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重回故地

    “舅舅,不要走!要不你带我一起走吧!”

    眼泪汪汪的爱花抱着茨木的腿不肯松手。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爱花听话,松开。”

    玉藻前拉着同样眼泪汪汪一副不舍模样却相对克制的羽衣。

    他看着爱花,眉头微皱,却依旧轻声细语的对女儿说着。

    心里却是悔不当初。

    他就不该把茨木留下!

    茨木刚来的时候,就趁他一个不留神就把爱花迷住了,接着一个没防住羽衣也被勾了过去。

    不过半月时间,他这个老父亲的在他们心里地位怕是已经比不过茨木这个舅舅了。

    好在茨木还算识相,自己提出离开。

    不然?

    呵呵……

    玉藻前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就别怪他采取些非寻常的手段了!

    只是,两个孩子对茨木的依依不舍,甚至要跟着一起走的样子……

    依旧等于在他这个老父亲的心头上插了几把刀!

    这个家伙,真让人不爽啊!

    可恶的茨木童子!

    这样的委屈,他玉藻前受不了!

    茨木童子是吧……

    这仇(?),他玉藻前记住了!

    当然,玉藻前他是不会承认他吃醋这件事的!

    “爱花,听话,我以后还来看你。”

    茨木看着玉藻前周身避着两个孩子单独对着他而来的低气压,以及越发阴郁的表情……

    虽然心里十分暗爽,但他却知道不能太过火。

    不然会翻车,会挨打的!

    他是真的喜爱这两个外甥,但他也是真的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姐夫不顺眼!

    看见他不高兴,茨木就高兴了!

    茨木这半个月几乎可以说是压着玉藻前的底线在浪!

    依着他的直觉,大概知道玉藻前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就准备跑路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幼崽会这么粘人……

    说好的外甥多似舅呢!

    明明他小时候不这样啊?

    乖巧又可爱,懂事不粘人说的就是他――茨木童子!

    所以,这一定是玉藻前这边的血脉的问题!

    茨木感觉自己更不喜欢这个便宜姐夫了!

    但是,茨木也没想过,玉藻前压根就不需要他喜欢……

    两个直男大妖怪手忙脚乱的哄了小姑娘半天才把人爱花哄好了。

    小姑娘一边抽抽搭搭一边让茨木又是保证又是哄的松手了。

    在爱花依依不舍的蓄满泪光的注视下,茨木迎着朝阳消失在爱花看不见的远方。

    而决心要以实战历练让自己变得更强的茨木,在离开以后,却没有立马进行自己的修行。

    自从知道姐姐已经死掉了的这件事后,他突然间就明白了什么叫活在当下……

    与同等级甚至更强大的妖怪战斗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即使是茨木,也不能保证每次赢的都是自己……

    所以,他决定要先去看望那些为数不多的故人。

    至少,不能留下遗憾。

    但是,他尚未察觉的是,时间从来不等人……

    主动重回故地的茨木,觉得周围的恍如隔世般的陌生而又熟悉。

    只是,那些生活在山上的小妖怪们,茨木一个都没遇着,也是奇怪呢……

    沿着儿时记忆里的小路,他一路通畅的来到了爱宕山之主太郎坊的宫殿。

    茨木还记得,庭院中的樱花因太郎坊的妖力缘故长年盛开,花瓣随风汾落却从不凋谢。

    乐尚在远处,茨木就看见那一枝伸出墙头,带着几片绿叶,结满樱桃的枝丫……

    这是茨木头一次在这庭院中的樱花树上看见由青涩逐渐泛黄转红的果子。

    他觉得这是在预示着什么……

    循着周遭最强大的妖力,茨木在初见时的那庭院里,见到了太郎坊大天狗。

    时隔多年之后,他还是头一次的看见了爱宕山之主――太郎坊大天狗!

    与初见时的英姿勃发不同,此刻卸去那一身武士般的盔甲与太刀的太郎坊穿着白底蓝色云纹的狩衣倒是显得文弱多了。

    那一头近乎于白色的淡金色长发倒是真的全白了,失去光泽的白发被拢在脑后,散落在瘦弱的却从未弯曲过的背脊之上。

    如透明水晶般脆弱……

    茨木从未想过这个词会用在太郎坊的身上。

    他的记忆里,大天狗太郎坊永远是实力强大而高高在上的。

    他高大的身影能令爱宕山的住民们从心底里感到安定镇定。

    仿佛只要他现在那里,小妖怪们便心里有底气,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所谓的安全感!

    还有那理所当然的高傲到不可一世的姿态才是他应有的模样!

