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夜,毫无征兆的,又下起了雪。
冬晴骤雪,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看着窗外,清安没来由的一阵不安,果不其然,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收到了一纸传讯,是晏罗传来的。
清安瞥了眼对面神色如常男子,肯定了心中猜想“晏罗是你安插到六扇门的?”
云尘抬头看了清安一眼,没有搭话“她就是平南王府那时藏在我屋里的人?”
云尘仍是没有做声。
清安却没放弃的意思,继续问道“她是金九龄的女儿?”
云尘将手中沏好的茶的推到清安面前。
“晏罗……晏……她是名伶晏如嫣的女儿?”
“你都知道了还这样问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
六扇门势力网复杂,清安出身神侯府有些事并不瞒着她,是以不说了若指掌,至少远比旁人知晓得多,只没想到眼前人竟也有兴致掺和其中?
当然,清安并不是今日才怀疑这些,早从六扇门选拔那时她便对晏罗的身份起疑,为此她还让李青山好生查探,六扇门选拔历来不乏底细特殊之人,但几乎无人能逃过如此周详的调查,除非……
“你收买了李青山?”清安不禁大胆猜测道,但很快又否决了自己这个猜想“不对,你用吓唬的就好,根本犯不着收买。”
“你怎么知道她是晏如嫣的女儿?”
“你怎么不先问我怎么猜到她是金九龄的女儿?”
“你们曾见面交过手,知道只是早晚的事。我只好奇你怎么知道晏如嫣的事,你打探过?”
“打探倒是不曾,只听闻过这位名伶与金九龄风流韵事,随口一猜,没想到还给我猜中了。”清安这回当真是随口猜的,不想还真让她猜着了。
“哦?若我没记错这怕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你那时才多大?”
咳咳,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的什么盘算,为什么用她,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信她?”
云尘手握茶杯轻晃,道“你猜。”
这样聊天可就没意思了啊。
“当年晏如嫣是京城名伶不错,但也是大内细作。”
这爆料有点厉害。
“此事并不是我授意的,我说过不会干涉你的事,但经历了公孙兰的事……我觉得确实应当留这么个人在你身边。”
“我就觉着当时你那么快出现里头有问题,果然!不过既不是你,又是谁?”
“今晚你问了太多问题了,该我问你了。”云尘目光落在清安手上的纸条上,道“这,又是什么事?”
堂堂王爷说不干涉那是真不瞎打听,除非是不得了的事,比方说媳妇儿要跟人干架这种,其他的……你爱说说,不爱说那就是没必要知道的事儿。
这不,对于清安近日背地里的小动作,云尘是毫不知情。
“这啊,一个荒谬至极的事。”
绕是已在清安这儿听过不少后宅荒诞事,这一回云尘却是听得皱了眉,也不由让他想起了前世韶华郡主那个出生不久便被那对狗男女害死的孩子,还好今生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估摸这两日就要动手,我已经让宋慈去寻先天不足早夭之相的孩子了,也不知进展如何了。”
“你不查查她丈夫为何要这样做吗?”
“想过,但你说说看,什么理由能让人谅解一个杀害自己亲生骨肉的男人?”
什么理由都不能吧?
明明是一个带着希冀和爱来到世上的孩子为什么要这样无辜的被扼杀,因为父亲的愚蠢吗?
这样的愚蠢才应该被狠狠扼杀才对。
“既然都想好了就去做吧。”
“那你呢,想好了吗?我听说你要接下京北大营?”想起监国那会儿这人被迫营业的调调,清安这会儿就很想抱抱他“你怎么想的?你也不差这点权势,要不想,咱就不接了吧,也不是没人。”
“别人都鼓励自家男人搏前程你这……劝我撂挑子?”
“我看你对朝堂也就那么上心的样子,差不多就行了,除非是你有心想要去做。 ”
“你对我就没有什么期望吗?”
“怎么没有,我对你期望可多了。”
“比如?”
“比如嘛……以后带孩子读书识字琴棋书画。”
“好。”
“啧,你应得倒是挺快的,都还没影的事儿。”
“怎么没影儿,我不是都已经有你了。”
好,你会情话,你说了算。
昨夜里一场骤雪,第二日六扇门门前积了厚厚的雪,当值几个小年轻一早来就提着扫帚来扫雪。
大堂里,清安看着手下一片空荡陷入了深思,半晌才反应过来——哦,都被扔出去干活了。
就在清安想着要不要趁机躲懒回神侯府烤火嗑瓜子,一位稀客登门了,正是前几日才出现在他们师兄妹谈话里的人物——魏沧海。
这么个天气来拜访,有急事儿?
“魏大人来得不巧,今日我师父与几位师兄都不在呢。”
“姑娘这声大人咱家可担不起。”魏沧海面上浮着笑却是笑不达眼底“况咱家今日不是来寻太傅大人与几位总捕的,是来寻姑娘您的。”
这……这是让她想躲个懒都不成了吗?
