮身边,“来,同桌,给老师吱一声。”
宋淮根本没接他的话茬,低声说:“唐老师,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唐德微微一愣,起初他还以为这俩人没什么交情,心想一定是孟习又厌学了,还拿同桌来扯谎。他正要严肃批评,没想到耳边真的传来了宋淮的声音。
他立刻紧张起来,关切地问:“不舒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病?有问题一定要说!学习太累也一定要说,一切都要以身体为重啊!”
“老师,我没什么事。”宋淮说,“就是晚上着凉,感冒了。”
“发烧。”孟习插了句嘴,“烧到38度2呢。”
唐德一听就急了。
发烧不是小事,尤其是在高考的关键时候,如果没看好,让小烧烧成高烧,再把脑子烧坏了,那就真的是太太可惜了!
他当机立断地说:“怎么还发烧呢?头疼不疼?这样吧,孟习,你帮忙把宋淮同学搀到医务室去,我马上就到。”
“我刚才给他喝过感冒药了。”
再说了,就算他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孟习看了一眼宋淮,他脸上也是满满的拒绝,他轻轻哼了一声,又说:“今天不是语文早自习么,您就待在教室好好上课吧。我在这儿陪着他呢,再说了去医务室不也是要开药么。先看看温度能不能降下去,不行的话我亲自把人背过去,这样总行了吧?”
“这……”
宋淮淡声说:“老师,也不是什么大病。我会请孟习帮我每个小时都量一次体温的。”
既然他们都这样说了,唐德也不好再贸贸然地赶过去,毕竟早上也有主任巡查呢。
他只得再三叮嘱孟习照顾好同桌,量好的体温定时发到他手机上,如果情况没有好转就一定要去看医生,又说自己会和宿管打好招呼,让宋淮安安心心养病。
挂了电话,孟习吐槽道:“这关怀备至的,把你当儿子养呢。”
宋淮默默地看着他。
“怎、怎么。”
孟习被看得毛毛的,“我就开个玩笑啊,你干嘛这么看我?”
“没什么。”宋淮摇了摇头,半晌后忽然说,“关怀备至,没想到你竟然还会说成语。”
孟习无语了片刻,“……我在你心里很文盲吗?”
宋淮忽然想到转学第一天他看到的那本数学书,上面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公式,于是点了点头,“有一点。”
“这样啊。”孟习竟然没生气,还跟着点了点头,“虽然我不太聪明,也没什么文化,但我还会一个九字成语么。”
宋淮愣了愣,病后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孟习慢慢地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哎学神,你这么聪明,有没有听过这个成语啊?”
宋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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