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林如松道:“今天,我就把话放这儿了,如若再有一次类似的事情,老二,你给我立即休了冯氏,否则就给我滚出林家。”

    冯氏和林老二大惊失色,“爹!”

    林如松却不想听他们说话,“小三、贤婿,若是以后老二还不会教育子女,你们就受些累替他教育了吧。”

    林征垂着头,没说话,沈岳却不甚在意其他人目光,潇洒地拱了拱手,道:“知道了,爹。”

    林老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冯氏则忍不住气道,“爹,你这是偏心!”

    林如松淡淡道:“三年前徭役,原本轮到老二,可你冯氏当时装病,哭着说孩子没人照顾,老大顾念兄弟之情,就替老二去了,从此再也没能回来,留下张氏一个女人艰难地抚养不足三岁的幼子。”

    “林家总共十亩地,自小三中了秀才,地就一直挂在他名下,九年来免赋十几两银子,基本上全用在了你儿子身上。林泽读书启蒙需要夫子,小三就将他接到镇上,一教几年,书本、纸笔、口粮全是小三张罗,未向你二房要过半点资费,一直到林泽入了书院才罢。”

    “元元自小勤快懂事,家里的活儿、地里的活儿从来没落下过,你们夫妻两个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却欺负他不会说话,一会儿给你娘告状,两会儿到你娘那儿给他上眼药,一家子把他当成驴子来使,和他同龄的林艳除了农忙就没下过地,林泽更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如果不是元元在家里撑着,你们以为林家的日子会这么好过?你们以为林泽这些年读书的束脩及书本费都是哪里来的?”

    “老二,你敢说爹偏心吗?”

    “爹,是我错了。”被老爹这样当众揭了遮羞布,林老二已经愧的趴在了地上,“是我没管好冯氏,没教育好子女。”

    冯氏一脸难堪,她根本没想到公公会如此不给二房脸面,把事情掰扯的这样清楚。

    她低下了头,做出愧疚的样子,只是心里的恨意愈发的浓厚。

    林泽没有老爹老娘的心理承受能力,他拗着脖子,强词夺理道:“谁稀罕他们的臭钱,我若是知道他们会如此在意这些小恩小惠,就不让他们帮忙了。”

    沈岳嗤笑了一声,“你是不稀罕这些小恩小惠,你连半截子玉米都去抢小宝的,你确实不稀罕。”

    “你!”林泽涨红了脸,他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冯氏一把捂住了嘴。

    林如松闭了闭眼,林泽的读书天赋确实是高,可是人品和心性却……

    很快的,他就做了一个决定,“我死之后,你们兄弟几个就分家吧。”

    “爹!”“爷爷!”“老头子!”所有人都懵了。

    沈岳诧异地挑了挑眉。

    他这个岳父可真是让他刮目相看啊。

    他以为盛产熊孩子的家庭,必然盛产熊家长,林老二一家、林高氏都验证了他的想法,只是没想到,他这岳父会是个异类。

    他转头看了眼旁边的豆芽菜,此时的豆芽菜正眼泪汪汪,感动的快要哭了,和之前一脸凶猛的暴躁模样天差地别,对比起来特别喜感。

    沈岳被他的表情逗的直乐,不过现场的气氛凝滞,他还是注意着没笑出来。

    “就这么定了,老二……”林如松站起身来,疲惫地揉了揉眉头,“家法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你的儿子你自己教,如果再教不好,就别怪我让其他人来教育他了。”

    说完就佝偻着腰,往门外走去。

    于是,呼啦啦一屋子人全都跟在他身后出去了,只剩林老二父子俩。

    中午的饭吃的别有生面,隔着门的屋子里传来林泽杀猪似的惨叫,饭桌旁的冯氏、林艳坐立难安,林泽叫一声,他们抖一下,还时不时的可怜兮兮的转过头去看堂屋,把担忧害怕演绎到了极致。

    如果不是感觉到母女那时不时射过来的眼刀子,沈岳就信了他们的演技。

    林高氏则是端着碗,看着林如松欲言又止,还时不时的向林征和林元使眼色,意图让他们开口求情。

    林征好像没看到,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不停地往嘴里塞面条,好像他面对的不是家常便饭,而是什么绝世美味。

