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怔了怔, “你……认识我?”
“王子殿下, 我是塔玛拉, 你认不出我吗?”骨龙微微扇动只剩骨架的翅膀, 仿佛想模拟自己生前飞翔的模样。
“抱歉。”西尔负手将裁决之剑收在背后“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他顿了顿, 接着说,“但我好像知道你……”
如果西尔没猜错, 面前这头就是兰斯洛特曾提过的, 为守护王宫而战死的雌龙, 南希的母亲。
塔玛拉眼眶中的魂火晃动着,“是的,王子殿下,我的孩子怎么样了?我被捆在这里之前最后去看过它一次,那时候它还是只蛋呢。龙蛋没有母亲孵化, 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破壳, 我不知道现在外面过去多久了, 也不知道它出世了没有, 是雌龙还是雄龙。”
“是雄龙。”西尔说“不过他有些营养不良,现在还是头雏龙呢, 跟您比起来个头差远了。”
塔玛拉的骨翼微张, 又合拢, 由于她只剩下骨骼, 西尔看不见肌肉表情,只能从这个举动判断出塔玛拉是在克制内心的喜悦。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塔玛拉喃喃着“那安德鲁呢?他还好吗?”
没等西尔回答, 骨龙又抬起骨爪拢住面部骨骼,“请您一定不要让他来见我,我不想让他看见只剩骨头的样子。”
“……”
西尔面对塔玛拉明亮的,隐约带有羞怯和希冀情绪的魂火,艰难地开口,“抱歉,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我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虽然他能猜到,安德鲁就是随自己离开纳撒尼尔的,雄龙的名字。
“噢……”塔玛拉失望地垂下头骨,骨翼扇动两下,低声说“我真想飞出去,回我们住过的山洞看一看。”
“王子殿下。”她问“您可以替我去看看吗?就在这座火山脚下,穿过那片长着紫色浆果的森林就到了。”
西尔愣了一下,“是那个墙壁上画着两头龙,一枚龙蛋的山洞吗?”
“哦,是的,看来您已经去过了。”塔玛拉接着问“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那附近现在都没有人了,但山洞里还是老样子,墙上的壁画也都还在,有一只……”西尔伸手比划“这么大的草窝,南希就是在那里破壳出生的。”
“南希……南希。”塔玛拉重复念叨着“我的孩子。”
西尔蹙起眉头,还是没忍住说出自己的疑问,“您刚才说,这座火山……这里是一座火山吗?”
“对。”塔玛拉似乎不明白西尔为什么这么问“王子殿下不是从火山口进来的吗?这里是巨龙山脉的火山内部,我被格瑞泽尔关在这里后就再没出去过。”
“不过。”她接着说“开始这里没有这么暗,但那天……像是地震了一样,我感觉周围天旋地转,意识恢复时整个世界都浸入无边的黑暗中,再也没出现过光……直到您出现。”
西尔摸摸后脑勺。
卡拉米和纳撒尼尔相距千里,而这座地牢分明就在卡拉米郊外的地下,不可能连通到巨龙山脉的火山内部。
可是,这地底深处又确实出现了岩浆。
“您是怎么被格瑞泽尔关在这里的?”
塔玛拉眼眶内魂火暗下去,“您离开之后,格瑞泽尔袭击了王宫。”
为了保护巨龙山脉和宫殿里的众人,塔玛拉不敌法神级别的格瑞泽尔,被他杀害,尸骨丢弃在宫殿中。
“后来格瑞泽尔复活了我,把我变成不死族,关在地窖里,直到……直到魔王大人出现。”
魔王的力量非常可怕,格瑞泽尔一时大意险些被他杀死,仓皇之下丢弃了纳撒尼尔宫殿内的一切逃回圣城。
“不过。”塔玛拉回忆着“魔王大人的力量似乎并不稳定,连他自己也不能完全控制。”
而魔王的性格,也确实如西尔所想,暴戾阴郁,喜怒无常。
“或许是因为有着共同的敌人,魔王大人对我们还算不错。”塔玛拉说“他放出了地牢内所有被格瑞泽尔复活的不死族,还招揽洛斯拉各地的黑暗势力,共同对抗格瑞泽尔。”
西尔听到这,没忍住插嘴替梅洛蒂打听了一句,“那位魔王,是真的像传说中那么英俊吗?”
