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水深, 胤祯还是更喜欢待在丰台大营, 每个月也就是抽出两三天的功夫回京。
除紫禁城外, 四哥和五姐那里是他必去的地方, 尤其是四哥府上,他被皇阿玛罚抄百卷佛经, 负责监督的人就是四哥。
还有四哥的长子弘晖, 小家伙已经三岁半了, 现在练拳脚功夫还早了些,不过陪玩胤祯还是很乐意的。
不是他自吹自擂, 整个大清朝比他更会玩的人都找不到几个,当然,别把纨绔子弟吃喝嫖赌那一套拿过来,这他是比不了的。
放风筝、捉迷藏、抽陀螺、解九连环、玩鲁班锁
胤祯甚至还把群体游戏都搬到四贝勒府了, 什么老鹰捉小鸡、木头人不许动、丢手绢
只要是胤祯过来, 四贝勒府的演武场上,欢声笑语那都不带间断的,连隔壁的八贝勒府都知道, 这位哄孩子玩儿相当有一套。
是以,在听到那些流言的时候,八贝勒倒不觉得这些话可以全信。
天资聪颖,允文允武, 待人和善, 勤奋刻苦, 这些品质是很多阿哥身上都有的, 套用在太子和直郡王身上合适,套用在他和十三身上也合适。
就算是放在三哥和四哥身上,勉强也能说得过去,这两位虽然武学在上书房的时候是垫底的,但那也要看是跟谁比,跟普通人比可不就是允文允武。
十四弟就是之前的风头出太大了,所以才会遭人怀疑,但扮猪吃老虎还不至于。
四哥多精明的人,他就不信,今年只有十二周岁的十四弟,能把四哥也骗得过去。
直郡王未免有些草木皆兵了,太子还在那里立着呢,该操心的人是太子才对。
要是底下的弟弟都起了心思,于直郡王反倒是好事,大家齐心协力,先把太子拉下马,日后再各凭本事嘛。
八贝勒只是语气委婉的劝了劝,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的表明自己的意见。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他自己当时都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做,事后想想,倒也觉得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太子也好,直郡王也好,这两位若一直如日中天,哪还有他们这些弟弟什么事儿。
胤祯在朝堂上可以说是相当特殊的存在,他无需上朝旁听,也没有交好任何一个朝臣,跟朝廷的哪一个部门都没甚关系。
而丰台大营,那是隶属皇上管辖的,连兵部的人都无权插手,太子和直郡王同样也是如此。
就像是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让人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上手。
太子也好,直郡王也罢,谁也没真正把十四放在眼里,只不过是想着偶尔出手打压一二,别不知道天高地厚,更别想着再做什么扮猪吃老虎的事儿。
可就这么一个他们没太放在眼里的人,偏偏还打压不了。
丰台衙门伸不进手去,十四又是单帮一个人,想断了左膀右臂,都找不着。
伴读和哈哈珠子,当然是不能算作是十四的左膀右臂,都还关家里头读书呢,一群小屁孩儿。
德妃已是四妃之一,在宫里经营多年,与皇阿妈又有情分在,这也动不了。
乌雅家倒是软柿子,想捏一下容易,但这可不光牵扯到十四,还有老四呢。
这对于太子来说是自己人,对于直郡王来说,他也不想把人得罪彻底了,万一让老四跟十三一样明目张胆的站在太子那一派,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至于温宪,谁也没想着动她,没到这份上。
是以,在康熙三十九年最后几个月里,胤祯的小日子快活的很,在丰台大营,人人态度都对他好的不得了,包括被触动了利益的满蒙军旗子弟。
这也算是一打出名了,舜安颜绝对是京城官家子弟的代表人物,同样也是满军旗子弟当中,出身数一数二的人物了,佟半朝的名声可不是吹嘘来得。
古人云擒贼先擒王。
这道理如今也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套用,鞭打了一个舜安颜,佟国维跑到乾清宫去告状,都没什么像样的惩罚下来。
