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中——也——精神不错嘛。」太宰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一直绕了四五圈还没有在中也脑中散去。
「你来干什么?太宰。我可没心思陪你吵架。」中也靠坐在床头,将脸别向窗外,脑门上的青筋跳个不停。
要不是医生禁止他乱动,他真的很想一脚把那讨人厌的家伙踢到脑外科,让他们给他开个颅,看看里面是不是被蟹粉糊满了。
「你都躺了一个月了,还没好吗?像你这种连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健壮男人,不是应该两三天就能恢复了吗?」
太宰用脚勾过来一张凳子,屁颠屁颠的坐到了中也床边,两手像捧朵花一样捧着自己的脸,特别开心地看着中也别向窗外的傲娇脸,嘴里还不停地嘲讽他。
「你去挨那一下试试!连我都断了三根肋骨,你这种天天靠吃绷带活着的弱鸡还不当场去世。哼,不过那样倒是能满足你这么多年的自杀心愿。我当时就应该看着她把你掐死。」
中也回过头,怒视着太宰那笑嘻嘻的脸,紧咬着的牙关恨不得立刻一口咬上床边男人的狗头。
「笑话看够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中也瞪了他一会,收起了怒容,压低嗓音开口。
「关于她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太宰保持着他的浅笑,从他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她的背景你都告诉Boss了是么?」中也说着他几乎可以肯定的猜测。
「嗯,都写在报告里了。」太宰点点头,坐直了身体,双手交叉在胸前,翘起了二郎腿。
「Boss的决定呢?」中也放在另一侧的手指,在太宰看不到的角度微微攥起了床单。
「还未做决定。异能失控,残杀十几名成员的她没有被立即处决,只说明于组织而言她还有利用价值。」太宰的语气轻快,像是在闲聊其他部门的八卦,而不是在说一件于他们两人特别重要的事。
「那么身为干部的你的决定呢?」中也的眉间挤出了一道皱纹,他很想读出太宰的心思,但他现在也有些不确定了。
撇开私人感情,不管她做了什么,她依然是他的部下。
那么她于太宰而言,到底算什么呢?
「如果是身为干部的我,那么和Q一样终身封印在禁闭室是最合理的。」太宰语气平淡的说。
湛蓝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太宰的脸,突然觉得去猜测太宰想法的自己有些可笑,他从来就没有看透过他的搭档,这次更是没有必要。
而他只要确定自己的想法就足够了。
「我还欠她一个愿望。」中也对着面前一向讳莫如深的太宰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 ♀ ♂
太宰是在6月19日这天,掐着日子潜进了禁闭室。
距离雪奈的暴走事件过去了一个半月零五天的时间,而她也已经在四面灰墙的牢笼中住了整整一个半月。
或许是森首领事先打过招呼,太宰基本上就是大摇大摆的走进禁闭室的大门的。
那里的黑衣守卫就像得了选择性失明一样,视线焦距都不太敢放在他身上,眼睁睁地看着太宰干部大人笑眯眯地走进了守卫室,笑眯眯地翻了名册,笑眯眯地取走了钥匙,最后还笑眯眯地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双手背在身后晃晃悠悠的走了进去。
被有幸拍了肩膀的守卫背后的冷汗,一直止不住的往下流。
『太宰大人,您就是要劫狱也请低调一点啊!』
♂ ♀ ♂
雪奈这一个半月基本都是在面壁发呆,脑子放空的状态下度过的。
除此之外她也无事可做。
好像这是她第一次放这么长时间的大假,可能余生也会在这种假期中度过吧。
作为工具而生却被雪藏还真是讽刺。
最开始的几天她尽可能的让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但是中也的脸,太宰的话却总是在她扛不住疲劳睡着之后,在梦中反复出现。
之后她就试着放任自己随着心意去回忆,直到自己对那些画面渐渐麻木了,才终于又恢复了平静,可以继续望着灰色的水泥墙壁发呆了。
「小——雪——」
『怎么又开始产生幻觉了……』
「小——雪——这边——这边——」
『呃……真希望是幻觉……』
雪奈冷冷地看着在禁闭室门上那个小窗户里不停上下跳动着的黑色的毛茸茸的脑袋。
门被向外打开,太宰微笑着走了进来,他脸上的笑容和他第一次出现在医疗室时的一样温和。只是这次是带着温度的。
禁闭室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和监狱里的单人间差不多。
雪奈穿着白色宽松长裙,头发也许久没有打理,有些蓬松凌乱的随意披在肩上,用她一直很喜欢的屈膝抱腿的姿势蹲坐在小床上,长长的裙摆盖住了双腿和小脚。
血红眸子在看了一眼太宰之后,就放空自己,继续注视着对面什么都没有的墙壁。
在没有多余的椅子的情况下,太宰很不要脸的挤到了她身边,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小床上。
在感觉到他紧挨着自己的体温后,她向另一边挪了挪,跟着他又挤了过来,为了不掉下床,她只好认命的让他贴着自己坐着。
「小雪看到我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太宰的三根手指捏住她的脸颊,把她的视线强行掰到了他那张帅得天怒人怨的脸上。
「……不,我挺高兴的。」她没有动手阻止他的流氓行径,而是冷淡地顺着他的话,并在最后加了一句强调其真实性。「在心里。」
「是么?那你为什么不笑呢?我可爱的小雪每次看见我都会露出很漂亮的笑容的说。」太宰眯着眼,鸢眸里都是笑意,根本不在乎她毫不掩饰的疏远。
