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在泥沼里的垃圾，跪地讨饭的乞丐。”
“你就是一条狗，一条谁都可以踩上几脚的狗！”
“人家好心收养你，而你这个扫把星克死人全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呸！”
“陈毕安，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自取其辱呢！”
陈毕安蹲在角落里，捂着耳朵，额角细汗流过青筋。
“别说了，别说了，我也不想回来，我不想回来的，求求你们别说了！”
大脑深处的记忆像是被撕裂的伤疤，血珠争先恐后涌出来，陈毕安颤动的瞳孔里，燃起扭曲的火焰，仿佛重现当年惨象。
漫天火光照亮黑夜，宅子隐没在狞动的烈火中，大门被从外反锁，里面的人嘶吼哭喊着，用尽所有力气拍门。
“救命啊！求求你放我出去啊！”
“我不想死！放我出去！”
“陈毕安！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要不是我们陈家收养你赐予你姓氏，你现在早就变成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了！”
满身鞭痕伤痕累累的少年，站在门前，干瘦的背影挺得笔直。
“我忘恩负义？真是太可笑，你们对我有何恩情，我恨不得你们所有人全都下地狱！”
“放弃吧，因果报应，你们逃不掉。”
火焰照亮面上扭曲的笑，手中拿着铁锁的钥匙，任由里面的人如何乞求哀求唾骂叫喊，他都无动于衷。
直到光鲜亮丽的宅子烧成废墟，里面的人烧成焦尸，少年才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
此时小巷里，陈毕安捂着耳朵蹲在墙边，“我不是扫把星，我不是....我不是！是他们自食其果，都是他们自找的！他们该死，凭什么指责我！凭什么！”
眼前的画面不断分割又重合，耳边有一个声音，似乎带着魔力引导他。
“恨吗？那就杀了他们啊，只有死人才最安静。”
“就跟四年前一样，把打你骂你的人全都烧光杀光。”
“把他们都杀了，尸首扔到山上喂狼，魂魄也不要留，揉得稀巴烂。”
“你要让他们知道，欺负你是什么样的下场，你做得到的，毕安。”
混混们用各种污言秽语辱骂取乐，陈毕安眼眶通红，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闪过浓重杀意，喉咙吐出一个字：“好。”
血气弥漫整个小巷，青石砖上血泊遍地，墙壁流着可怖的血迹。
陈毕安手握匕首，猛地扎进混混的胸膛，他眼睛一凛，匕首往下划，瞬间残忍地开膛破肚。
“陈毕安！你在做什么！”
赵天澜出现在巷口，看着面前的陈毕安和血腥的小巷，仿若一个魔鬼。
陈毕安瞳孔收缩，猛然回头望去，脸颊溅上血渍，妖异而刺目，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闪着暗红光芒，看到巷口的赵天澜，才松了口气。
他缓缓站起身，握着匕首靠近，“真是不巧啊赵师兄，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你...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赵天澜后颈发凉，从内心深处涌现出害怕。
他看着此时的陈毕安，仿佛变了一个人，无比陌生，完全不似平日的温厚老实。
“你我无冤无仇，要怪就怪你命不好，看了不该看的，赵师兄能帮我保守秘密吗？哦对了，我怎么忘了。”陈毕安一笑，“死人的嘴，才是最牢固的。”
赵天澜转身要逃，陈毕安伸手凝出一团黑雾，打在赵天澜背上，赵天澜被狠狠冲击到坚硬的墙壁，摔在地上，额头出血昏了过去。
陈毕安面目阴沉，眼底藏着嗜血的暗示，拿着匕首靠近，忽然巷口传来急促脚步声，且愈发的近。
他连忙扔掉匕首，眼底的红光瞬间消失无影。
墨逍来时，看到的是满地的尸体，墙边倒地满脸是血不知死活的赵云澜，还有手撑在墙边摇摇欲坠口吐鲜血的陈毕安。
“毕安！”墨逍跑过去扶住，怒声道：“你怎么样？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陈毕安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嘴角还在往下滴血，他虚弱道：“我没事，快去看看赵师兄。”
扶留和苍狼紧跟其后，小巷口苍狼冲到赵天澜跟前：“天澜？醒醒啊天澜，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扶留给陈毕安服了一颗丹药，一扫小巷景象，神情凝重问道：“怎么回事？”
