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四爷,还是十四,都不相信这天底下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儿。
这样的概率也确实是太小了,自然发生的可能性要远远小于人为的可能性,尤其还是在这个年头。
兄弟二人都不用对视,就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现在最要紧的不光是弘时的伤,还要想办法把幕后之人揪出来,如果不震慑一二,难保这样下作的手段不会出现第二次。
四爷果断给弘时从上书房请了假,把人带回府里头去养伤,比起宫里人多眼杂,府里的篱笆扎得紧,没那么容易让人渗透进来。
胤祯也给两个儿子请了假,今日这样的事情虽然是遭人算计,但若是没有漏洞,又怎么能被人算计了去,尤其是弘春,过分莽撞了些,而且心里边一点数都没有。
胤祯不想要打击哪一个儿子,但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早早的就掐掉为好,他的爵位只有可能留给嫡出的儿子,而不会越过嫡子把爵位交给庶子。
弘春虽然是长子,但在他这里,一丝一毫继承爵位的可能性都没有。
没用旁人出手做和事佬,也没让皇上过来主持公道,两个当阿玛的走在前头,后边跟着三个孩子,模样一个比一个凄惨。
这被太医处理过的伤,比没处理的时候看着还要渗人,尤其是弘时,断掉了的鼻梁骨必须用东西固定起来,脸上的几处疤痕,又抹上了黑乎乎的药膏。
四爷跟十四并肩而行,两个人一路上连句话都没说,脸色都僵硬的可怕,后面跟着的三个孩子,那就更不敢说话了,包括无辜受连累的弘时,这会儿心里边也是惴惴不安。
更后面的,是他们三个的伴读和哈哈珠子,不少人都参与了这次的群架,最容易在其中混水摸鱼的也是这些人。
查当然是要查的,不只是这些人,今日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皇子皇孙,每一个都有可能是在其中推波助澜的,这回不查个彻底,只会让幕后之人更为嚣张。
事实上,即便不彻查,两个人心里大致上也有数,甭管这手段下不下作,如今还有理由出手的不就那么几个人,便是使用排除法,也能把幕后的人给揪出来。
老八,老九,老十。
必然是这三个人当中的某一个人出手,又或者是两个人或三个人联手,反正范围也就在这三个人里头了。
如今还能争一争太子之味的,除了他和十四弟,不就只剩下老八。
无论是四爷,还是胤祯,私心里都希望这事儿是老八一个人做的,跟老九和老十没关系。
上辈子也是那么多年的交情了,总归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但同时两个人又清楚,这辈子跟他们记忆中的上辈子已经不一样了,跟随老八的老九和老十,这些年可没少针对四爷。
尤其是在追缴户部欠银的时候,上辈子老十敲锣打鼓的往户部送铜板还账,一点面子也不要。
这辈子的老十也是不要面子的那一个,为了不还欠银,连撒泼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把府里的家当抬出来当街变卖可还行。
老九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给四爷使了不少绊子,偏偏这么一个人,却甘心围着老八转,顶着与民争利的名声,赚来那么多银子,大半儿都被老八拿去结交朝臣了。
老八的好人缘儿,很多都得益于老九的银子。
旁人赚了银钱,要么是自个儿挥霍了,要么是孝敬老人,要么是攒着留给儿子,再要不然就是拿出来给妻女,有几个是像老九这样的,赚来的银子,大多数拿去给兄弟收买人心。
别说胤祯想不明白了,就是四爷也没想明白,明明上辈子的时候,老九心里还是挺透亮的,脑子也清晰,不像现在。
到底是不一样了,四爷跟十四虽然打心眼里都希望,这事儿跟老九和老十没有关系,但是心里头却不能笃定,只能是等调查的结果了。
弘时带着这辈子可能永远都痊愈不了的伤,跟阿玛回了府里头。
四爷一路上都有注意这个儿子,害怕、恐惧、懊悔种种情绪在弘时的脸上闪过,但是他清楚,弘时现在肯定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失去的是什么。
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有想过继承人的事儿,没有了弘晖,剩下的这三个儿子,个个都不出挑,个个在性格上都有着致命的缺陷,谁也没比谁好出来多少。
弘时耳根子软,做事情不坚决,办事的能力也不怎么样,很容易被朝臣左右。
弘历好大喜功,注重享乐,在女色方面还有那么几分不着调,上辈子弘历的后院可以说是一团糟,不光有通过选秀进来的女子,还有民间弘历私自带回来的女子,花样百百出,皇阿玛的后宫都没有弘历的后院热闹。
