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头叔侄三人忙着互坑,宫外头清安也没闲着,大夜里还兢兢业业搁京兆尹衙门后堂坐着,不为别的,就为扒一扒自家亲爹的瓜。
虽然也从云尘那儿知道了一些,但清安觉得自己亲自下场肯定还能再扒点,尤其是有关自家老爹同太上皇那微妙的、透着古怪的关系。
现任京兆尹薛大人曾是太上皇东宫亲信,这层关系在京城圈子并不算秘密,就连清安没认亲前都知道。
可是,在薛家却几乎没人提过这茬,甚至对有关皇家的事都颇为冷淡,就连圣旨封诰命家里也都只是面上高兴一下,回头压根没当回事儿。
这些不寻常其实清安早都有所察觉,也看出来自家人对皇室……或者说是对那位太上皇有些心结,且这般态度阖家上下还很一致,至于这一切的源头,清安也曾想过但没有细究直到近日知晓了这一连串的……
“爹,您和娘是怎么认识的呀?”
热腾腾的蒸酥酪端上来,清安刚吃了两口,状似无意地问道。
孩子几乎都会好奇父母的相识,薛大人觉得这没什么奇怪的,当然,如果是家里两个崽子突然这么问,他会怀疑他们是不是要在背地里搞事情。
“那一年东宫奉命勘察河堤修葺,我随主事上官大人到了你娘的家乡……”
这是一个很平淡的故事,也或许是被当事人叙述得平平无奇,故事里没有惊艳的一见钟情,没有惊心动魄的曲折起伏,甚至没有非君不可的承诺,就是一个小小年青事官与一位本土小家碧玉的相识相处,最后结发余生的故事。
要非说有何区别于芸芸路人的不同之处,那或许就是两人的颜值吧,至少就清安看来两人但凡有一方相貌平平无奇得跟这故事一样,事情绝不会这样水到渠成。
“那……爹在认识娘之前,在京城就没有人给说过亲?”
这话要是儿子问那一准是要被揍的,但闺女问嘛……就劝她不要问好了。
“都是无关紧要的,清儿你好奇心太重了。”
“爹您就告诉我嘛,就只有我们俩知道的小秘密?”
就只有嫡亲父女俩人知道的小秘密,这套路,万试万灵。
要换了是儿子……等着挨揍吧!
当然,咱薛大人也不是傻白甜闺女控,话说得还是很有技巧的“那跟你娘没法比。”
呵呵,男人的求生欲。
“那这么说来是爹移情别恋了娘?”
“爹跟你娘认识那会儿,她早跟了别人。”薛大人没顾忌地说道,紧接着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地皱起眉来“清儿……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清安突然觉得自己那股天生的敏锐劲儿绝对有遗传的成分,也没装傻,当场就认了“那吴氏啊,我知道。”
“真是个祸害!”
“爹,您当年被贬谪是不是也和吴氏有关?”
“清儿,你只需记得,薛家人从未亏欠过吴家人分毫,也没有不可告人的纠葛,所以往后你对他们不必手软。”
难得听到这样深重的嘱咐,清安点点头,本还想问一句那夜到访衙门的神秘女子是不是吴氏,毕竟时间地点和吴氏马车出事那晚统统都对得上,可想了想还是没有问。
“爹,你们不太喜欢宸王,是不是还因为他是太上皇教养长大的?”
这一刻,薛大人只觉得这孩子生太聪明了也不好,这当爹当的……太难了。
第二天,六扇门。
清安搁位子上咬着刚出锅的肉葱卷饼,香喷喷的卷饼卷裹着葱香四溢的肉馅,一口下去肉汁浸过的饼面与鲜香的饼馅交融相成,一口一口,口口回味。
“师兄,来吃饼啊。”清安冲刚进门的追命冷血招招手。
“师妹你没吃早饭?”
“吃了。”
得,是他们想多了,他们师妹只有多吃,没有吃少的时候。
“师兄,你们今天来得有些晚啊?”神侯府的饭点清安自然是一清二楚“而且怎么没瞧见大师兄二师兄?”
追命神秘兮兮地凑过头来“左相来神侯府了。”
“这又是唱哪出?”
“等二师兄来了,你问他吧。”
“该不是左相府要跟咱联姻吧?”
正要伸手去拿饼的追命一愣“师妹,傅家小姐今天还真来了。”
自家二师兄跟傅相千金那点故事,师兄妹几个门清儿。
“这是鬼门关走一遭想明白了?”
