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骨妖思落

    白骨无声无息铺落在地,风吹散带着强劲怨念的骨灰,火红嫁衣上点缀的铃铛随阴风轻轻响动。

    扶留阖上双眸,再睁开时,青瞳闪着幽森光芒,视线在院中梭巡,眼前景象变得泛黄,并没有黑色的鬼气,反而弥漫着从地底散发上来的白色妖气。

    果然与他猜想的一样,扶留了然:“这不是鬼,是骨妖,我们弄坏了她的本身,她不会善罢甘休。”

    墨逍和赵天澜同时问:“骨妖是什么?”

    饕餮率先道:“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简称骨妖。”

    “别误人子弟,教坏小孩子。”白鹤仙解释道:“骨妖,是人死后,魂魄入轮回,凡身化白骨,白骨修炼而成的妖怪。白骨的主人生前有深刻的执念,死后阴司鬼差来将魂魄收押,魂魄无法变成厉鬼,那些执念,怨恨,强烈的意念就会俯身白骨,骨妖如此形成。”

    苍狼长老神情严肃,盯着地上的白骨,赞同的点头。

    阴风阵阵,陈毕安搓着胳膊,脖子因为冷而微微缩着,他道:“骨妖很快就会来找咱们的。”

    落日熔金,薄暮斜阳。寂静的四周地面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刨土,铺于地面的青砖裂开。

    苍狼忙道:“骨妖来了!裴家主,快带裴公子躲起来,任何情况,听到任何话,都不要出来。”

    等二人进屋后,他给那间屋子加了禁制,阻止骨妖进入。

    扶留召出流夭,神色凝重道:“能控制人梦境的只有梦魇,而骨妖只会制造幻觉,魅惑人心。裴公子不是在梦中见到的骨妖,而是陷入了骨妖制造的幻觉。大家小心,莫要中了骨妖的幻术!”

    墨逍用新学的御剑之术召唤出夜昙,妖气碰撞,夜昙通体散出暗紫光芒。

    陈毕安手握仇生,警惕四周,地下的土地松动,似乎是有东西在里面流窜,忽然间,脚踝旁伸出一只白骨手,抓住他的脚踝,陈毕安将仇生转了个方向,直刺白骨,白骨瞬间化作齑粉。

    这时,四面八方,从地里伸出无数只白骨手,接着就是全身,骷髅人从土里冒出,前仆后继冲来。

    饕餮手聚红色灵光,一掌将一具骷髅人挫骨扬灰,他嫌弃地拍拍手,道:“全是骨头架子,一看就不好吃。”

    白鹤仙咆哮:“真是死也忘不了吃!”

    他抱着小花护在怀中,躲避白骨爪的袭击。

    苍狼手执八将剑,将自家弟子护在身后,赵天澜召出明鸿刀,转身刺中背后而来的骷髅人的头骨,头骨爆裂,骷髅散落成一地白骨,化为粉末消散。

    扶留长臂一挥,流夭如长藤般向前一甩,莹绿幽光乍现,挥灭一圈扑过来的骷髅人。

    那些白骨似乎对陈毕安特别执着,数十具白骨将陈毕安团团围住,陈毕安吃力抵抗,咬紧牙关:“该死....”

    利爪伸向他的背后,幸好紫剑腾空而来,飞速斩灭所有白骨。陈毕安回头看,远处墨逍,手指发出蓝紫光芒,操控着夜昙。

    “裴郎,裴郎,你在哪?我找了你好久。”

    “裴郎,我等了你一百年,你为何一直躲着我?”

    “既然你不出来,那我就来找你了。”

    骨妖制造幻境,冲击着屋中裴青的脑海,裴青不受控制的想从下了禁制的屋子里走出来。

    任由裴家主大声叫喊坐在地上抱着裴青的腿,也于事无补。

    裴青眼中有白光一闪而过,缓慢行走向门口,动作僵硬力气却极大,将裴家主甩开,打开房门,从禁制中走出。

    其他人被源源不断的白骨纠缠着,没有功夫去管裴青。

    屋檐下裴青走出来,虚空中渐渐凝聚出一名女子,身着火红吉服。女子面色惨白,抹血的红唇,眼下挂着血泪,其样貌,竟与李家姑娘相同。

    “裴郎,躲了我这么久,我只想要你一个解释,新婚之夜为何抛弃我,为何负我!”

    而裴青此时已经是上辈子的裴青,他道:“一开始我并不信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想被束缚,所以我逃去了狞雨镇,可是到后来,等我想明白,我却无法回去,狞雨镇被人屠戮殆尽,我回不去,对不起,耽误了你的一生。”

    狞雨镇,熟悉的名字,扶留愣住,心底蓦地一沉,流夭灵力窜动,劈啪作响。

    在第三世尘劫的记忆中有一座城,是狞雨镇所有人被屠戮后,变成的恶魔之地,狞雨城。

    “骗我!你在骗我!你是因为不爱我,才会狠心抛下我!你留下的那封信,只字未提我半句,而你转世后八年前又再一次离开我!裴郎,你让我好苦啊!”

