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敌相见。
这可不妙。
一瞬间认出对方的二人都没想过轻易放过彼此,直接撕掉在人间的伪装,就把前天那场没打完的架给继续了起来。
大白天的,两人都没用自己真正的法力。
但即便是这样,只是从这身手和武力值上来说,他们俩也很难分出一个具体的输赢。
按理,顾东来自诩是个公子哥,平常是不和人动手的。
可难得,让他今天遇上这么个敢和他硬碰硬的,他也把自己的本性给暴露了。而二人打的正过分时,见方定海背个包,顾东来一上来就瞅准了想夺他的东西。
因为顾东来的手骨折了,迎上他一击的方定海也没乘人之危,反而让了半步。
可顾东来却趁机夺过了他另外一个兜里的皮夹。等一翻开,他刚还想泡的这个人的大名暴露了,因里面除了些现金,还塞着个年代久远的户口本。
“方定海,龙湖人。”
“你真是个和尚?”
要说,龙湖就是龙泉山境内。
跟龙江市一样,这都是一个省会内的不同辖区,本身离得不远。
两地唯一的区别,大概是那一带与世隔绝,几乎不像现代人住的,周围都是未开发的山和湖。就只有一个作为佛教圣地的庙在顶上。
而最初绿度母在人间杀人那次,顾东来现在也清楚记得,其中半道红色魔光被自己打碎时飞向的就是龙泉山。
——原来如此。原来,一开始,因果就已经注定了。
这么想着,从上次起就没弄清楚这人的来历,达到了目的,顾东来也没不讲道理,倒是把钱包给他一下扔了回来。
“跟你无关。”
对此,方定海抬起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自己的东西。但作为山门弟子,他本就不应该让任何世俗的人去了解他更多,更别说是顾东来了。
因此,果不其然,尽管之后东西被顾东来还回来了,但接下来二人打的更凶了。
过程,因为两个人身手好,打起来就很酣畅淋漓。更关键的是,他们俩还对各自的预判都很精准。
顾东来狡诈。方定海冷峻。两个人中一个机关算尽,一个却又能把对方的暗算都化解。
这种情况下,要打败彼此就很难。更何况,此刻,二人还都遇到了一个同样问题——那就是半道红色不明魔光所遗留下的因果。
顾东来的伤。
和方定海的眼睛。
都是被这个影响,而受到了反噬。那么要解决,势必就要抓住眼前这人,再想解决办法了。
可这二人,平时还好。一到某些问题上,却成了性格很傲的刺头。字面意思上就是很狂妄,不谦虚,从不把他人放在眼里。
所以,紧接着‘碰’,又是一声很大的动静。伴着身后不少石灰掉落,衣衫都打的凌乱的他俩厮打着就一起撞上了楼道墙上。
旁边一扇铁门被顶了下。好在三楼以下的邻居没下班,双腿和手臂都被迫纠缠着的二人却对峙了起来。
光下,两个人这么近地对视,脸都快凑一块了。
顾东来吊着个断手,用另一只手撑在一旁的墙,方定海冰冷的眸子里却是意味不明。
这举止在彼此看来,既危险,也充满挑衅意味。而想着先问清楚王栩的下落,顾东来先用一只手死卡着对方让他不能动,又抬了抬下巴。
“我外甥呢。”
顾东来问。
“从昨天开始他就住校了。”
方定海答。
“别给我耍花样,和尚。”
“他有家不回去住校?为什么住校都不先通知我?”
说着,拍了拍二人之间那扇铁门,发出声刺耳动静的顾东来一下就给气笑了。
“你不接电话,想让他去哪儿。”
“而且,这里究竟还能不能住,你自己清楚。”对此,没理会他的小人之心,跟这位做人糟糕的舅舅在这儿僵持的方定海倒也问心无愧。
结果一听,顾东来反而更想怼他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管什么别人家的家事?”
“我不想管,但你明明早知道王子胜会无故从从世上消失的事。”
“是,我知道,那又怎么样。”
“一个不知好歹的凡人,自己从来都保护不了儿子,还整天拖别人后腿吵吵闹闹的,难不成现在还要我大费周章地去救他?”
很明显,顾东来对自己妹夫的反感明白地写在脸上,看来是一早清楚这楼里还有什么,反而故意不救人的。
“这不是一个凡人的问题,这是因果,顾东来。”
“魔光和王子胜都是因果。”
这不说因果还好,一说顾东来也想起来了。
怪不得,他这次的伤会那么重还那么蹊跷,而且那夜还被反噬差点被打回那么多年都没显露过的原形了。
原来,兜兜转转还是出在这个老问题和半道红色魔光的问题上。所以当下,明知这接二连三的问题不解决这事没完,他俩这对话也更直接了。
“那行,你先把半道魔光交出来给我,因果就没了。”
顾东来说。
“不可能。”
方定海回答他。
“为什么?”
“那魔光的来源是妖,还是一般人从未在人间见过的妖。”
“哦,所以这意思是你知道?”
