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里。
话说打从这外边回来清安就跟那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安静静坐在位上,双手托腮,一双眼紧盯着桌上那包糕点,默不吭声。
先前就说过,咱诸葛大人统领下的六扇门啊真真是个十分有爱的集体,尤其是在鸡婆好事这点上,简直将人文关怀发挥到了惹人嫌的地步,这不,好好一群年轻小伙真是说鸡婆就鸡婆了喂!
“我要这会儿上前说个公事不会被拍飞吧?”
“有事啊,绝对有事!”
“有什么线索吗?瞧着就是桩悬案呀。”
“是啊,那可是荣福斋的糕点,竟然没有拆了吃。”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六扇门大喇叭李青山,看着那纸包上印着的花样子,李青山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瞧你这出息!”边上朱明月扬手往那李青山脑袋瓜上就是一掌,咂巴咂巴嘴自言自语“这怎么买到的,我这月都跑好几趟了都没买上……”
李青山斜一眼圆胖圆胖的朱明月:到底谁瞧着更没出息一点?
所以说,到底是不是胖就一定是贪嘴的缘故呢?
还是说只盯着看不吃就会饱所以容易瘦?
都不是!
尽管表面上众人所见是一个平日素来就食量惊人的姑娘,在眼巴巴盯着一包享誉盛名的美味糕点可丫的就是不下手,可事实上当事人盯着的不是糕点而是糕点背后的……回忆,回忆!
有句话说的没错,秋天啊就是容易勾人回忆,这不,把咱妹子上辈子小时候的回忆给勾起来了。
话说方才在那糕点铺里清安是真心被惊着了,都说人有相似不足为奇,可要那人像极了你曾经的至亲,你奇不奇,不奇简直就是不孝了喂,况那位老太太跟她前世的祖母长得像不说,那爱给人塞吃食的举动简直差点没暖哭她。
前世她就是这么一口一口被喂成小胖妞的!
要说前世里那些记忆,这都过去了那么十几年,清安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唯一还留有印象的都是与她幼时有关的那些,大抵是那些时光着实温情珍贵,也当真简单纯粹。
犹记得那时甭管开心不开心她都在吃,花式把自己吃成了个胖妞,当然后来她还是瘦下来了的,或许是因为青春期,也或许是因为给她塞吃食的人都不在了罢。
前世自家祖母去世后,祖父整天念叨着担心祖母一个人吃不好吃不饱,没多久也跟着去了,毕竟她那祖母是最不爱一个人吃饭了,在世时也总说一个人不叫吃饭叫填肚,饭要和人一起吃,和家人爱人友人一起吃最好。
约莫也就是从那时起清安明白一个理儿,若是有一个人总不遗余力、变着法地追着要给你递吃的,别胡思乱想了,这人一准是喜欢你,可喜欢可喜欢你了——挑对象就得挑这样的。
这不,她就是照这标准定的对象,所以说……还是赶紧拆了这糕点吃,晚了,铁定是要遭抢的。
什么,那回忆怎么办?
回忆就是用来念想的,念想了就够了,甭管人有相似的渊源是什么,如今她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不是吗,何必执意要跟那些早已遥不可及的过往攀扯纠缠。
“清安姐,案审会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
况且她也是很忙的。
今日这案审会一开便是一个下午,整整一个下午,结束时外边已是黑压压一片,不过倒不是因为时辰当真很晚,而是这京城上空说变就变了天——黑云沉沉,暴雨也跟着说来就来。
瞧着突如其来的暴雨,清安有些无奈,特么最讨厌收工时候下雨了,耽误晚饭不是。
“清安姐,外边有位公子在等你哦。”见清安走出议事厅,有位小捕快忙忙上前,顶着一脸鸡婆欠揍的嬉笑表情说道。
清安听着愣了愣,心道莫不是自家那位又出来闹腾了?