    林元倒是真没看到,因为沈岳不停地跟豆芽菜说话,将他的注意力全引到了自己身上。

    “好吃吗?”,

    林元心情好,于是乖乖点头,然后弯起笑眼,吸溜了一大口面条,他非常的有胃口。

    沈岳看他一口吃的差不多了,就说:“好吃的话,多吃点儿。”

    林元猛点头,然后埋头大吃,等吃完之后,沈岳就端起自己的碗,拉着林元,“走,扶着我,咱们再吃一碗。”

    然后夫夫俩就一起溜去厨房了。

    等沈岳、林元再次回来的时候,林高氏的脸已经阴沉下去了。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件事,今天中午的饭,油水很充足,面条汤上竟然飘了一层油花,更过分的是,沈岳都去盛第二碗了!

    她的脸黑了,嘴巴一张就想训斥沈岳一顿,可余光瞥到林如松,就突然想起了她刚刚才发作过沈岳一次,效果有点不尽人意。

    于是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忍了。

    可惜沈岳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当然,若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在又快速干完了一碗后,沈岳问林元,“还要不要吃?”

    林元已经吃了满满两大碗了,都是沈岳动手给他盛的,他从来没有一顿吃过那么多,当下真是又满足又舒服,不过他是真的饱了,于是摇了摇头。

    沈岳伸手拿过他的碗,“我给你端过去,你歇歇。”

    林元一时有些脸红,从小到大还没人这么贴心地给他端过饭呢。

    沈岳却以为他是晒的,笑道:“脸都晒红了,去屋里休息会儿吧,下午还要干活儿。”

    林元害臊,就怕被他发现自己脸红,谁知道却被看了个正着,当下脸更红了,怕被人发现他的窘迫,也不敢再在桌子上停留了,直接在饭桌上说他吃好了,就一溜小跑着回屋了。

    沈岳看林如松吃的差不多了,就道:“爹,我再给你盛一碗吧。”

    林如松心道这个儿婿挺有心,不枉他的良苦用心,不过他饭量不多,一碗足够,就道:“不用了,吃好了。”

    于是沈岳就把林如松的碗也一并收到厨房,然后又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

    等沈岳撑着椅子端着碗再次回到桌上时,林高氏的脸已经漆黑一片了。

    此时的林如松已经回卧房休息了,林高氏心里一松,眉头一皱,张口就要开骂。

    沈岳却在她开口前,突然笑道:“娘,吃好没?没吃好的话锅里还有。”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高氏的嘴巴张了张,到底没有骂出去,沉着脸道:“差不多了。”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忍了吧,谁知道刚一转头,就看到了整张脸都埋进了大碗里,吃的喷喷香的林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饿死鬼投胎啊,不干活还吃这么多。”

    其实,这话她也是说给沈岳听的。

    可惜沈岳就当没听懂。

    林宝却吓的一哆嗦,从碗里抬起了脸,可怜巴巴的小眼睛左看看娘,右看看林高氏,是一口都不敢再吃了。

    沈岳看林宝不知所措的模样,轻轻一笑,“娘,小宝还是个孩子呢,长身体的时候,能吃就是福。”

    林高氏不干了,尖声道:“吃吃吃,不干活哪里有那么多吃的。”

    沈岳为林高氏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跪了。

    小林宝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可是从早上到中午,基本上就没歇过的呀。

    想到林老爹的话,沈岳的眼睛一暗,林元小的时候,怕也是这么过来的吧?