顾东来问。
“无可奉告。”
方定海回。
显然,要他们俩好好说话,再表达清暂时合作意思,并放低身段配合一下对面这个敌人,根本比登天还难。
更不用说,他们俩每次见面都会一言不合就动手了。可现在事都这样,就在二人正吵的的不可开交时,两个人中不知是谁的手机却响了。
二人同时一顿,都没吭声。接着,是顾东来一把挥开方定海,又掏出了兜里的手机。
“怎么?嗯,我上楼了。”
电话是张小杰打的。问他人在哪儿。
顾东来给接了,过程中,他一边说一边在楼道里踱着步,末了回答了句‘在跟人打架,马上就下来。’就给挂了。可等他再回头,方才这场被强行打断的架看样子是有点难进行下去了。
——真是流年不利。
两个都这么想。
但紧接着,顾东来却也不想继续这个死循环下去,反而一甩手就真的要下去了,走之前,方定海没阻止他,但他们俩却也说了这样一番话。
“顾东来,因果已改,你以为真的只有王子胜会被波及么,王栩的命也会被轮回因果所影响。”
“嗯?那又怎样。”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心里很在乎这个凡人外甥的命吧?我根本不是人,他人死他人生,说到底那都是他自己的命,我这个做舅舅的也不能事事都替他兜着。”
“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可是连‘眼睛’都丢了。”
“或者,你够强,强到只用一招就能用你的佛法打败我这个妖,我会考虑一下你的建议。”
“方,定海。”
一字一句念完这个名字,插着兜,像是真的一点不在乎的顾大魔头就挥挥手走人了。
他最后的这话暗示意味十足。
同为在界线一次次修炼,且差一步就要突破大道,修得正法的修佛者,二人似乎不用一句话,就能明明白白地挑起骨子里的战意。
但从头到尾,他真的不曾再多问一句王栩为什么要跑去住校,还要现在怎么样的事,似乎就连外甥的安危都无所谓了。
等到了楼下,作为‘残疾人士’的顾东来走到自己的车前,却又停了下。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车门。
在半透明的车窗玻璃上,他模糊地看到方定海人还站在楼上一动不动,对此,就在等着他的顾东来头也不回地起手握起一道紫色雷电,又反手朝着路上攻击了对方。
他这一手十足地狠。
像是能要人的命。
但是,方定海却也没躲,反而就像是在等着一般直接也跟着出手了。
一旁,二人中间屹立着的楼层被击中,表面立刻就龟裂开来出现了碎了十七八条纹路。
接着,一模一样一道金色雷光也跟着砸向底下,对此,顾东来侧身一躲,车子被冲撞到原地弹了下,搞得车内的张小杰吓得就‘哎哟’一声,但实际车却没有什么受损。
——输赢已分。
很可惜。
这结果有点令人遗憾。
因为隔得太远了,顾东来看不到作为手下败将方定海此刻的表情。
但也不过如此。一个十分普通的对手而已。他刚被点燃的一点兴趣到此为止了。
太没意思了。
本来还觉得应该会挺好玩。
心中暗自想着,顾东来不准备继续理会这人了,上车之后就走人了。
20:39
这一天下午,顾东来就这么走了。
没见到王栩的人在哪儿,他也没着急,反而让张秘书直接送他回了自己的住所别墅,又在下车前才跟秘书对话了两句。
“顾总,你真不去学校看王栩么?”
“不着急。”顾东来仰躺在后排上,用手捏了捏鼻梁回答。
“让那小子一直成了我的把柄,才是害了他,而且,那个人根本不会把王栩怎么样,你暂时就送我到这儿吧。”
因为还受着伤,他需要静养。这听上去也没什么问题。走之前,张秘书还把这辆老板的私人座驾给停在他家也没开走。
顾东来家有很多车,从各色款式花花绿绿的跑车到今天开出门的这辆,都一律停在了楼下,正对着二楼的一个玻璃天顶。
等之后,一个人在家,裹着浴巾,赤/裸着上身的他从浴室走出来,又去倒了杯酒,接着,常年独居的顾东来才这么躺在了今天这辆车上喝起了酒。
他这条举着的花臂上流淌着水珠。
不仅如此,绿度母座下恶鬼所伤的地方还是没有愈合的趋势。
可顾东来对此也无所谓,只一下就放任自己的身子躺在车盖上,同时摇晃着酒杯望着头顶一动不动。
他还在想着,白天发生的事。
在想为什么在那一瞬间,那个叫方定海的会输给自己,他真的有那么弱么。还是他是故意的。
这成了一个他发自内心想弄清楚的问题。可无论是哪种,顾东来都会觉得很无趣,不管是认输还是弱小,这都是一个令人提不起兴致的答案罢了。
可他内心想要的,真正的刺激能令他疯狂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呢。
——顾东来不知道。
界线之内,人,妖,魔,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令他真正燃起不一样感觉的人了。
而就在这时,他的耳朵里感觉听到了什么动静。
这动静很细微,像是哪里碎裂了。
手上拿着酒杯,顾东来含着口酒撑着车盖坐起来了点,又注意到了什么,但就在下一秒,手疑似碰上玻璃又敲了敲的他却听到了‘咔啦’一声。
“咔啦咔——”
就像是瞬间崩塌的雪,明明回来的一路,车都好好的,可就在顾东来碰它的时,在他的注视中,这辆车的全部玻璃就这么突然粉碎了。
“……”
可这离奇的一幕,就和一把火似的。
生死疲劳。
烈火燎原。
里里外外,烧了个痛快。
明明顾东来此前都还在无聊的一个人喝酒,但接着,他却已经拿着一整瓶威士忌,一下坐在自己的车上,又当即躺在车盖上无聊发神经似的开始笑个不停。
“哈哈哈……”
这一次,他笑的很开心。
而且是发自内心的,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笑,等彻底兴奋够了的顾东来一下抬手重重地砸在了已经粉碎的车盖上,他这才歪着头就开始满意为那个人鼓起了掌。
“方定海,方定海!”
“好,很好,真是……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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