在丰台大营,满蒙军旗子弟里,没有人的出身比舜安颜更高了,不然早就去宫里当侍卫去了,又怎么会安排到这丰台大营来。
虽是驻守京城的重要军队,但驻扎在这城郊,训练辛苦,日子清苦,还接触不到紫禁城里的贵人,十四贝勒来此绝对是个意外。
原本怨声载道的一大群人,如今个个都老实了,生怕有什么闲言闲语传到十四贝勒耳边去,这位可是一言不合就把人抽个半死的人物。
胤祯不在意私底下被人埋怨,反正在此之前,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什么,但也不排斥现在这样的生活。
他说满汉一家亲,甭管私底下如何,但明面上的效果斐然。
汉军旗和普通的汉人兵丁,不光是待遇有所提高,直追满蒙军旗在丰台大营的待遇,关键是在年底的提拔名单里,汉军旗加上汉人,足足占到了四成。
往年汉军旗和汉人的比例,从未超过两成。
这份名单可不是他写的,这是更高位置的调动,他作为佐领,并没有这份权利。
这是都统写了折子上交给提督的,再由提督上交给皇阿玛,如今就看皇阿玛批不批了。
若是皇阿玛能够同意这份奏折,那到时候,丰台大营的评选标准,肯定更是会更公平一些。
年前是等不到结果了,胤祯在腊月二十九就被四哥写信叫回了京城。
过年嘛,一年当中最隆重也是最忙碌的节日了,他还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膝盖都跪青了,脑门一摁就疼。
若是可以选择,他倒是更想在丰台大营过年,最起码用不着下跪磕头。
跪祖宗,跪皇阿玛,跪太后。
知道避免不了,那就只能提前做些安排了,兔皮做成的护膝,里面还加了棉花,虽然不能完全避免痛苦,但好歹也能儿作用。
至于额头,那就真的没法子了,总不能在脑门上绑条抹额吧,他自己也倒是不怕丢了面子,就怕皇阿玛斥责,不敬祖先的罪名一旦下来,那可不是耍耍嘴皮子,就能揭得过去的事儿。
没有出宫开府,在过年的这几天,反倒是好事情,像四贝勒他们,半夜就得爬起来,一家人坐着马车到紫禁城,刮风也好,下雨也好,晚上下雪,甚至是下冰雹,那也得出去。
康熙三十九年,已经从上书房结业的皇子阿哥们,出现了明显的分层。
从直郡王到八贝勒,皇上还没如今这么偏心呢,太子是早早就被立下来的,剩下的六个儿子,要么是郡王,要么是贝勒,而且大都是同一阶段被册封的。
后边的儿子们,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像九爷和十爷,捞到个正经差事都不容易。
十三爷虽然备受皇恩,可至今都还是个光头阿哥,也就十四了,一系列的骚操作简直跟开了挂一样。
谨言慎行、勤勤恳恳的人,还没被封爵呢,敢在圣上面前大放厥词的人,却凭着一把被改造过的火枪,直接就成了贝勒爷。
这事儿上哪儿说理去。
不过,胤祯被封爵这事儿已经过去半年了,早就已经不是紫禁城的风头人物了,现如今大家讨论更多的还是八贝勒。
八贝勒的生母良贵人,绝对是貌美之人,在花团锦簇的紫禁城,都能够排在前列,而且还为皇上生了一子,但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只是个贵人,住在惠妃延禧宫的偏殿,连一宫的主位都不是。
年轻的时候,都没能让皇上给她册封高位,现在按理来说,那就更不可能了。
良贵人没有比德妃年轻几岁,都是早就已经没了恩宠的人,但皇上与德妃有年轻时的情分在,每个月虽然很少留宿,但总会过去坐坐。
良贵人就真的只剩下八贝勒这个儿子了,若不是生了这个儿子,已然被皇上抛之脑后的小小贵人,早就被大家遗忘了。
而在康熙三十九年的最后一个月,在紫禁城已经没有多少存在感的良贵人,突然就成了良嫔。
而在此之前,皇上连瞧都没去瞧一眼,从贵人到嫔,肯定不是良嫔自己的原因,而是因为生了一个好儿子。
后宫里边,子以母贵是常事,比如太子,一岁的时候就被立为太子了,肯定不是因为贤德,而是因为出身。
母以子贵才是少见的事情,在贵人位份上呆了那么多年的良贵人,突然就翻了身,宫里宫外,关注这事儿的人还挺多。
但肯定不包括胤祯,皇阿玛的妃嫔,跟他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不管是贵人,还是嫔,都没越过自家额娘去,而且到了这般年岁,彼此之间也不存在有什么竞争了。