“说起来这时辰可是掐得准,不早不晚正是清安姐你要回去的时候,莫不是见这天气不好专程来接人的?”小捕快自说自话,说完还冲清安一顿挤眉弄眼,瞧着是……更欠揍了。
清安当即白了一眼小捕快,回道“你们老大那时辰才是掐得准,每次开会都掐着收工的点。”
说罢,清安接过边上另一个小捕快递来的油纸伞,准备出门去一看究竟,殊不知她前脚才出了门口,后脚就有一众小捕快一窝蜂地涌向门口,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试图一睹传闻中六扇门女婿的真容。
迎着雨势撑伞行在雨里,密集的雨滴啪嗒啪嗒砸在伞上声声分明,风吹在脸上冷飕飕的,清安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加快了脚下步伐。
不过片刻的工夫,清安已穿过前院来到大门前,隔着蒙蒙雨雾远远打量了一眼那抹雨中等候的身影,心下觉着有些陌生,再走近些细一瞧——这人竟是比自家王爷和大师兄还长得好看些。
嗯,边上撑伞那小哥也挺耐看的。
“这位公子……你找我?”
见人,清安便落落大方开门见山地问道,年轻公子旋即温尔一笑,俊美无铸的脸上目光愈发柔和起来,直教清安有种遇上对手的感觉——别苏,别撩,本姑娘已心有所属。
“公子这称呼太生分了,唤我一声大哥便好。”
这年头长得好看的男人咋都好像挺有套路的。
这套路还似乎挺耳熟……
不远处,停靠在路边的马车里,云尘正掀开车帘一角,透过车窗静静观望着眼下六扇门门前发生的这一切,直至见清安跟随那人一起登上马车离开方才收回目光,神情中隐隐透着几分黯然与落寞。
这可心疼坏了咱们尽忠职守的德全小公公:这眼瞧着天气不好就急燎燎地出宫往这六扇门来,当主子的虽嘴上不说可凭他一颗七窍玲珑心怎会瞧不出来,这架势分明是来接心上人的!
碰着了截胡的也不上去撕架就怕心上人为难,只远远瞧着,这隐忍这苦楚,说不是情深似海的真爱,他不信啊他不信!
“王爷,要不要跟上瞧瞧?”
胆肥了吼,敢跟皇家抢媳妇儿,不想在京城混了吗?务必要弄清是哪家的!
“不必了,回罢。”
得!王爷不急太监急。
晚边突来的大雨并未持续太久,却应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大雨停歇,京城迎来了今年里第一场秋寒。
看着自家院邸里不请自来的客人,今日的云尘格外的没有什么好脸色,然而咱们的元公子却是并不在意,毕竟这位大表哥何时对着自己有过好脸色了?
做人啊还是要心宽……到底是来求人的。
“阿尘,常言说得好,打虎不离亲兄弟,咱们虽是表兄弟可情谊却是比那亲兄弟还亲啊。”
“你哪里来的自信?”这货脸皮这么厚一定是像他爹。
“咳!一句话,兄弟有难,你帮不帮?”
“不帮。”
“……”
“说完了?”
“没!”元宵大呼,随即弯身从脚下捧上一大摞卷册“阿尘,你看,这是今年大理寺应试的押题。”
“所以?”
“我与那薛二相约八月十五庙会斗题。”
“接着说。”云尘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呷了一口茶,不禁微微皱眉——今日这茶怎么有些苦。
“你能让你家媳妇儿……再给我开个小灶吗?”
“你来晚了一步,她今日被薛家人接走了。”
悲伤来得太突然,元宵当场垮了脸,良久过后才重振精神,拍拍胸脯道“……没事儿,我还有你。”
“不,你想多了。”
“我可是你的亲表弟啊!”
“她可是我未来孩儿的娘亲。”
#你都搬出了我那尚未出世的大表侄我还能再说什么#
#说好的面对秀恩爱要坚强一些,为什么我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听壁脚的德全小公公: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丰盛到令元家公子傻眼的饭桌上。
自我感觉农奴翻身的元公子:阿尘一定是担心我因为刚才的事太难过所以让人准备了这么丰盛的饭菜,太感人了!
一定不能浪费,吃掉,都吃掉!
云尘:试菜果然要找个胃大的。
一顿饱食过后,元宵看着自家面冷心热的表哥,一面美美地饮着促消化的山楂水,一面忍不住在心底感叹:啧啧,果然是有对象了,不一样了,有人情味了,都知道担心他消化不良了。
当然,很快的,他就被打脸了。
“你该走了。”
“我再歇会儿。”
“来人啊,送元公子。”
元宵还没来得及弄清发生了什么,然而人已经被两名孔武有力的架到了院子里,堪堪好与正往里走的清安打了个照面——他未来大表侄子的娘亲?