    那张脸依旧俊美好看到分过,只是那脸,那肩膀比起原来……

    看起来是在是太单薄了些。

    与此刻的太郎坊就如记忆里初见时那样收拢起翅膀,依靠在柱栏上。

    他好酒,即使这般模样了,手里依旧在掂着半碟子的清酒。

    记忆越发深刻,那原本随着孱弱的躯体一同被抛弃的感情……

    茨木却感觉就在此刻――原本被抛弃点的感情随着越发清晰的记忆被重新拾起,在擦干净灰尘之后被重新放进心里……

    茨木安静的走到了太郎坊的面前,如同幼时那般,为太郎坊将酒续满……

    “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说一句,欢迎回来,小茨木……”

    太郎坊削瘦却依旧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柔慈祥的笑。

    半点未见生疏,就如同当年,少羽带着茨木出门玩闹后回家时的那副模样。

    “……太郎坊叔叔。”

    茨木沉默一瞬,叫了人却有些不知所措,心底里越发的升起不好的预感,一种莫名的惶恐萦绕着他。

    怎么回事?

    他认识的人,怎么一个个都……

    “您这是怎么了?姑姑和少羽……他们呢?他们去哪里了?还有些满山的小妖怪……”

    见到昔日的长辈这副模样,茨木心里也很难过。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太郎坊都这个样子了,少羽和姑姑竟然不都在这里!

    他用妖力进行探知,结果却发现……

    整个爱宕山仿佛空了一般,他不仅没有探知到姑姑和少羽的气息,就连小妖怪的气息也少的可怜……

    “咳咳…我没事,只是时间到了…我让你姑姑送少羽去他该去的地方了,小妖怪们也是我遣散的,毕竟我离开以后…爱宕山不会再有往日的安宁平静……”

    依照命运的指引。他辞别月宫的公主,率领天狗一族从月亮之上来到地面。

    既定的命运,他以为不可违背,无法更改,所以他见证了月宫的公主的陨落,也放任自己顺应天命的衰弱……

    他本以为,天定的命数不可更改。

    如他这般的寿命近乎无限的大妖怪也会有迎来终结的那一日。

    但他不是没反抗过,可反抗似乎并没有用。

    结局并没有发生改变的,并且更加惨烈……

    最终他屈服并顺从于命运。

    命中注定的“死劫”,如同天道轮回一般顺理成章,理所应当,是避不了,逃不过的……

    可他发现,茨木童子是不同的,从一开始就是。

    如那高天原来的神使一般,他亦能从日月星辰的轨迹之中窥见命运的轨迹。

    窥伺天机是会引起反噬的,所以,他的身体衰败的速度在加快……

    可太郎坊依旧这样做了。

    因为他“看见”了命运正毫无察觉在走向未知!

    茨木在未按照“天”安排的那样出生的时候,那未知的可能,便已经悄悄潜藏……

    虽然他已经认命了,但他仍旧不甘心!

    即使,他的一生已经顺应天意了,但他仍想看见“命运”被打败……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不久之前……”

    他所遇见的还是一如往昔,就连身高也没有丝毫改变的少羽……

    茨木一脸的不可置信。

    “妖怪一般寿命悠长,咳咳…是没有人类的生老病死的说法的,但妖怪亦有迎来终结之时……”

    因为咳嗽,太郎坊的脸上带了几分病态的嫣红,可他的眼睛却依旧明亮如天上星辰,没有蒙上一丝尘埃……

    他的表情即为平静,谈论自己的生死也风轻云淡到了冷漠的地步。

    “新旧更迭,此乃常理,我也不例外。”

    “那少羽怎么办?他还太小……”你怎么舍得?怎么放心的下?

    感到什么触手可及之物即将消失不见的茨木不由的紧紧握拳,神情严肃。

    “他可是继承我的血脉的真正的大天狗……”

    太郎坊神色依旧平静,对于一切,他已经安排妥当。

    “而且,他应该已经回到了我族圣地,那是天狗一族的聚居地,也是他原本应该待的地方。”

    “可是…幼崽不应该都是待在父母身边成长的吗?”

    虽然茨木出生就被抛弃,但他依旧认为在期待与爱中诞生的孩子,待在父母身边才是最好的。

    更何况,众所周知,少羽几乎是太郎坊捧在手心里养大的。

    茨木相信他对少羽的爱,绝对不比任何一个爱孩子的父亲少……

    “而且,你就不担心他离开你之后,会过的不好,还被欺负吗?”

    茨木问到。

    “可是,我就快要死了。”

    太郎坊终是褪去了那风轻云淡的表象,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茨木极不愿意接受身边人的离逝。

    洗去记忆,入了轮回,来世便是另一个人了……

    “我已经洗去了少羽的记忆,他不记得便不会痛苦,只是我们这些过往便与他再无相干关系了……”

    茨木看见太郎坊明明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满是化解不开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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