家宴之上,让胤祯留心更多的人是舜安颜。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他还没见过舜安颜呢,外边人都传他把舜安颜打了个半死,有些过于夸张了。
他手上拿的是鞭子,又不是棍子,何至于能把人打到半死,都是皮肉伤,不过看着应该挺吓人的,毕竟已经见血了,而且是全身上下,除了脸以外全都见血的情况。
舜安颜是作为五姐的额附,才有资参加除夕夜的家宴。
夫妻俩共用一条长桌,一左一右,中间的距离还能再坐得下两个人。
不过这俩人感情不好,也是满城皆知的事情,舜安颜连驸马府都住不进去。
之前两口子一块住在佟府,在外人看来,绝对是给佟府面上添光的事,连和硕公主都拿佟家的长辈当正经长辈孝敬,连公主府都不住。
但只有额附一个人住在佟府,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光是十四贝勒,温宪和硕公主也在把佟家的面子往脚底下踩,不过人家事出有因,外边也没多少人指责,多数是在笑话佟家,佟家的家风谁不知道。
因为两边离的距离也确实有些远,胤祯也不太能够看清楚舜安颜的气色如何,不过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
他可是给佟家送过去了不少的药材,连上好的人参都装了几支,佟家也不是请不到太医的人家,区区鞭伤,应该还是很容易能养好的。
再说满心不愿的舜安颜,这不光是他数月之后第一次见十四贝勒,也是第一次见温宪,大殿之上的绝大多数人,他都是头一次见。
一则,他这段时间是在养伤,向衙门一连请了好几个月的假,二则也是因为这事儿太丢人了。
甭管是皇家,还是哪一家,他既是娶了温宪,那十四就是他的小舅子,被小舅子在春风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抽鞭子,围观的全是他昔日的好友,而且这事儿是弄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太丢面儿了。
若不是祖父和父亲非让他参加宫里的家宴,早多少天,他就向内务府报假了。
如今坐在这里,觉得人人都在看他笑话,尤其是十四贝勒,他都注意到了,这人没少往他这方向看。
欺人太甚。
今日在家宴上喝蜜水的,除了尚在读书的小孩子,也就九爷和十四贝勒了。
十四贝勒不喜喝酒,常用蜜水来代替,这事儿大伙已经见怪不怪了。
倒是九爷,这一年跟转了性一样,深居简出,除了研究西学,就是抄佛经,明明是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结果人家还结合的都挺好,日常生活全都被这两件事给填充了。
九爷是主动来找胤祯的,他们俩素来也没什么恩怨,但说话这么亲近的时候也是少见“昨儿我就想去找你了,但想着你刚从丰台大营回来,肯定得需要好好休息,本来都走到你院子门口了,我又走回去了。”
这份体贴在九哥身上还是挺难得的,毕竟胤祯他排行十四,并非第八。
“九哥有事就说。”
本来嘛,九爷在过来之前就已经打好了腹语,说话是讲究艺术和节奏的,尤其是求人的时候,那得先多铺垫,套套交情,然后再循序渐进的把真正的目的说出来。
十四弟倒是好,一句话把他之前想的那些铺垫全都打回去了。
那便直接说吧,本来他也不想说那么多无关紧要的话。
“是有个事儿想请你帮忙参谋参谋。”九爷忍不住有些得意,会改造器物的可不止十四弟一个人,“我亲自设计了一种战车的式样,已经让人画出图纸来了,可行性很高,就是不知道怎样呈给皇阿玛更合适,还想请十四弟帮我出出主意。”
皇阿玛的心思,他是真琢磨不透,为了避免呈上去的东西只换来几句轻飘飘的赞扬,而不是实质性的奖励,他思来想去,又与十弟商量了很久,还是觉得找十四弟比较靠谱。
八哥当然也是靠谱的,只是这一年他拉着十弟从八哥身边退开了,原本说好的事儿,自己先反悔了,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去找八哥帮忙。
只能来找十四弟了,就算是欠十四弟一个人情,日后还回去也就是了,天高水长,总是有机会的。
