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子风波得益于沈家相助,终是平息了。
沈家因此得了京城一众文人学子称颂,却也愈发行事低调起来,包括在这其中献计又出力的沈家千金。
隔壁衙门消停了,六扇门里却不太平。
皇商大会几日下来,案件一桩接着一桩,日渐复杂的案情好似交织成了一张大网,是要网罗住什么一般。
这一日,卫国公夫人来了神侯府,与诸葛夫人闭门长谈,这一谈就是好几个时辰,临走时红着眼。
次日京城里便流传起了卫国公夫妇貌合神离、感情生变的传闻,清安却知道,这是卫夫人知晓了那小姑娘的身世,至于是打哪儿得知的……反正不是从自己这儿。
冬日京城里久违放晴的一天,威远侯府为爱远嫁的大小姐回京了,孤身一人,带着和离书。
看着压在案头垒起来足足快有一尺高的案折,清安目光幽幽,不免在心里为这个突然变得难挨的冬天掬了一把辛酸泪。
“听说你要去寿宴?”
“你这听谁说的?”清安不大记得自己有提过这事“……不会是我吧?”
云尘绷着一张脸,就面无表情的看着清安,也不答话。
“对,要去,不过不是我想去。”
“不想去就不要去。”
“王爷,您这话得去寻我祖父说。”
“你以为我不会?”
清安搁下笔,托腮看了坐在对面的男人一会儿,笃定道“我觉得你不会。”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一物降一物。
“好,既你要去,那我也去。”
“你不许去。”清安可盘算好了,自己这一趟就是去搞事情的“我可不想你抛头露脸害别的女子相思。”
云尘如何猜不到清安这要搞小动作的心思,他倒不怕她惹事,只不想她搅进江家这滩浑水“江家大势已去多年,偏他们不甘安于富贵非要争那权势风光,你不要搅和进去。”
是的,甭管如今权贵圈子如何埋汰江家,但到底是曾风光一时的门第,只要不乱折腾,在这太平世道下继续富贵绵延并非难事,只可惜啊……
“得亏你没有被扔在江家养,不然养歪了,啧啧……那真白瞎了这张脸。”想起江家二房那个被养得优柔寡断的小子,清安就觉得可惜,品貌学识都出挑,本也能是个男神级别的呀“喂!”
“怎么?”
“其实有个事儿搁我心里有一阵了……虽然我觉得应当没什么,但我这心里头吧……你给我查查我爹当年是不是有相好?”
媳妇儿要求自个儿调查老丈人的旧相好……这差事这一般人那是轻易不敢接的,但咱王爷是一般人吗?
“称不上相好,只是两家有意结亲后来又作罢而已。”
这惊人的解答效率令清安咂舌“你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想不想知道更多?”
清安两眼放光,用力点头。
“可是啊……”
“嘘!”
时不时就被媳妇儿调戏的感觉,那苦巴巴的单身狗是绝对不会懂的。
阿嚏!
萧索沉寂的冬夜,薛勉孤身一人提灯行在大理寺里,一身青墨色公服外披着玄色皮毛大氅,衬得本就行事沉稳的他更显威严,如果没有刚刚那一声喷嚏的话。
一定是今天他亲手抓了人犯,有人在背后骂骂咧咧,呵呵。
薛勉年纪轻轻就以榜首进了大理寺当差,说实话不招人嫉妒那是不可能的,京城是什么地界——多少人抢破头想冒尖的地方,大理寺也不是个一团和气的地方,是以薛勉在大理寺并不大招待见。
这不,苦兮兮的又守夜了。
要说薛勉虽是今年大理寺的榜首,但却是三甲里家世最弱的,所谓京兆尹不过是区区朝廷命官而已,别人家里头却都是勋贵之流,别怪这世道太势利,若是真真正正都按平等的来,那对别人家辛辛苦苦挣前程的祖辈岂不是也不公平?
深夜的大理寺,比白日里更显森严,更是广大大理寺恐怖话本里故事的发源……没错,大理寺也是民众喜闻乐见的话本子素材,但与六扇门不同的是,走得一贯是阴森恐怖画风。
薛勉没看过大理寺的话本子,但在大理寺多少耳闻了一些诡秘传闻,白日里待着不觉得,可到了夜里,还是孤身一人,还往着愈来愈幽深的地界走,那渗人的感觉真真是……
关键是道上还不兴点灯,堂堂大理寺有必要这样寒碜吗?
