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马车驶入街市,兄妹二人一行下车进了街上一间茶楼。
冬时岁末,茶楼今日生意也是不俗,前来听书消遣的客人坐了满满一堂。
热情的茶楼小二领着两人一路进了二楼隔间,点了时令的烹雪梅茶以及几样招牌糕点,才坐了一会儿,就听得隔间外有熟悉的拌嘴声儿,正是三房兄弟俩。
说来也巧,今日兄弟二人正巧就在这一带当值,收到自家弟弟妹妹邀约——有什么比寒冷天儿里看见亲人更温暖的吗,如果有,那一定是夜里再一块儿约着吃个涮肉片。
“晚上去国子监边上那家老涮肉片儿吗?”
“既然去不妨再喊上二哥和七弟?”
“顺趟再喊上大哥?”
清安听着,在边上掐指算了算“是不是还漏了人?”
哦,确实大理寺还个兄弟呢但……好像都十来天没见到人了吧,搁大理寺弄了个床铺是吧?
“来年咱还是凑点钱给老三在大理寺边上买个院子吧?”
“凑凑,买个小点的,我估摸着能行。”
“大理寺离家里头是有些远了,置办个院子的确可行。”
明明刚刚还在说涮肉片,怎么突然就聊到置办院子了?
“大理寺那片可不是有钱就能买上的。”清安忍不住想跟几位兄长讲讲京城的阶级现实。
“找三叔应该能行吧?”
“办牙行莫非这还打点不妥,我看行。”
牙行什么牙行,家里头又背着自己搞事业了吗?
清安忽然就觉得自个儿在家窝着看了几天话本子这……这很不上进呀。
“妹妹,你几时回六扇门?”
大概……或许,就这两天?
这事儿她说了也不算,得听大师兄的呀,是大师兄给她停的职务。
“这我也不清楚。”
“那也好,左右这天儿冷,待家里可比在外舒服多了。”薛四一脸没所谓,顺溜地又说起了哥俩苦兮兮的当差日常“你们不知道今个儿一大早啊,我俩刚买了油饼还没咬几口,活生生一个人扔我俩脚边上了……”
哟,这故事的展开,很吸引人呀。
“然后呢?”
“可你家哥哥我们什么人,见过场面的人。”
“就是,我俩当时可一点没被吓到就……就有点担心,虽然这人活生生的,但是啊他……他光着膀子不说还……是吧,老四?”
“啊,对,就……反正,嗯!”
“六哥你听明白了吗?”刚刚那一串听下来,让清安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反正我是没听明白。”
“我也没明白。”
“哎呀,那巷子里好些倌馆,这么说懂吗?”
仿佛……
懂了。
“可四哥五哥你俩大清早为什么会在那里?”
“当然是买油饼啊,发财记油饼,咸口的,妹妹你没听说过吗?”
“没有。”
“四哥你们往后还是别去那条街了。”薛六头一回不是因为两位兄长要出去套麻袋搞事情而担心。
这……也不是他们不想就不想的呀。
“四哥五哥刚入兵马司衙门资历尚浅,想必那些好地段的好差事自然还落不到他们头上,四哥你们接着往下说。”
且说这好生生吃着油饼被脚边扔了个人,还是一个疑似从倌馆里被扔出来,身上带着不可描述痕迹的……中年男人?兄弟俩咬着油饼对了个默契的眼神——走,当做没看到。
可谁知那中年男人竟一把拖住了薛五的腿……虚弱的说着只要二人送他回家,必有重谢。
要说善心兄弟俩还是有的,换平日路边倒了个可怜人,扶一扶还真不担心被碰瓷,但看着眼前这中年男人,兄弟一致地在心里头犯了恶心。
果断的,不容那中年人的拒绝,兄弟俩把人交给了衙门捕快。
“事实证明,我俩真是慧眼如炬,你们知道那人是谁吗?”
“就是衙门前些天一直在找的人,城里一个姓王的富商老爷。”
听到这里清安脑海里闪过无数猜测,最终汇成了一句“他竟然还活着?”
办案直觉告诉清安这事儿啊……绝对没完。
不过眼下清安却没有去细究这些的心思,望着窗外一点点沉下的天色,开始纠结起晚上这涮肉片该蘸什么酱汁儿……
青年人总是很容易就相聚起来,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短短时间,三房哥俩竟是将其他兄弟一个不落都给聚齐了,就连大家觉得最不可能的薛勉都来了。
“来,为了往后我们更灿烂的前程!”
“为了家族繁盛似锦!”
明明是兄弟辈排行居中的两个人,可每每到这种时候总活跃得像是兄弟里的领头大哥。
沾酒之后,嗨起来更是六亲不认,载歌载舞。
“以往没看出来四哥五哥才艺这么多。”专注吃肉还有表演看,清安当真是觉得不虚此行。
也幸亏是订了楼里最偏最大的包间,不然,会被左右间上门投诉不算,场子太小这二位兄长也发挥不开呀。
“大哥那一手二胡才叫惊艳。”薛小七就很骄傲的说道。
门第公子习音律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多是择如古琴这等听来就极为风雅的器乐研习,二胡……这听起来就很走江湖卖艺画风的,莫不是遭爹娘坑了?