九哥的心思不难猜,胤祯当初被封为贝勒,就是因为改造火枪有功,最起码在明面上如此。
可事实上压根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他不过是皇阿玛推出来的吉祥物,贝勒的爵位也是由此而来,改造火枪之功,不过是皇阿玛的说辞罢了。
皇阿玛真没这么在意火器,不然,当年也不会把戴梓流放到盛京去。
“找个皇阿玛心情好的时候,那时候比较好说话,九哥再把图纸呈上去,不过想要看出效果来,还得是需要等到战车打造出来后,这事儿急不得。”胤祯硬着头皮道,皇阿玛就算是不给九哥封爵,也应该会有些别的赏赐。
只愿皇阿玛大方些,九哥到时候也别太过伤心。
“不急不急。”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也不差再多等上几个月。
九爷对自己射出来的战车式样,还是很有自信的,皇阿玛能给十四弟封贝勒,到他这儿,给个贝子,他也挺乐意的,就不强求皇阿玛一视同仁了。
“来,哥哥敬你一杯。”九爷很是豪爽的道,喝蜜水就这一点好,想怎么跟人敬酒就怎么跟人敬酒,不必担心自己会喝醉。
两个杯子碰到一块,里面清一色都是蜜水,偏还要用喝酒的方式来喝蜜水,颇有些像两个小孩子在玩过家家。
十爷在远处瞧着这哥俩,都不想往前凑,喝蜜水也就罢了,关键是这话题,他知道九哥找十四弟是做什么去了,这原还是他给支的招呢。
九哥的战车式样,肯定能讨皇阿玛的欢心,毕竟能做出这东西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更不是普通人能办得到的。
但皇阿玛能给的赏赐,说实在的,他不怎么看好。
十四弟的贝勒爵位是怎么来的,他到现在也没能想得太明白,谁也不知道乾清宫里传出来的那番对答是真是假 ,里面有没有添枝加叶,又或者是删减了一大部分。
但十四弟能够被封爵,绝对不是因为一把被改造过的火枪。
九哥现在如此高兴,但等到赏赐真下来,恐怕就要失落了,不过那也好总好过什么赏赐都没有。
十爷一口闷下杯中的酒,众多兄弟当中,他最喜欢的还是九哥,不光是因为两个人从小一块长到大,也不光是因为九哥待他好,还是因为九哥在这紫禁城里少有的天真。
跟十四弟还不一样,十四弟的天真,那是人人都知道的,十四弟自个儿也清楚。
但九哥,好吧,九哥的天真,只有他这个当弟弟的看得明白,或许八哥也看得明白吧。
每年的守岁,对于少年人来说,都是最难熬的时候了,胤祯昨日提前休息了那么长时间,但依然也没有什么用处。
照样是困到打瞌睡,薄荷茶已经用了三杯了,刚开始还能起到些提神的作用,后来便跟普通的茶水也没什么区别了。
还是羡慕弘晖这样的小家伙,守岁对他们来说是可以破例的,子时未到,就已经被人抱到偏殿睡觉去了。
今年陪着四哥一块参加家宴的,除了四嫂外,还多了一位小四嫂李侧福晋。
就是原来生了大和弘昐的李氏,弘昐已经走了一年多了,今年八月份的时候,李氏又生下了四哥的第三子弘昀,四哥干脆向内务府上了为李氏请封侧福晋的折子,赶在年前被批了下来。
所以今年,四哥可以带两个女眷参加宫宴,一个福晋,一个侧福晋。
这在哥哥们当中,绝不稀奇,直郡王跟福晋是出了名的恩爱,前边的四女一子皆是嫡出,可不照样还是立了侧福晋。
九哥明年才要大婚呢,可今年侧福晋就已经进门儿了,众多已婚的哥哥们里头,也就只有八哥没立侧福晋,在今儿这样的场合里,身边就只有福晋一个人。
不过八哥府上是有、有侍妾的,也并非那种弱水三千,只饮一瓢之人。
胤祯低头又喝了一口薄荷茶,大概是真困得厉害了,否则他又怎么会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世道如此,真若是全用自己的三观来打量,那一切都不对劲。
总算是熬到天亮,胤祯随着众人磕过头之后,本来是想着回阿哥所再睡一会儿的,午膳之前就得醒过来,大年初一的事情还多着呢。
不曾想,四哥带着弘晖也去他那边借脚休息休息。
皇阿玛的儿子多,阿哥所的院子从来都不给人留着,一旦出宫开府了,原本在阿哥所的院子就会被腾出来,要么安排别的阿哥进去住,要么就锁上,等待下一位主人的到来。