“别说茶凉了,这会儿茶都馊了,想也没用。”
“要真为这回事,我只能说这老狐狸可真敢想。”
师兄弟妹仨说着说着,你一句我一句吐槽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中无情出现了,也就不一会儿工夫,无情被师弟师妹们给包围了。
无情什么人,眼皮一抬就知道这仨想干嘛,开口就道“左相是来道谢的。”
事情得从传闻的左相身中奇毒说起,事实上京城里知道左相是中毒而非病重的并不少,只不过面上还是一律对外称病,左相起初也以为自己是年纪大了身体有些毛病了,但事情自然没那么简单。
不久前就在太医院为找出左相久病不愈的病因而苦恼时,亲身游历过不少地方行医采药的傅家千金瞧出了端倪,要知朝廷重臣被下毒非同小可,深知其中利害的傅晚晴立即找了义兄顾惜朝。
兄妹俩一合计,此事不宜张扬是其一,其二若真是中毒要尽快找出下毒之人以及解毒的法子,紧接着,兄妹俩并没有自作主张,而是将怀疑都告诉了左相。
朝堂沉浮几十年,事情到这份上左相其实也有所察觉——毕竟过往没少结仇得罪人,但说怕也没那么怕,说不怕倒也不是真不怕……反正心情挺复杂的,不过这份复杂并不影响他做出决断。
然后,左相选择了向神侯府求助,没错,是神侯府。
毕竟在左相看来,一来还摸不清这背后到底是谁,贸然动用隐藏的势力风险太大,且若他真有不测这些就是最后能保障他妻儿的力量,二来虽然一向跟神侯府一派不对付,但神侯府倒确实称得上可信。
就这样,老狐狸左相明里暗里一合计,神侯府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再后来就是神侯府把事儿给调查清楚了,左相毒也解了,也有了今天来道谢这一出,至于里头为什么又牵扯了如今一心低调的幽灵宫主,以及为什么这会儿二师兄还不见人……
还是等碰见当事人了再唠吧,这么想着吃瓜三人组就地解散了 ,可扭头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猜他们看见什么了?
二师兄竟然和傅家千金一起来了六扇门,还没遮没掩的,这是左相大病初愈发不动威了,还是你们要官宣?
“师妹。”
出其不意,铁手喊了清安。
清安一脑门的问号,官方假笑道“二师兄找我有事?傅小姐。”
“师妹,晚晴想问问你有关芙蓉妹子她妹妹的事。”
啊,幽灵宫主。
不对,这事儿不该找芙蓉姐更合适?
“师妹你们聊着,我还有事。”铁手说着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这是师兄妹间打暗示惯用的小动作。
清安这会儿虽还不知道傅家千金为何突然要打探幽灵宫主,但她非常清楚,师兄的前女友和爱慕者确实不适合碰面。
“二师兄你去忙,傅小姐这边请。”
铁手一脸感激,然后,扭头就走。
傅家千金似乎没料到铁手这样果断,望着离开的方向愣怔了好一会儿,清安看着也没忍心出声打断,想人家相府千金要打探点消息还真能没路子,借口来六扇门不就是想和昔日心上人多相处一会儿吗,都是套路,套路啊。
“冒昧问一句,傅小姐打探白姑娘所为何事?”
寻了个安静地方,斟茶的工夫清安开门见山地问道。
“实不相瞒,前些日子家父重疾缠身,多亏白姑娘出手相助为家父争取了救治的时日,晚晴行医多年也是头一回亲眼见识这样的本事,不知清安姑娘是否清楚这白姑娘究竟师从何处?”
“傅小姐也想习得这样的本事?”
“若是能救人性命之法,晚晴身为医者自当潜心研习。”
“傅小姐没问问顾公子吗?顾公子应该都清楚,不然也不会知道找谁帮忙,对不对?”
虽然傅家千金没有说得很清楚,但清安大致猜到幽灵宫主怕是动了内力去救人,而这内力这玩意别看武侠情节里人均内力深厚,但事实上习武人之中有内力的不多,能融会贯通的更是稀罕,所以幽灵宫主用很稀罕的内力去救了个跟她不太相干的人?
“义兄他……口风很严。”
背后吐槽兄长什么的,是每个妹妹都无可避免的,不过傅晚晴倒是从未吐槽过自己的表哥黄金鳞,这一点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好似比起相处的十几年的表哥,对于这个才相处了半年的义兄她更觉得亲近一些。
“那不妨问问白姑娘本人?”
“……义兄让我不要去打搅那位姑娘。”
哈哈,刚刚的话当她没说。
“其实我与白姑娘也并不相熟,只知她也是习武之人,许是习武时一道习得了些疗伤救人的法子,傅小姐若诚心求学,真不妨去问问白姑娘本人。”可别拐着弯来六扇门了,二师兄他慌。
这样简单的法子傅晚晴怎会没想到,但一想到自家义兄的嘱咐,她也不是看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姑娘,她看得出那白姑娘确实是个清冷不喜生人的性子,而义兄待那白姑娘更是分明维护的样子,连他们几番想要致谢的行事都被他挡了回来。
送走了傅家千金,清安终于看到自家二师兄又露脸了,脸上那劫后余生的表情喜感十足。
“二师兄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铁手虽然桃花一大堆但从来都不玩渣男暧昧那一套,孽缘从来都断得干干净净、坦坦荡荡,扭头一心扑在公务上专注提升破案率。
“二师兄你拒了芙蓉姐吗?”清安压低声音凑近铁手问道。
“早拒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追命突然就从二人身后冒出个脑袋来,两只胳膊一边搭一人肩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啊,我约了人先走了。”清安把追命的胳膊拿下来,说走就走。
追命皱眉看着师妹一溜烟就不见的身影,道“一定有事情。”
“瞎想什么呢,一定是闲得慌,走走走,跟我去案发现场。”
“你得跟我说说今早怎么回事,不然我不去。”
“走走,路上说。”
另一头,想起自己约了人的清安,出后门就登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穿行闹市、途径城河徐徐前行,终于在一片沉寂过后,停在了一户朱门大宅前,清安下了车看着眼前这久无人居的宅院大门陷入了沉思。
这是……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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