    骨妖疯魔,女子变成白骨的恐怖模样,利爪伸向裴青,紧急关头,李芙冲过来,挡在裴青身前,硬生生接住那一击,背上出现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李芙!”裴青接住倒下的李芙。

    李芙强忍疼痛,挣扎着展开双臂挡在裴青面前,“求你不要伤害他,求求你了……”

    骨妖变回了绯衣女子的模样,发出凄厉笑声,眼角的血泪流下,她道:“我是妖啊,你觉得向妖求情,会有用吗?真是可笑,我今天就要杀了这个负心汉!”

    李芙高声辩驳:“他的转世依旧选择在这里,他回来了!说明他并没有抛弃你!”

    骨妖的声色带着深重的怨恨与委屈:“可他将我忘得一干二净,百年前抛弃我,八年前又再一次离开我,我怎能不恨!”

    裴青拽住李芙,想将她拉走,“李芙,骨妖找的是我,跟你没关系,你快走!”

    “我不走!”李芙挣脱,她向骨妖道:“你生前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回头吧!”

    “……好人?”骨妖愣怔。

    李芙慢慢伸出手,手指轻轻碰到骨妖的黑长指尖,指尖的灼烧感令骨妖迅速收回手,她声色俱厉:“够了!不杀裴青,难解我心头之恨!我要让他和我一样,承受永世折磨!”

    骨妖狰狞着继续攻击,利爪近在眼前,李芙吓得闭上眼睛,身体却坚定不移的挡在裴青前,未曾挪动分毫。

    “我真的很爱裴青,你杀我吧!”

    情之一字,可越生死。

    骨妖有瞬间迟疑,这时扶留召回流夭,双手结印,施展术法,他大喝:“画地为牢!”

    破土而出的藤蔓纠缠住骨妖,将其牢牢包裹住,骨妖爆发尖利的嘶吼,霎那间被硬生生绞成了齑粉,周围白骨也都化作虚影消失。

    空中飘浮着粉末,在赤红霞光下闪着金色光芒,骨灰飘散,凡是沾到的人,皆能看到骨妖的生前过往。

    思落,思落,汝在思谁,何故落泪?

    红烛摇曳,新婚女子端坐于喜床,红盖头下美艳的面庞,带着对丈夫满满的憧憬与期待,呢喃轻唤裴郎。

    “裴郎,我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一更,喜宴觥筹交错,热闹喜庆的气氛从外传到里屋,新娘绞着红手帕,静静等待着。

    两更,新娘掀起红盖头,疑惑的看向贴着红喜字的门,门外宾客声愈发小,宴席散尽,新郎未至。

    三更,还是没有等到....

    “砰”的响动,门被粗暴地推开,进来的是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妇人,手里拿着一封信,指着陈思落破口大骂。

    “都是你!我儿才会走的,只留下一封信,你这个扫把星,裴家倒了什么霉才答应你陈家的亲事!是你们陈家高攀我裴家,现在又把青儿逼走了,我当初就不应该让青儿娶你!”

    老妇人跪坐在地上,哭天喊地:“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一群人涌进新房,有亲戚也有邻里,对着坐在床上不知所措的新妇指指点点。

    “这就是陈老爷的侄女啊,听说当初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裴公子不嫁,你看把裴公子逼走了吧,守了活寡,活该。”

    “一定是这个女人不检点,丈夫忍无可忍才被逼走了。”

    “这个陈思落命太硬,克死了爹娘,现在又把丈夫克走了。”

    “真是长得一脸狐媚样,不是什么好货,呸,丧门星。”

    红盖头飘落在地,思落从老妇人手中抢过那封信,声音颤抖:“不会的,我与裴郎自幼相识,裴郎怎会狠心抛下我,他不会不要我的,不会的.....”

    她跪在地上,眼泪连成珠线,晕染了墨迹,拿着信的手指在颤抖,信纸上字迹清秀:

    父亲,母亲,我不想让自己的婚事成为你们家族联姻的工具,因无法忍受逼迫,故出此下策,此番之举,为的是自由,孩儿不孝,无法孝奉父母,辜负父母期望,来生做牛做马,报恩还情,孩儿走了,勿念勿寻。

    信中一句也没有提到她,她苦笑:“原来我的爱是束缚,为了自由抛弃我,留我一人,面对所有人的责难。”

    新婚之夜,陈思落坐在冰凉的地上,泪染衣襟,那封信被她撕得粉碎。凤冠掉落,发丝散乱。

    前来指责看她笑话的人都走了。她就像没有灵魂的木偶,天亮的第一缕微光照在她挂着泪珠的眼睫。

    她慢慢起身,走到院中井边,回头深深望了眼正对门扉的大红喜字。

    “我陈思落自幼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叔父叔母视我为拖累,天地之大,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可是裴郎,咱们从小青梅竹马,怎么连你也抛弃我。”

    她毫不犹豫地跳入井中。幽深古井不见天日,强劲的怨念令古井变成了死井,井水日渐干涸。

    “裴郎,不论你走到哪里,记得回来看看我,我会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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