弘晖看起来昨夜应该休息的挺好,小家伙精神头十足,一点儿都不想被十四叔抱在怀里,挣扎着想要下来自己走。
“不用自己走路还不好。”胤祯捏着侄儿的小脸逗道,小孩子就是好玩儿,脸蛋肉嘟嘟的,捏起来手感好极了。
“弘晖是大孩子了,要自己走,不让十四叔累。”弘晖握着小拳头道,丝毫不排斥十四叔的手在自己脸上捏来捏去。
到阿哥所的路还是挺远的,若是一直步行的话,弘晖这么大的孩子可坚持不下去。
胤祯从善如流,把小家伙放在地上,大手牵着小手,“待会儿累了就跟阿玛和十四叔叔说,我们俩你挑一个,把你抱过去。”
“真的吗”弘晖黑溜溜的眼睛,一直在往自己阿玛那边撇,十四叔经常抱着他一块玩儿,阿玛就不是这样了,他都不记得阿玛有抱过他。
“当然是真的了,你小时候,这么大一点的时候。”胤祯用手比划着,“你阿玛可没少抱过你,现在你虽然是大孩子了,可若是走的累了,阿玛还是会抱你的,是吧,四哥”
四哥有些无奈,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弟弟,齐刷刷看着他,前者已经三岁半多了,到三月份就已经四周岁整了,而且有抱孙不抱子的规矩在。
后者则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什么时候是那种喜欢抱着孩子的慈父了。
“先让你十四叔抱着,你十四叔抱累了,阿玛再抱。”
面对这样两双眼睛,四贝勒实在不好直接拒绝,只好找了个折中的回答。
还真别说,多次玩游戏的默契已经培养出来了,胤祯和弘晖彼此对视了一眼,已然意会对方的意思。
胤祯重新把侄子抱起来,估摸着走了有一半的距离,就直接把侄儿塞进了四哥怀里,“十四叔累了,就让你阿玛抱一会儿吧。”
弘晖飞快地点了点头,双手搂住阿玛的脖子,脸上、眼睛里全是快活。
四贝勒能怎么办,胳膊有些僵硬的抱住儿子,生怕把小家伙给摔了,眼神特别无奈的瞧着十四弟。
怀里的这个是还没长大,边上的这个是长不大,两个小孩子。
他一个大人,为兄为父的,能拿两个小孩子怎么办。
原本他们这一行人是先出来的,奈何抱了弘晖这么个小不点儿,速度上就慢下来了。
在回阿哥所的路上,跟好几拨人不期而遇。
九爷、十爷、十三爷,还有年岁不大的小十五。
九爷跟十爷自然是一拨的,明明步子很快,可偏偏不超过去,也不上前去打招呼,不远不近的坠在后头。
十四弟哄孩子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别看现在是贝勒爷了,但在他们这些当哥哥的看来,十四还是个孩子呢,比十五大点儿,跟十三就不在一个年龄层次上。
四哥就不一样,谁瞧见过冷脸的四哥抱着孩子在宫里走,九爷至今还记得,四哥当年一剪子就直接剪掉了他的辫子。
固然是因为他当初手贱,把四哥的狗剃秃了毛,但那不过是一条狗,狗毛哪能跟他的辫子相比。
再说四哥当年那个气势,若不是杀人犯法,他都怀疑四哥不是冲着他辫子来的,是冲着他头颅来的。
总之,四哥就是一个不尽人情、随时随地都在散发冷气的刻板之人,说话永远板板正正,生硬的让人牙疼。
可就是这样一个刻板的人,抱着孩子在宫里行走,瞧那小心翼翼的样,一只手搭在弘晖肩上,另一只手托着弘晖的屁股。
步子走的那个叫一个稳当,到阿哥所的这段路,怕是要比平时多花出一半的时间来。
啧啧啧,实在罕见。
别看他跟十弟都没当过阿玛,但京城的这些爷们儿,有哪个人抱过孩子,而且是都已经三四岁的孩子,也太过溺爱了些。
四哥对他们这些弟弟凶巴巴的,对于自个儿的儿子倒是化指成柔。
九爷心里头是一百个瞧不上,他拉着十弟跟在后头,就是为了看四哥笑话的。
十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前脚刚去求了十四弟,这会儿就要看人家亲哥哥笑话,他倒不觉得抱孩子在宫里头走有什么可笑话的,九哥这一出倒是挺好笑的。
“还想赶紧回去多睡一会儿呢,足足多走了一刻钟的时间,九哥你真的是”
闲的。
不是闲到心里头长毛了,一般人都办不出来这事儿。
“睡觉什么时候不行,想瞧见四哥抱孩子可不容易,你说我把刚刚那场景画下来怎么样,好好珍藏着,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就拿出这画来品一品。”