「我在笑啊,你只是看不出来而已。」她面无表情的说。
「骗人也有点诚意啊。」太宰状似不满地捏着她的脸左右晃了晃,似是在告诉她,他完全没有看到一点笑容。
「Boss不是答应我不会有人来的么?」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拍开了他的手,把脸转回去对着墙壁,低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个人的话怎么能全信呢。」不得不说太宰的胆子是真不小,什么话都敢说。
「……」
「我已经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个半月,为什么我一手教出来的小雪,到现在还没有走出来。所以我来问问你打算让我等到什么时候?」他把手肘支在翘起的那条长腿上,手掌托着脑袋凑过去望着她,似是在争取她的视线。
「那你不用等了。我不会离开这里的。」她转动眼珠直视他的鸢眸,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决定。
「你在打伤了中也之后,就恢复清醒了吧。」
太宰从不喜欢直球,他最擅长的就是拐着弯把别人逼到无路可退。
「……」
「攻击我只是为了逼他动手杀了你。」
他又逼近了一步。
「呵呵,就算你是能看透人心的太宰,但我不是人类,你就这么确定我当时不会真的杀了你。」
她冷笑着拒绝他的靠近。
「我确定。」
然而这次她的对手是太宰,并不是那个会在生死相搏中还对她处处手下留情的中也。
「所以那又如何呢?下次我会选择先杀了他,再解决你。」
「可那并不是小雪你真正的选择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皱眉冷着脸问道。
「正面对付我和中也的话,应该怎么做呢?」他挑眉问了她一个假设性的问题。
她把头靠向身后的墙壁,跟着他的问题,认真思考了一会,说出了她的答案。「先想办法杀了你,逼出中也的污浊,然后等他耗尽自己。」
虽然99%会被污浊状态下的中也立刻杀掉,但是她的目的如果是消灭眼前的敌人,那么哪怕结果是自己的死亡,对于任务本身来说也算是成功了。
「对于我们了如指掌的你,在失去了自我的情况下,还是强迫自己放弃了最优解。」
「……你的意思是我无论是不是丧失了人性都不会杀了你们。」
「呵呵,太宰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自信。你主动跑出来让我发现你,还不是为了让中也能够有时间认清现实,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你在赌,是我先杀了你,还是中也会为了你先杀了我。」
她停顿了一下,缓了缓心神,继续说道。
「无论是哪种情况,你都已经为他铺好了路,争取到了一击杀掉我的机会和时间。区别只在于你会不会死而已。而站在你的立场,或许你更期待的是那个死亡的结局吧。可这算什么?变相的殉情吗?」
她太清楚他了,太宰会赌的事情,都是他有把握的事,而幸运女神一直都无条件地选择站在他那一边。
「小雪,你所说的我全都不会否认。但你终究还是在那种情况下恢复了清醒。连我都无法否认你对我们的感情已经到了在丧失人性的情况下都能控制住自己的地步。」
太宰面不改色的承认了自己当时的想法,也□□裸的剖开她的胸膛,让她不得不面对自己内心深处切实存在着的无法忽视掉的感情。
「你之所以不想离开这里并不是害怕面对我们,也不是害怕我们会无法原谅你。恰恰相反,你知道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继续把你留在身边。而在你还有利用价值的情况下,Boss也不会下令处决你。」
他将她的心思切成小块,装成一盘盘端到了桌面上,就摆在她的面前。
「……」
「你真正无法原谅的是你自己。无法原谅那个伤害了我们残杀了同僚还想要厚着脸皮忘记所有的罪责待在我们身边有着丑陋欲望的自己。你留在这里等着我的出现,等着我说会无条件原谅你,然后仿佛自己得到了救赎,最后再干脆的彻底斩断这份感情。」
「……别说了……求你别再说了……」
在无处可逃的逼仄空间内,太宰看着她为自己竖起的高高城墙在他面前碎裂崩塌,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双手捧住她的脸,让她抬头仰视着他,用拇指反复抹着自她双眼中滚落似乎积攒了这一生的泪。
「小雪,我不会原谅你的。我只是来告诉你,我允许你存着那样丑陋的欲望,允许你原谅有着肮脏心思的自己若无其事的装作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继续待在我的身边。」
太宰的霸道混合着他独有的温柔流露在字里行间,如甘甜的清泉冲刷过被熔岩焚尽后的荒原。
他从衬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小小的黑色卡片,拉起她的手,摊开她的掌心,放进了她手心里。
「你怎么可以这样……这么狡猾……对我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她低下头泪水滴落在墨黑色的卡面上,滑过他的名字流进了掌心。
预想的说辞,拒绝的话语,坚定的决心,在这个男人面前全都失去了意义。
「你第一天认识我的时候,我不就是这样的么?收好了,别再丢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
他笑着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也不管她现在哭得脸都花了,会弄湿他的衬衣。
「太宰……」
雪奈吸了吸鼻子,埋头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喊着她已经想念了许久的名字。