“十八,看茶!”
六扇门待客有待客的规矩,甭管好事祸事,先往厅上一坐,茶一上,遇事说事见招拆招。
“其实早该亲自来拜会姑娘的,只总觉着这时机不对。”魏沧海说话打着弯儿,一面说着一面偷偷观察清安的神情“姑娘不爱听人卖关子,那咱家也就不废话了……这些日子多谢姑娘对晏罗的拂照。”
哦?这又是个什么人物关系!
压下心头疑惑,清安一脸官方笑容“魏总管客气了,她在我手底下做事谈不上拂照,倒是魏总管上心了。”
“不瞒姑娘,晏罗的母亲乃是咱家的一位故人。”
“故人?”传闻断绝六情的魏总管竟心系挂一位故人后代,这等秘事搁以前清安听了是断不敢这样明目张胆接话的,毕竟她还是惜命的,现在嘛咱有最稳妥的靠山。
魏沧海凄然一笑。
“瞒不过姑娘,晏罗的母亲是我心上之人。”
这走向还真有点意料之中怎么回事?
“可笑是吗?所以我从未同她说过。”
所以?
需要她表达一下同情吗?
这些话清安可不敢全信,不过这应和几句还是应该的“……或许你该同她说的,也许……至少她走投无路之时能想到你,晏罗长在你手绝对比在那样的生父手下讨生活强,不是吗?”
在平南王府时,晏罗易容藏于清安屋中被抓获,撕下易容的伪装,那时她并不是现在这般容貌而是一个满脸疮疤的丑陋姑娘,后来听大石说起她才知这小姑娘竟是金九龄的女儿,一个从小被当作杀手毒物养大的孩子。
如今的宴罗虽然冷淡却没了那时身上骇人的气息,不仅仅是因为容貌,而是更像一个真正活下阳光下的人,虽然冰冷但有了生气。
呜呜哭声陡然响起。
看着突然就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的虐渣界扛把子,清安愣住了——不好意思,她刚刚那话还真不是胡诌。
一个遇人不淑的女人确实很有可能在绝望的时候想到备胎呀,尤其是这备胎虽然是个太监但论长相真的不比那个人渣玩意儿差好吗?
“魏总管做人要向前看,虽然有些事很遗憾,但想想晏罗,你如今可是有孩子要抚养的人。”
听着,你心上人虽然没了,你当年也没表个白,但人家留了个孩子给你,虽然这孩子不是跟你生的……当然就是想跟你也不大能行,但,如今你肩上是有抚养重任的人啊。
还消沉吗,不能了呀!
爱是一道光给了你希望,头顶备胎的光,以后要更坚强!
别说,经清安这一说,这人啊还真不哭了状态也回来了但……
“往后孩子就拜托姑娘您了。”
别,她不是开托儿所的,真不是。
“晏罗在我手下做事我自然会拂照她一二,但这孩子还得是当长辈的来管。”
“是是,姑娘您说的是。”语气恭顺极了。
呃……这地方演技接得可就有点不自然了啊。
什么,这都演的?
别问她怎么看出来的,好歹是多年京城后宅戏精圈的资深观众,当然,演归演这里头也不全然都是作戏,哪份真哪份虚她还是看得出的。
“我能问问为什么要送晏罗进六扇门吗,还非在我手底下待着?”
“这是她自己的意思,也是她娘的心愿,能做一个堂堂正正活在阳光底下的人。”当然,这也是他的盘算——早些做了未来女主子的左膀右臂,还担心往后路子不好走吗?
送走了半真半假作了一趟戏的魏沧海,清安看了看时辰,想着还是回一趟神侯府,但这念头才起,宋慈回来了,也带回了事情办妥的消息。
说实话,清安本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她提的要求有些苛刻,也许多花点钱从穷人家抱个健康孩子也未尝不可,但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看来这孩子还真命不该绝。”
“老大,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宜早不宜迟,今日就动手。”
问题是……自家一不办案就跟脱缰的野猴子似的师兄现在在哪儿?
清安正头疼着,突然想起刚刚有个人说过的话——这新鲜送上门的劳动力不能闲着啊。
也就一炷香的工夫,清安拿到了自家师兄的行踪。
然后,正忙里偷闲和城中帮派三五友人叙旧的追命,在城外某家酒楼被自家师妹逮了个正着。
“师兄,该干活了。”
追命目瞪口呆地看着跨了大半个城来逮自己的自家师妹,委屈巴巴“师妹这酒都还没上……”
“宋慈,给我师兄打五坛子搬回去。”
“好嘞师妹,师兄这就走。”
留下一群被当面放鸽子的帮派人物:六扇门面前咱要低调,不能随便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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