十爷直接翻了个白眼儿,大大咧咧的坐在太师椅上,“九哥你真的是太闲了,总是抄佛经、研究西学也不是个事儿,既然你都已经把战车的式样画出来了,就赶紧交给皇阿玛。”
可千万别以为一个爵位已经胜券在握了,以至于膨胀到要把四哥抱子的场景都画下来。
四哥的心眼儿可不大,要让他知道了这事儿,准保九哥吃不了兜着走。
九爷把图纸从怀里拿出来,是的,明明还没有决定什么时候将这份图纸上交皇阿玛呢,明明他昨日参加的是家宴,而非朝会,却还是把这份图纸贴身带在了身上。
“十四弟说要找个皇阿玛高兴的时候,又没有什么天降吉兆,边疆也没有战事,必然也就不会有大捷,你说,皇阿玛到底什么时候才高兴”
他比谁都盼着快点将手中的这份图纸交上去,不然心里边总是惦记着,患得患失。
膨胀的时候,想着皇阿玛会封他为贝勒,低落的时候,怀疑皇阿玛压根就不信他这份图纸上的内容,反而斥责他一顿。
“皇阿玛过年的时候都挺高兴的,最好是赶在大年初六之前,皇阿玛若是要给你安排什么差事,大年初六你就可以直接去当差了,跟前面的哥哥和大臣们一起,一点也不突兀。”十爷颇为诚恳的建议道。
对于他和九哥来说,什么事儿都别出头,闷声发大财,那是最好的了。
反正又不指望着那个位置,出风头能有什么用。
往年出风头最多的就是直郡王和太子了,今年多了一位八贝勒。
良嫔以前作为贵人的时候,是没资参加除夕夜家宴的,但成了良嫔,作为一宫的主位,除夕夜待在家宴上,哪怕位置不是特别的靠前,也向在场的众人昭示着一个事实八贝勒备受皇恩。
在康熙的后宫,母以子贵的,目前来看也就八贝勒这么一位了。
大年初四,当着众多兄弟们的面儿,九爷终于把怀里的图纸掏出来,呈给皇阿玛看。
倒不是他有意炫耀,非要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儿,而是皇阿玛最近这几日实在太忙了,白日他压根就找不到单独面圣的机会,至于晚上,那就更不好去单独面圣了。
今儿只有兄弟们在,没有朝臣,也没有后宫女眷,相对来说是一个比较合适的机会。
战车的新样式,康熙若不是怕打击老九,这份图纸他看都不会看,会直接交给工部的官员。
之所以让人把图纸展开了,抽出时间来,细细观摩,真就只是给老九面子,他对这份图纸的兴趣实在不大。
君不见,十四前段时间改造的火枪,虽然性能极优,但并没有拿到工部批量生产,仅仅是被放到了造办处,让造办处的人仿着造了几把御枪。
康熙在上头看得认真,下边儿子们的心思可就活络起来了。
清楚内情的人,大抵知道,这样一份图纸是换不来一个爵位的,老九想要走十四的路,基本上是走不成的。
但不清楚内情的人,还真以为老爷子对这样一份图纸感兴趣,有十四成功的例子在先,若老九这一份图纸真的有价值,或许兄弟们之间还能再出一个贝勒。
这对大家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好事儿,也就老十可能真心高兴吧。
寒冬腊月的天儿里,九爷紧张到脑门都开始冒汗了,一颗心又开始患得患失,既想让皇阿玛赶紧开口说话,又想让皇阿玛再看得仔细一些。
“图纸画的不错,这样吧,老九初六就去工部,你既是有这份才能,那便不要荒废了。”
关于战车的事儿,康熙是一个字儿都没提,大清现在不需要新式的战车,无论是造办处,还是工部,关于战车的图纸都曾经呈上来过,大都只能被密封起来。
这在九爷之前预想过的结果当中,不是最坏的,也不是最好的,心里边的大石头落地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浓重的失落感。
没有被封爵,也没有特别的赏赐,只是他在朝堂上终于有了差事,也有了办差的正经衙门。
九爷老老实实谢了恩,他倒是想向皇阿玛问一问新式战车的事儿,要不要让工部的大臣们看一看,要不要制造一辆出来试试
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这一瞬间还真有些佩服十四弟,不是每个人都有胆子在皇阿玛面前侃侃而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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