弘昼是个不着调的,也跟老十一样是个不怎么注重脸面的人,所以才会时不时的做出一些荒唐事儿来。
这三个孩子的性子,都不适合做帝王,不适合掌握那么多人的生死祸福。
他每每想到继承人这个问题,都会不可避免地想到弘晖,如果弘晖在的话,那就没什么可烦恼的了。
逝者已去,四爷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让故去多年的人重新活过来,继承人的事儿只能早做准备。
一方面是已有的这三个孩子,即便不按照继承人的标准来培养,那也要严加要求,能严加要求出来一个合格的继承人,那就是走大运了,若是不能,那这三个孩子的性子,总能比上辈子是好一些吧。
另一方面,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头,尤其是不能放在一个不成样子的篮子里头,弘晖没了,是他和福晋,还有十四弟,心里头永远的痛。
不光是为了继承人,也为了故去的弘晖,他都想再和福晋要一个孩子,是儿子的话,那最好了,是女儿,也不坏。
若没有那份能力,可以多陪陪福晋,日后也多一个人逢年过节为弘晖烧炷香,若有那份能力,无论是男是女,继承人的事儿都不用愁了。
寄希望于一个还没有影的孩子,这实在不像是四爷能做得出来的事儿,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压根就没有别的选择,实在不行,就只能越过儿子去培养孙子了,再要不然就是从十四那几个儿子里挑,总得有一个合适的吧。
无论哪一种,从眼下来看,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决定的事儿,要费的功夫多着呢。
四爷并不在意继承人的脸上有没有疤,这对于强势的帝王来说并不重要,朝臣的意见可以听取,但并不能左右他的决定,更不能左右下一代帝王的选定。
所以弘时脸上有没有伤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弘时处理这件事情的手段和心态。
不得不说,这一路上观察过来,四爷心里头是失望的。
一个人被无辜揍成这样,如果选择揍回去,虽然莽撞了些,但并不受气,如果能大大方方原谅,就算不是出于真心,那说明还有几分心眼
面对这件事情,可能有的反应很多种,弘时不言语,也不表态,一直到了府里书房,只剩剩下他们父子二人的时候,弘时虽然开口说话了,但显然没有说到四爷心里去。
“儿子当时看到两个堂弟打架,没多想就冲过去拦着了,并没有想到会这么倒霉,这事儿不怪两个堂弟,只能说是太凑巧了,是儿子运气不好。”
四爷这回连眉头都没有皱,自己的孩子,自己心里还能没点数吗,把事情归咎于运气不好,归咎于自个儿倒霉,已经不能说是天真了,简直就是愚蠢。
蠢就蠢了,这话刚刚当着弘春和弘明的面儿怎么不说,现在只有他们父子两个人了,再说这话有什么用,让他去向两个侄子转达吗。
四爷淡定地喝了口茶,预料之中的事儿,每个孩子生出来就是不一样的,弘晖是可以举一反三的,这事儿如果是放在弘晖身上,不可能被伤到,就算是被伤到了,在他没赶过去的时候,也早就已经化被动为主动了。
弘时就得慢慢教了,这方面四爷有着完整的一套经验,都是上辈子总结过的,这辈子再教育弘时,必然可以少走不少弯路。
怕就怕这次教育出来的结果,也跟上辈子差不了太多,当阿玛的教孩子,并不是想教成什么样,就能教成什么样的,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
四爷把整件事情掰碎了、揉开了,仔仔细细的讲给弘时听,有什么听不明白的地方,即便是再简单,他也会解释清楚。
这其中也包括他的猜测,孩子的八叔是这次最有可能下手的人,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但就算是查证据也有大致的方向。
跟前段时间与十四弟交谈的时候不同,那时候他刚来才一天,全程跟十四弟都是压着嗓子在说话,一些较为避讳的字眼儿,都是直接写在对方手上的,就怕被旁人探听了去。
但是这一回,同样也是在他的书房里面,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谈论这些事儿了,如果现在还能被人探听了书房的声音,那他二十多年的皇帝岂不是白当了。
四爷是挺放心大胆的,什么话都敢说给弘时听,但一旁的弘时,若不是一直都坐在椅子上,可能都站不稳,瞧瞧这煞白的脸色就知道,不光是疼的,还是吓的。
阿玛为人正直,不会随意编排人,更没必要在他这个当儿子的面前编排人。
八叔是群臣称赞的贤王,谦恭和善,待人礼数有加,实在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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