薛勉决意若有一天自己坐上这大理寺的高位,第一件事就是给大理寺夜里道上点灯,这黑漆漆的他不怕鬼还怕摔呢。
若干年后,大理寺的夜明灯成为京城一景,大理寺也终于不再只有恐怖话本了,而是广泛流传着高歌大理寺兄弟情的优秀作品,以及只要大理寺有人成亲就会被吃瓜群众问候的某位薛姓大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且说此时薛勉终于到了大理寺监牢门口,但这并不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地,绕过门前向着监牢后的竹林深处走去,那是一条更为幽深的小路,耳畔没了瑟瑟寒风的呜咽,安静得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路的尽头是一扇硕大的漆黑铁门,门上镌着一对青面獠牙的猛兽,映着门前忽明忽暗火光,令人望而生畏。
薛勉扣响了门上的铁环,门很快的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面容精瘦的男子,对于薛勉的到来男子习以为常,开了门扭身继续回到原位捣腾自己的事情了。
薛勉也不拘谨,驾轻就熟的取了墙上的钥匙就往里走去。
“等等。”男子叫住薛勉,递给他一把匕首大小的利刃“给你这新玩意儿,让里头那个尝尝滋味。”
薛勉干脆的接过利刃,道“多谢。”
“谢什么,能到这牢里的都是该千刀万剐的渣滓。”男子说罢拍拍薛勉的肩。
是的,这里也是一处监牢,但并不是关押寻常人犯的地方,关押的皆是大奸大恶之徒,比如这绣花大盗金九龄。
自回京彻查以来,金九龄劣迹斑斑的罪行已不是罄竹难书能形容的了,之所以如今还辗转到了大理寺手里,盖因其当年还曾杀害过京中官员一家,起因竟是对其家中女童起了色心,可见此人心性恶龊。
虽说时至如今金九龄宁被半死不活的折磨,也仍不肯招供当年追杀薛家幼仆一行的原由,但只要想到这种人渣曾意图掳拐自己的妹妹,薛勉这手里的家伙啊……
听着牢间里一声接一声传出的惨叫,坐在外边的男子眉头都没皱一下,继续做着自己手头的事——磨刀。
“好久没人能把这牢里的人犯折腾出声儿来了,这小子我看行。”
“师父您醒啦,师父您坐。”
一位胡须微胖的老人拄着拐杖从里间出来,男子见了连忙起身上前搀扶。
“这小子叫什么啊?”
“好像……好像是叫薛……”
“薛?这姓氏好,让我想起了我那老兄弟,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再一块儿跟他去城东吃一吃那叫花鸡。当年要不是唯恐那吴家迫害,我们哥俩也不至于分开,如今不知日子多快活啊。”
老人陷入了对往日兄弟情的回忆,男子继续坐回了原位磨刀。
日出东升又是新一日。
皇宫里,两仪殿上。
“皇兄你说这凶手是不是针对我?”
弟弟太自恋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
“为了天下苍生,皇兄,这差事我不干了。”
弟弟你这思想很危险呀。
怎样劝自己弟弟好好干活不废话?
“老福头,皇叔今日进宫吗?”
是的,皇叔有三好:补刀,救场,拳头好——专治各种小辈不服。
“回陛下,刚刚小德子差人进宫传话,宸王殿下说今日要陪家眷,让皇上您有事也别找他。”
上道了啊这是,消极怠工的理由让人无法反驳。
乖乖进宫干活儿的楚王:还可以这样的?
“朕知道了。”
“皇兄,那我的事儿……”
“你什么事儿你去六扇门跟着办这个案子吧!”皇上大手一挥又给自家弟弟多派了个差事。
今天明明是来撂挑子的,怎么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看着自家弟弟傻愣愣的模样,皇上端起苦口婆心的长辈架势“阿楚啊你也别老想着回边关了,如今边关那一个个的都被你打得不敢吭气儿,咱也不能做太绝了。”
“能不服气吗,还不服气我再逮着他们摁地上揍几回。”
“行了,回京了多跟皇叔学学。”
不学会娶媳妇儿也得学会干活儿啊!
同一时间,京兆尹衙门。
学子事件平息京兆尹府又恢复了往日模样,本该是寻常的一天,可是一位突然造访的客人却生生打破了这份寻常。
后堂里,薛大人没能如往常一样处理公务,而是正襟危坐地着看坐在自个儿对面,喝了桌上大半壶茶却没说半句话的男人——安王。
两个大老爷们就这么,一个看着,一个喝着,足足彼此沉默了半刻钟有余。
“薛大人,本王此番前来是想与大人聊聊犬子与令千金的婚事。”
两个大老爷们谈儿女亲事,王府没人了吗?
啊呸,谁特么要跟你聊这事了!
“王爷,恕下官孤陋寡闻,这……贵府上有世子?还是说王爷要拿府上庶子来折辱下官?”
这话可把安王给问尴尬了,偏问的人还一副既困惑又愤慨的刚正模样,莫名就觉得是自己理亏了怎么回事?
要说玩心眼,一个闲散富贵王爷哪里是从小就听官场经的薛大人的对手,这不,一上来就把本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整了个自我怀疑。
“薛大人误会了,本王说的是宸王。”
薛大人立刻配合着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继而摇摇头,道“那依下官看此事不妥。”
“如何不妥?”
“殿下您出面来谈此事不妥。”
薛大人说得委婉,可安王也不傻“本王终究是他的生父。”
“那王爷可知宸王殿下的生母一直想将继女、侄女许给宸王殿下?”别问薛大人打哪儿知道这么多八卦的,总之关键时刻能拿出来搅和事就够了“是以下官以为这血脉不足为由。”
说白了就一句话:你特么没资格来找我聊这事儿。
“大人方才所说可属实?”安王注意力已全然不在自己被拒绝聊天这事上,只听江氏想来祸祸自己这根正苗红的儿子就来火。
“本官行得正坐得端,这些事殿下不妨自己差人去打听打听,这吴家千金还曾当街对下官爱女大打出手,江家千金更是在大长公主宴上对下官妻子恶言相向,也不知是谁人给了她们这份底气。”
到底是家里没有能说得上话的女人,对于这些后宅八卦,安王当真是一点不知道,且也从没想过去打听这些,不想这里头还有这么多曲折,顿时只觉今日自己这番举动鲁莽了。
就这样,薛大人以一己之力、三言两语把人给劝走了,也无形中推动了京城后宅新一波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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