「嗯?」
太宰的手指胡乱地替她顺着脑袋上乱糟糟的呆毛。
「生日快乐。」
就算被关了一段时间,她依然在心里默默算着日子,本以为没机会再对他说了。
「那我的礼物呢?」
他顺了一会的毛,又用力揉了揉,把她的头发弄得更乱了。
「等我回去给你烤个蛋糕吧。」
她得寸进尺的用双手抱住他的腰,脑袋在他怀里左右蹭了蹭,用他的衬衣擦干净了脸……
「我不要蛋糕,我想要你。」
他开始蹬鼻子上脸。
「……我能说不好吗?」
「小气……那还是蛋糕吧。」
「那个……中也……他……还好吗?」
她吞吞吐吐的还是把憋在心里想要问的话,问了出来。
「中也……他……被你一拳打成重伤,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我把他埋在了海边墓地,明年5月等他的忌日到了,我就带你去扫墓。」
太宰说完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好像真的在哀悼搭档的突然离世一样……
「…………你怎么不去东京电视台兼职当编剧呢!!」
她忍不住轻轻锤了他一拳。
♂ ♀ ♂
雪奈想到要去面对中也时,就感觉有点怂。毕竟她在禁闭室关了多久,他就在医院躺了多久。
而她误杀的那些人里,有好几个是他的部下,她还与他们共事过几次。中也对于部下的爱护是全港黑人尽皆知的事情。她这次就算是意外失控,并非自愿。可人也终究因她而死。
在路过花店时,犹豫再三,还是进去让贴心的老板娘替她选一束花包起来,老板娘笑着看了看她有些腼腆的表情,问了她要去哪里,就很实诚的包了一束火红的玫瑰给她……
所以当雪奈捧着鲜艳的红色玫瑰花,拎着便当盒扭扭捏捏地出现在中也病房里的时候,中也还有点懵。
她不仅今天穿着很淑女的纯白连衣裙,还走了正门,拿了花,给他做了便当……
『丫头,这是在禁闭室关傻了么?还是准备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病床前的告白?』
「中也……那个……我……对不起……」
『呼……只是道歉啊……』
「过来坐吧。」他看着她,拍了拍床边。
「嗯……」她把花和便当盒放好,慢慢的挪了过去,只坐了一小半屁股,有种随时准备逃命的感觉。
「我不记得你有这么怕过我啊。是太宰去把你捞出来的?」
「嗯……」她把视线聚焦在自己的手指,点点头。
「……死鲭鱼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怎么把你变成这个样子了。」中也就差把『你这样就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完全不调戏我,我很不习惯啊』之类的话给说出来了。
「没……没做什么啊!」她嘴上说着没什么。只不过心里就……『只是被单方面剖析的体无完肤,感觉像是被人当场摆在台子上解剖了一样恐怖。』
中也越看她的样子越可疑,眉头也皱得更紧了。沉默着盯了她看了许久。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松开了眉头,拉过她的胳膊,按着她的后脑勺,把人搂进了怀里。
雪奈始终惦记着他的伤,虽然被突然拉得失去了重心,但还是用两手撑在了他背后的枕头上,和他的胸口隔开了一点距离。
「已经没事了,不疼了。想抱的话就别硬撑了。」
他的话在头顶响起,她忍了忍,还是把脸小心的贴到了他胸口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
「我不知道太宰怎么说服你的,总之你肯出来就好。我无法说出那些人的死与你无关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也不可能代替他们去原谅你。我只知道你心里怀着愧疚,对我也好,对他们也是。」
「北海道的时候,我说过我会满足你一个愿望。我想你现在应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中也的话,语气淡淡的,像6月里轻柔的暖风拂过耳边。
「……我想要留在你身边。」
她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他湛蓝的眼睛,缓缓地语气里透着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愿。
「好。」
中也用最简短的词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个精致的银色盒子,放在掌心,递到她面前。
「收好了,别再丢了。」他说。
「嗯。」她轻声的应着。
漾开一抹微笑,双手接过盒子,掌心合拢,握在胸前,攥紧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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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奈的日记』
7月1日
已经好久没有动笔写过日记了。
感觉这两个月过得特别漫长。
记得最初遇到森先生时,我问他如果失去记忆了怎么办?
他说:『小雪可以试着每天写日记哦!』
『哪怕是忘记了某些重要的事,再翻开日记,就一定可以回想起来的。』
于是我今天翻看了所有生而为人后的回忆。
我很高兴,每一篇里都有着你们的影子。
虽然无法保证明天的我一定能够拿起笔再次记录下与你们的点点滴滴。
但是至少在今天,我能写下我对你们想要从心底里说出来的话。
愛しているよ、ずっと。——Yuki
(一直爱着你们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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