“我自幼习武,娘担心我随了爹……娘就在城中寻了一位师傅教我音律,可你们也知边城那等地方寻得来的……”
“是个教二胡的师傅。”对于大伯父大伯母在家事上的不靠谱,自小就在男神这条路上没走歪过的薛翊很感慨,不禁端起酒杯“大哥。”
薛家大郎愣了愣,反应过来同是举杯“其实二胡听习惯了也还耐听。”
“大姐姐你习过音律吗?”
“你大姐姐好歹也是景山书院的学子,音律自然是习过但……我武艺更精。”开什么玩笑她那一手琴棋书画跟针织女工一样,呵呵。
“过些日子就是国子监的嘉贺之典,大姐姐来吗?”
国子监岁末都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嘉贺典会,一则表彰一年中学业卓著的学子,另一则便是邀学子亲友前来观礼同乐。
同时,因着入学国子监者多为权贵朝臣之后,又都风华正茂尚未婚配,是以此典礼也是各家相看佳婿贤内的……嗯,著名相亲大会。
“七弟莫不是有心仪的小姑娘,想让姐姐为你相看?”
“才不是。”薛七小公子傲娇的否认,只道“是班上那些同窗的家中姐妹,时常遣府上下人来送糕点,有一二人还常亲自来……我看不惯他们这般炫耀。”
“说起来,我与四哥五哥念书那会儿,也遇过这等事。”
“那些年我们和老六都只有眼巴巴羡慕的份儿……”听桌上聊起了往事,三房兄弟俩勾肩搭背也凑了过来“老四,还记得吗,那个谁老在我们面前炫耀他家姐姐如何貌美贤惠。”
“呵,怎么不记得,小爷我最讨厌的就那谁了,还有那个谁谁的妹妹,还拦住老六挑衅呢。”
“哦?”薛勉抬眼,跟看二傻子似的看着自家兄弟。
“四哥五哥那是个误会。”
“怎么就误会了,瞧你白净文弱好欺负,也不问问我们答应不答应,呵!”
“二弟,你有遇过这等事吗?”薛家大郎就很关心地问向一直很关照自己的二弟。
薛翊一脸温柔,道“多谢大哥关心,虽也遇过此等事情但也并无恶意,当年那些姑娘……都是为了借此来见我一面。”
“……”
“……”
“……”
……
好像揭开了什么误会多年的真相。
呵呵。
“大哥,你这话就不怕哪天传到嫂子耳朵里?”
薛翊轻笑“妹妹年少时不曾有过满心欢喜想见的人吗?”
大佬,请收下兄弟们的膝盖!
其实……他们也很想知道来着,知道妹妹小心事的兄长才是真真嫡嫡亲的兄长不是么?
“妹妹你可以不回答。”身为一个从不遮掩的妹控,薛勉虽然也好奇但更不想这种时候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因为喝酒了他真的可能会揍人。
“年少时没有过但……如今有,你们不是都知道吗?”
“哈哈哈哈……”薛四捂脸把头埋在自家弟弟胸口,不敢去看对面自家兄弟那张可怕脸。
清安却是坦荡荡“过去我没有遇过这样的人,以后就算遇到更好的,我也会当作看不到。”
这满满一口狗粮可真噎得慌。
“他呢,他怎么个意思?”薛勉沉着脸。
“这个嘛……你们都可以亲自去问问他。”
这个意思是……
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呢。
食足八卦饱。
夜深时,一行人浩浩荡荡准备回府。
然而,一行人刚出包间,对面间也开门来,走出三名画风各异的中年男子,正是薛家三位中坚力量。
当儿子的背着老子带妹妹一块儿出来吃吃喝喝,当老子的也不甘示弱亲兄弟小酒桌说聚就聚,两方人马一相逢,活生生一出大型相认现场。
“大伯父。”
“二叔。”
“爹。”
“三叔。”
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
薛家大爷:回去崽子们说漏嘴让媳妇儿知道我在外面偷喝酒怎么办?
薛四薛五:本来还想低调,回去被爹告一状还得了。
薛家大房兄弟俩:爹你又偷喝酒了?
薛大人:过分!带妹妹出来喝酒,这群小子竟然不支会长辈。
薛三爷:啧啧,这得分开进门才可以吧。
薛勉:爹不会是想着回去罚人吧?
薛翊:为什么大伯父他们会在一起?
清安:大家不考虑先回去吗,一定在站在这里吗?
“时辰也不早了先……先回了吧!”
“对对,都路上说,路上说。”
薛家大爷正要领头带着人下楼去,这时楼上又下来的一行人,要说话本子里都不敢这么写,下来一行人走在前头的正是如今监理朝政的叔侄二人——宸王与楚王,后头晃晃悠悠跟下来的是宗室荣广王。
此时此景。
明明也没沾酒,怎么就觉着有点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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