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把太医叫来。”云浮月强作镇定地指挥两句, 然后又低下头看着怀里的表弟。
他的温度这样吓人,恐怕已经病了许久了……如果真是这样, 那表弟他该多么不舒服啊?既然这样,为何不说出来,还要一个人强忍着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晏昭还不清醒的原因, 云浮月突然发觉, 如今在自己的怀里,明明是个清朗俊逸的秀美少年,哪是平时那个阴郁暴戾的少年天子?这样看起来,明明就是两个人!
这个少年看起来这般干净秀气,他绝对不是自己那个表弟!那个笑起来会让人后背发凉的晏昭!
突然,桃红小声的提醒打断了云浮月的沉思,“娘娘, 徐太医来了。”
老远就见可怜地徐太医带着两个徒弟小步跑过来,他不住地擦着额头流下的冷汗, 心里感慨自己倒霉……这几天都是自己当值, 结果皇后病完皇上病的,别是今年犯了什么太岁了吧?怎么什么事都摊上他啊……
哎呦,晏昭这小祖宗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徐太医当场就为晏昭把起脉来,半晌后,他的神情好看了点,“无妨,皇上不过是风寒入体,再加上急火攻心, 只要服药休息,圣体很快便可痊愈。”
急火攻心?谁把晏昭气得?唉,表弟还是脾气太大了。
“那皇上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云浮月有些焦急,毕竟一国之君,若是不能及时处理朝政,恐怕国将大乱。
徐太医赶紧回道:“娘娘放心,不消片刻,皇上便会醒过来的。”
“哦……”云浮月终于放下心来,她指了指晏昭身边的几个内臣,“你们几个,把皇上扶回宫。”
那几个太监一时有些迷茫,“这……娘娘,把皇上抬进哪个宫?”
云浮月沉思一下,然后道:“昭德宫吧。”那里她照顾起来也方便。
谁料太监们听到这话,互相对视着,谁也不敢第一个碰晏昭。
“快点搭把手,本宫一人怎么抱得起来皇上呢?”云浮月说着,把晏昭搂得紧了点,不至于滑下去,“皇上现在昏过去了,等之后醒来就在宫里,若是我们都不说,他哪里知道谁碰过他。”
晏昭真是脾气太大了,云浮月暗暗思忖,若是今天她不在这,表弟估计就是昏倒在了地上,宫人们也只敢围观,不敢碰他。
的确,晏昭素日里待宫人十分地苛责,如果不是今天云浮月在这,或许还真没人敢动手。好在这会内臣们得了云浮月明确的命令,便大着胆子试探着去扶那个暴戾的小皇帝了。反正……以后皇上问起来,他们就说是皇后下得令……
正午天还热着,等一行人进了昭德宫,都是一脑门的汗,谁也没注意晏昭的手指蜷了蜷。
待一切妥当,云浮月便把下人们都打发了出去,又让桃红堆了些冰块在角落里,顿时,这宫中才凉快了些。
天确实是一天比一天热了,云浮月忍不住拿扇子给自己扇了两下,却又担心表弟还在发烧,这么想着,她忍着燥/热,走过去摸了摸晏昭的额头,果然,还是有些烫。
于是,云浮月拿冰水浸了锦帕,仔细地敷在那人的额头上,想为他降降温。
敷好后,她笑眯眯地退后一步,欣赏那晏昭闭着双眸人畜无害躺在那里的样子,不知怎么……自己这心里竟然有点小人得志的愉悦。
呵、昨日仿佛是有个人信誓旦旦的给自己说他从不生病?!那不知如今躺着人事不省的这一位是谁?
哼、终于轮到自己嘲讽嘲讽表弟了!
不过……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他才得了这病的……
云浮月想到这里,眸色柔和了下来,再看着榻上那人苍白的病容,她叹了口气。
“都怪我……”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语气也十分温柔诚恳,“表弟,你可一定要好起来。”
语罢,柔美的少女伸出手去,慢悠悠为晏昭处理鬓间的碎发。
指尖的动作轻柔仔细,那一刻,她并没有注意到,晏昭的耳尖悄悄地红了。
“小——娘娘,徐太医已经熬好药了。”桃红突然进来,打断了云浮月的动作,她一边说着,一遍慢悠悠地送过去一碗汤药,“娘娘小心着些,还有些烫。”
指尖传来的温度是有些灼人,云浮月应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端过来,“没事,我吹吹就不烫了,你下去歇着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是。”
桃红恭敬地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剩云浮月一人坐在桌旁,轻轻搅动着褐黄色的药水。
突然,她想起来,自己十二岁那年,云临颛生病了,夜半时分,哭着闹着要让她去陪,说是姐姐不在就不要睡觉……但是那时候她很烦弟弟,所以不管那边的人跑来催了自己多少次,她都没去。
现在想来,是有些后悔的。
她有些出神,如果能再重来一次,她一定好好照顾弟弟……
想到这里,云浮月又抬眼看向那边静静躺着的晏昭,就见表弟面无血色,唇色几乎透明,甚至连——咦?表弟的耳朵怎么那么红?
一定是温度过高了吧?
这么想着,她还专门过去摸了摸表弟的耳朵。
确实是有些烫的……
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花了眼,她好像看到晏昭的睫毛微微一颤……
应该是看错了吧?表弟呼吸平稳,脸色也和刚刚……好像不太一样,比刚刚红了一些?
云浮月这下又有点心慌,唯恐晏昭哪里再一次出了问题,于是,她从怀中拿出自己贴身的手帕,放在冰水中浸了一下,再拧干,最后敷在了表弟的耳朵上。
这样敷一敷,应该就不会那么烫了吧。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她又把帕子拿下来,接着放在那人另外一只耳朵上,也敷了这么一会儿。
“呀……”云浮月低声惊呼,她突然想起,药要凉了!