元宵顿时明白了什么,匆匆与清安打了个招呼后,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一个眨眼不见了人影。
“元公子他是赶着去哪儿,我瞧他一脸猴急的样子。”
“他府里规矩严。”
“哦。”清安也便没再多问,倒是瞥见桌上还未来得及撤走的山楂水,抚了抚撑饱的胃问了句“还有山楂吗?感觉今晚吃积食了。”
“去把消食丸拿来。”云尘当即命人去拿药,表弟是别人的孩子,媳妇儿是自己的媳妇儿,好东西还是留给自家“太医局制的,吃了就好,只是你怎么将自己给吃积食了?”
莫不是薛家的厨子饭菜手艺格外好?
说到今晚的事儿,清安颇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我啊……今晚认亲去了。”
意料之中的事,云尘并不惊讶,只安静听着清安娓娓道来始末。
话说今日晚边清安在六扇门门口见着的那年轻公子,是她亲哥,亲大哥……不错,一开始清安是压根就不信的,毕竟不说旁的,就凭对方这足以动荡京城美男榜的美貌,说他俩是兄妹,从遗传学上来说就不科学。
但是,清安后来还是将信将疑了,因为对方扬言手中有证据。
这特么就值得好好讨论了,到底是证据有误,还是推断有错?
为了揭开真相,本着一颗探案心,清安跟着对方一道回了薛家,也就是现任京兆尹薛大人的本家。而她,不错,据闻是薛家二房薛大人夫妇失散多年的女儿,故而薛家老二薛勉是她二哥,这位风光霁月的公子则是她大哥薛翊。
其实这个身世版本早在几个月前清安就已有所耳闻,从薛勉那儿,只是那时并未有何切实的证据佐证这一说法,加之薛夫人后来待她与寻常晚辈无异,薛勉也未再提此事,清安便权当是薛夫人思女心切的闹下的一场误会,不再深究。
嗯,她就是这么的对飞上枝头当贵女没兴趣!
今日再闻此身世说法,清安仍是不太信服,之所以跟随前往也不过是想看看那所谓的证据究竟是什么,若仍是误会一场不妨趁着这次好好说清避免无谓的情感牵绊,若是证实无误……
原身认亲避得过一时避不过一世,最好莫过于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
没错,清安并未将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想得太深,不过纯粹想着为真相走一趟,却不料薛家满门套路深,一个没留神她把亲戚都给认了。
不过说来也是极有缘分,这薛家老太太,哦,也就是她的祖母,竟就是今日她在糕点铺遇见的那位与她前世祖母颇为肖似的老太太,而她在书肆碰着的青年竟是她四叔的儿子。
巧合的都有些让她生疑一些都是满满的套路。
“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一天不见我都有爹有娘有身世了。”
云尘怎会不惊讶,不过惊讶的不是清安的身世,而是她会如此快的接受了自己的身世,这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你先前就同我说过薛夫人的事,况且此刻你也平静得太过了,不知道还以为你在说别人家的故事。”
“我也不过是顺势认了亲,到底没有记忆,十几年来也没有一起相处过……更何况你知道的,我对家人亲情这些从来都没抱过什么期待。”
“薛家人要听你这么说怕是要伤心了。”
“看得出薛家是个重亲情的门第,不然不会十几年了还这般惦念着,那股子感情不似作假。”这会儿忆起认亲时薛家人的笑颜与眼泪,清安心里还是蛮感动的,不过感动之余那尴尬也是蛮真切的,这一家子真亲切得让她有些无法招架“今日多亏师母也在,不然今晚我是困在那儿出不来了。”
“往后你打算如何?”
清安长长叹了声气,指着自己的脸,道“你没看我都愁成这样了吗?”
云尘佯装着认真盯着清安看了一会儿,一本正经道“这样也好看。”
“……说起来我其实有些怀疑。”
“怀疑什么?”
“总觉着他们好像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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