    一直沉默的林征却突然叹了口气,无力道:“娘,大哥可只有小宝一个孩子啊。”说完也不管林高氏的脸色,端着碗就离开了桌子。

    桌子上一下就静了。

    沈岳也没去看林高氏的脸,拨了拨林宝的小揪揪,“赶紧吃吧,吃饱了一会儿和你三叔一起晒玉米。”

    林宝瞥了眼林高氏,发现林高氏正脸色难看地看着三叔的背影,不再盯着他了,于是悄悄吐了口气,冲着沈岳眨了眨眼睛,就又把脸埋进了碗里,呼噜噜吃起来。

    中午晒的玉米是一袋袋装起来的,都是□□成干,估计是前两天掰的。

    林征看着瘦瘦弱弱的,一副书生气,干起活来倒是挺利索。

    他将玉米一袋袋的扛出来,林宝、沈岳以及张氏则坐在太阳下将玉米铺开。

    四人合作也是很快的,等下午他们再次出发去地里的时候,玉米已经全晒完了。

    沈岳交代林元下午别再傻乎乎地一次推那么多了,可以多分几次来。

    下午的时候,林如松劲头不是多足,就没进苞米地里,于是二房一家就是想搞鬼,也搞不成了。

    于是,沈岳就见到了元气满满的林元,一会儿一趟,一会儿一趟的往家里跑,玉米若是不及时扒开,很容易就能队成一堆了。

    沈岳本来还想着给床垫子锁完边就去村里或者田野里转转,看能不能找些吃的给林元开个小灶,这下是真的不成行了。

    湿气快要降下的时候,沈岳就和林宝就开始收玉米了。今天掰的湿的推一堆,也不用盖,只是之前晒的袋装的玉米已差不多十成干了,两个人需要再次把它用袋子装起来。

    等所有活儿干完,天空已经只剩下昏黄的光线了。

    沈岳一个大男人都又累又饿,别提林宝这个小不点了,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一动不想动。

    沈岳将他提起来,“走,烧水洗澡去。”

    浑身黏糊糊的不说,还痒,今天晚上必须要好好洗个澡了。

    中午的面条本就擀的多,林老二揍完林泽后,又赶紧给他找了村医,折腾下来也没顾上吃饭,就又跟着大部队下地去了。

    剩下的面条不少,多加些青菜,也差不多够大家吃了。

    沈岳让林宝烧水,他在院子里将林元傍晚带回来的一大捆子野苋菜清洗干净。

    晚上的饭汤多面少,林高氏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也没发生什么不愉快,大家快速地吃完饭,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沈岳要洗澡,不过他心疼自家豆芽菜忙了一天了,就开口道:“三哥,我腿不太方便,帮我弄些洗澡水到屋里呗,想擦个澡。”

    正准备回屋的林征愣了一下,而后看了眼同样惊讶的林元,忍不住嘴角一抽,“好。”

    沈岳提前回屋点燃了油灯,林征拎着水桶和浴盆一进门就看到了挂着的床单,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靠墙卷着的金黄色床垫。

    林征常年读书,眼神不太好,就放下水桶和浴盆,问沈岳,“弟夫,你这靠墙放着的是什么?”

    沈岳看向他手指头所指之处,“稻草编织的床垫。”

    林征:“可否给为兄看看?”

    沈岳当然没意见,于是将门一关,然后说:“三哥在帘子后面看吧,我先擦个澡。”

    两个人都是男人,倒是没什么可防的,林征抱着床垫子进了帘子隔起的里间,沈岳坐在椅子上,开始擦澡。

    等沈岳擦完澡,穿上衣服,林征也研究完了稻草垫子,道:“弟夫手艺不错,这床垫当真是方便又实惠。”

    沈岳惊讶,“三哥,太河镇难道没有稻草编织手艺吗?”

    林征道:“有是有,但不及弟夫手艺精巧。”

    沈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林征将沈岳的洗澡水拎出去倒了,沈岳就关上门,开始铺自己的床。

    等林元从林宝那里洗完澡回来,就看到沈岳躺在稻草垫子上,身上盖着从箱子里扒出来的破棉被,手指悠闲惬意地玩着几根稻草。

    林元看看自己的木床,再看看沈岳的地铺,忍不住瘪了瘪嘴。

    沈岳仰起头跟他打招呼,“回来了?”却在看到他委屈的眼神时一愣,忙放下稻草,撑着坐了起来,“谁又欺负你了?”

    然而对方没回答他,却抿着嘴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咚”地给了他一脚,然后头一转,气哼哼地爬上了木床,衣服也不脱,被子蒙头一盖,翻身给了他一个后背。

    沈岳:“……”

    那一脚他虽然不疼,可他懵逼啊。

    自己哪里又惹这豆芽菜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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