于是她赶紧过去把药端起来,试了试温度,刚刚好。
嗯,可以喂给表弟了,不过现在应该叫桃红过来,让她把晏昭略微扶起一些,不然他这么躺着,药也喂不进去。
这么想着,云浮月转过身来,也就是那一瞬间,她分明看到晏昭的眼睛动了一下,难道……那人已经醒来了?
“表弟?”云浮月试探性地问。
晏昭睫毛抖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睁开了眼,看起来脾气不太好,“怎么?”
云浮月不知道的是,晏昭早在她怀中那一刻就醒了。她更不知道的是,自己那些小把戏,全都被晏昭听了去。
可怜那天真无辜的云浮月看到晏昭这幅样子,根本不敢问那人究竟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只是端着药,讪笑一下,“喝药了,皇上。”
听到这句话,晏昭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他略略挑了挑眉,“表姐先喝一口。”
“嗯?”云浮月有些诧异,她看了看手中的药,然后忍不住拒绝,“皇上,臣妾已经没病了,这药是给皇上熬制的。”
她说得很是直白,表弟你有病,你喝药吧。
听到这话,晏昭似乎有些不大满意,他微微瞥一眼云浮月,然后挣扎着准备坐起来,云浮月想去扶,却被他制止了,“表姐,喝药。”
云浮月着实懵懂,但最后,她还是听了晏昭的话,犹犹豫豫喝下小半口。
好苦!
看到她终于喝了,晏昭微微一笑,这才伸出手,说话之时他还略扬了扬下颌,显得很有几分傲慢,“多谢表姐试药,给朕吧。”
“嗯?”云浮月听到这话,好像有些明白过来了,“难道皇上觉得,这药里有毒吗?”
“不好说。”晏昭冷着脸接过药,然后一饮而尽。
那药苦得很,云浮月看晏昭一口气喝完了,忍不住露出痛苦神色,好像刚刚喝药的人是自己一般,一张小脸都拧巴起来。
半晌过后,她才想起来要说些什么以打消晏昭的疑心,“这是刚刚徐太医熬出来的,桃红专门过去取了来,中途并无别人经手。”
“虽无人经手,但是否下了毒,朕怎能知道?不过是想着有个人试试、如此稳妥一些。”晏昭阴森一笑,将药碗重塞回云浮月手中,然后他掀开锦被,似乎是想走。
“表弟、你去哪!”云浮月看到这一幕,再顾不上生晏昭的气了,他这真是拖着病躯也不肯认命啊……这可怎么行!
这么想着,云浮月赶紧伸开双手拦在晏昭身前,“表弟,你还发烧呢,徐太医说了,让你好好休息。”
“朕还有奏折要批。”晏昭说着,嗤笑一下看着云浮月,“表姐以为,自己每日都舒舒服服待在这宫里,是那么轻松的?朕不妨告诉表姐、这都是朕好不容易守下得天下!”
说着他又斜睨一眼,冷哼道:“朕若不这般养着你,就表姐这样儿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早就饿死了。”
表弟说得,好像是很有道理……但是云浮月苦着一张脸,看起来实在是不情愿的样子,“可是你还发着烧呢,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劳累的……”
她错了,她原来不该骂表弟昏聩的……看看他现在脱胎换骨的模样吧……
“朕没发烧。”晏昭冷冷出声,语气不容置疑,“朕从不生病,只是劳累过度,批会奏折就好了。”
“还没发烧?”云浮月蹙眉拉住晏昭的衣袖,本来想态度强硬一点的,但是话至唇边又软下来,“表弟,我可是你姐姐,你得听我的话。”
她原是想搬出自己“长姐”的身份压一压晏昭,没想到那人听到了,冷笑一下,“是表姐,一表三千里,表姐自己说的。”
“……”
她还能说什么?
“我陪表弟一起去吧。”云浮月不由得自己退了一步,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好好照顾表弟了。
唉,这命运可真是有意思,曾经有弟弟生病了她不愿照顾,如今这个弟弟病着,她想好好看护看护,结果人家不愿意?
她心里叹了口气,突然听头顶处晏昭声色淡淡,隐隐带着讥讽,“后宫不得干政,也是表姐说的。”
“表弟,你批奏折,我远远地看着你还不行吗?我不过去。”云浮月有些委屈地别过脸,小声嘟囔,“除了我还有谁敢照顾你啊?脾气那么大,都没人敢碰你,要不是今天我抱住你……”那你早就摔死了……
“嗯?”晏昭危险地眯起眼睛,“表姐刚说什么呢?”
云浮月打个激灵,赶紧道:“臣妾说臣妾实在太想侍候表弟了!表弟说得对,要是没有表弟,臣妾早饿死了,哪有现在这样儿的好日子!”
“哼。”晏昭冷哼一下上下打量着云浮月,“倒也不算是个白眼狼,还能养着。”语罢,他懒洋洋地挑了挑眉,“朕倒是没想过表姐这么有良心,你只要不给朕气受,朕就谢天谢地了。”
语罢,他抬脚往出走,只剩云浮月一个人看着晏昭那透出讥讽的背影。
那一瞬间,她真的很想踢他一脚,然后告诉这个该死的表弟:谁爱伺候你伺候你、我不管了!
这想法十分强烈,以至于云浮月甚至抬起了腿——
但是,当晏昭转过头来的时候,她却马上展开一个笑容。
云浮月:“表弟真好看!连背影也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晏昭:朕没生病!
云浮月:把你隔离!
修文狂魔这会开修第三遍!看过的宝贝们不用再进来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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