陈毕安捂着胸膛，虚弱道：“是骷髅人，我和赵师兄来时看到骷髅人已经把这些人害死了，骷髅人还打伤了赵师兄和我。”
墨逍惊诧：“骷髅人不是在裴府都消失了吗？”
陈毕安脸色变得更加白，呼吸缓慢。苍狼将赵天澜背起，“也许是还有剩余的吧。”
扶留道：“我们先回苍云之巅吧。”
陈毕安临走时捡起了地上碎成两半的玉簪。扶留低眼一瞥地上的匕首，带着浓重的血迹，他眉目轻皱，晦涩不明的看了眼前方走路一瘸一拐的陈毕安。
苍狼长老的静天阁内，医师们围在赵天澜床榻边一筹莫展，掌门乔凌焦急从门外赶过来：“哎呀呀，这孩子怎么伤成这样。”
苍狼长老担忧：“天澜昏迷不醒可又找不出原因，体内还残留着一种奇怪的黑气。”
陈毕安低着头站在角落，墨逍担心的看着床上的赵天澜，虽然这个人平时总是和他争闹，但毕竟是同门师兄弟。
扶留右手食指尖附上赵天澜的眉心，催动灵力缓缓流入，小心翼翼探寻那道奇怪的黑气，不是魔气，不是鬼气，也不是妖气，更偏向于灵力，但又不全是，而且还带着一丝隐晦的神力。
这股气脉是什么？真是奇怪。
回至听莲水榭，扶留道：“墨逍，你去藏书阁帮为师寻本书，名字叫‘全都有'。”
“全都有？什么鬼名字。”墨逍嘟嘟囔囔走了。
听莲水榭大殿内，只有扶留和陈毕安二人。陈毕安立于大殿，紧张到手指搓着身侧衣摆。
扶留目光锐利凝视面前的人，“毕安，你说实话，那天伤了你们的人是谁？”
陈毕安磕磕绊绊道：“是，是骷髅人。”视线转向别处，唯独不敢看扶留。
扶留拿出一把匕首，举在陈毕安眼前：“你在说谎，杀害那些人的不会是骷髅人，裴府的骷髅人都是骨妖的分骨，骨妖消失，骷髅人也就消失了。”
见陈毕安把头低的更低，扶留眼眸中带着一丝失望，道：“说是骷髅杀人，你的匕首却沾满了血，难道骷髅还会有血吗。毕安，你一直是一个诚实乖巧的孩子，从来不会说谎的。”
陈毕安看着眼前的匕首，深吸一口气，长睫颤栗似是下定了决心。
“想必师尊已经知道了吧。那些人的确是我杀的。”陈毕安眸光异常坚定，继续道：“可是打伤赵师兄的，不是我！”
扶留向前走了一步，眉骨紧压眼眶，将信将疑：“不是你？当时还有谁？”
“师尊，你相不相信我，是个黑色人影，可是那黑影动作太快了，我看不清楚他的模样，要不是师尊和阿逍及时赶到，我和赵师兄可能都已经死了。”陈毕安神情无比真诚。
扶留直视面前人的眼睛：“你出去是要做什么？又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陈毕安沉默半响，最后沉重的叹了口气，从袖袋中掏出两枚碎玉，“我想给师尊礼物，可是玉簪被他们摔碎了。”
扶留双眉紧蹙，“因为一枚玉簪，你就要杀了他们？”
陈毕安一听，声量提高，焦急道：“当然不会，可是那些地痞流氓无恶不作，五毒俱全，他们该死！师尊，我没跟您说过，我是在洄城长大的，从小受他们欺负，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可是这次回去，我看到，我看到那些流氓又在欺负人！我看不下去，所以才失手....失手杀了他们。”
扶留静静的审视陈毕安，未出一语。
陈毕安愤愤道：“他们做过的恶事，死一万次都不足惜，今日遭难，不过是天理昭彰，恶有恶报罢了！”
扶留道：“那你可知苍云弟子杀人要承担什么后果吗？”
“我知道。”陈毕安跪下来，带着哭腔：“师尊！我杀了人，犯了门规大忌，师尊如何罚我都可以，就是要我偿命，我也毫无怨言，求师尊！不要赶我走！”
陈毕安的头重重磕在地上，一直磕着不起来。
扶留盯着地上的人，总感觉此人不同寻常，忽然想起在相柳家时相柳所说，沉默了许久，他道：“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伤你赵师兄的人还没有揪出来，那就罚你去后山神像前，跪地思过，没有我的信，不准起来。”
陈毕安抬头，眉心磕出血迹，他面露喜色。
“谢师尊！”而后又磕了三下才起身往外走去。
“回来。”
“师尊？”陈毕安回头。
扶留拿出裴家主送的一枚青玉镯，注入一丝灵力进玉镯里，他道：“过来。”
陈毕安走过去，扶留将手镯递过去，“这是给你的。”
“啊.....谢，谢谢师尊。”陈毕安受宠若惊接过，没想到师尊会送他礼物。
“去吧。”扶留走到窗边坐下，胳膊放在桌上，手指撑着额角闭目养神。
后山有一尊神像，是苍云之巅的始祖，在千年前神域动荡的那场劫难中，功不可没。一千三百年前，毕隰神乌族反叛，与魔族联合，意在取代神族，占领九重神域，大战中落败，全族被打入焚火炼狱，永世囚禁。
陈毕安牙关紧阖，面无表情在神像前跪下，手腕处的青玉镯子在暗夜中发光，
如鹰般的黑鸟落于他的肩头，血红的尖嘴一开一合，他侧头倾听，接着手臂一挥，黑鸟振翅穹顶，踪迹难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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