塔玛拉顿了顿,肯定地回答,“是的,魔王大人非常英俊。假如你不了解他,甚至会被他的外表迷惑,以为这是个温柔的人呢。”
“魔王大人招揽的势力包括黑森林的暗夜精灵、费迪南德的海妖、甚至用禁术召唤出来的地狱魅魔……”
这都是现今洛斯拉早已消失的种族,即便在远古时代也非常稀有珍贵,而这些部族的年轻姑娘们几乎都被魔王的外表迷住了,和圣光教廷休战时,常常在私下里猜测魔王大人喜欢的类型以及讨论如何引起他注意。
“而且,魔王大人在宫殿中……”塔玛拉想到什么,忽然沉默了。
“怎么了?”西尔问。
“赶走格瑞泽尔以后,魔王大人一直住在纳撒尼尔的宫殿中,后来对抗圣光教廷的部族都聚集在下面的地牢里,所以那里就成了魔王的寝宫,而王子殿下您的房间……”塔玛拉咳嗽了一声“被魔王大人布置成婚房的样子了。”
西尔:“……”
可能是怕王子殿下不高兴,塔玛拉赶紧解释:“但魔王大人没有举行婚礼,也不让除他以外的任何人进去,还是几个魅魔族的小姑娘偷偷从窗户外面看见的,她们经常在私底下猜测,魔王的婚房是为谁准备的呢?”
“当时我们和圣光教廷对峙,魔王大人把从圣城掠夺来的——不、应该说是被格瑞泽尔偷走,又失而复得的宝物都堆积在宫殿中,俘虏则全部关押在地牢中,由不死族负责看守。眼看胜利将至,决战前夕,格瑞泽尔却扮成光明女神的模样,偷袭宫殿。”
那天晚上塔玛拉负责巡守宫殿,发现一个像极伊莎贝拉的女人在周围徘徊,似乎打算施展什么魔法,她上前阻拦,却万万没想到那是格瑞泽尔。
塔玛拉孤立无援,被格瑞泽尔控制住,用锁链关在了巨龙山脉的火山深处,外面看不到的地方。
至于后来的事,塔玛拉就一无所知了。
她偶尔会听见岩浆河对岸传来动静,甚至很嘈杂,却看不见光,也看不见人影。
时间久了,塔玛拉也默认自己是太过思念曾经纳撒尼尔的市集,才会在终年等待中产生这样的幻觉。
“王子殿下。”塔玛拉问“外面怎么样了?圣光教廷消失了吗?”
西尔看着她燃烧的,幽蓝的魂火,不知该怎么回答。
良久,只缓缓摇了摇头。
魂火沉寂下来,塔玛拉也不出声了。
“等南希回来,我可以带他来看您。”西尔安抚她“如果他知道您还存在,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塔玛拉的骨翼耷拉下来,“可我现在只是一具骨头架子了,还被这锁链捆着,就算见到我的孩子,也拥抱不了他。”
西尔凑上前,仔细观察那条铁链。
链条本身是铁制的,经年日久已经爬满了铁锈,但真正使它坚不可摧的,是其上那道流光,也就是格瑞泽尔附加的圣光魔法。
光链术?
西尔蹙起眉头。
是法神级别的光链术。
这就比较难办了,他一个剑士,对如何破解这类魔法可是毫无研究。
西尔瞥见塔玛拉背后大门上的纹路,出声问:“这扇门又是什么?”
“门?”塔玛拉不明白他的话。
“就是你背后这扇门。”
“我背后不是岩壁吗?”
西尔:“……”
塔玛拉常年被关在黑暗中,又被锁链缚着,并不知道自己身后的景象,大约她被关在这儿的时候,这里还是一面岩壁。
而这里也并不是纳撒尼尔的火山。
西尔猜测,塔玛拉或许在黑暗降临以后,天旋地转的那段时间被变换了位置。
只是不知道是谁干的,甚至连火山底下的岩浆河都一并挪过来了,距离还如此之远。
西尔看着大门上繁复的符文和锁链上流动的魔法元素,只觉得脑瓜隐隐作痛,最后决定先回去找兰斯洛特,他应该知道怎么解除。
“哦对了。”西尔忽然想起来“那你知道兰斯洛特先生吗?”
兰斯洛特同样是被格瑞泽尔杀害,丢弃在宫殿中而后复活的,对抗圣光教廷的战争他应该也有参与其中。
“兰斯洛特?”塔玛拉却左右转动头骨“没听说过。”
“你不认识他?”西尔觉得有点奇怪。
“不认识。”塔玛拉仔细回忆了一遍,仍然是否定的答案“当时魔王大人麾下的随从我都知道,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况且王宫里本来就没有人叫这个名字。”
“他原来是一只银雪狐,后来变成了……”西尔实在无法形容出兰斯洛特现在是什么样的存在,只好描述“总之他经常穿白衬衣和黑色燕尾服,大概这么高……他的冰系魔法非常强大,实力达到法神的程度。”
塔玛拉还是不认识。
“据我所知,猎人进山时,只有一只银雪狐躲在我们的山洞里逃过一劫,可那是只雌狐狸,不叫这个名字,之后被格瑞泽尔当作实验品复活的狐狸也没有一只成功。”
“……好吧。”西尔其实自己都没太弄明白,也不知道怎么和塔玛拉解释管家先生的存在,只好放弃了“我回去找他过来帮忙,你见到他或许就能认出来了。”
用飓风送西尔再度穿越岩浆河后,塔玛拉看着那团渐行渐远的白光,仍觉得恍惚,像是经历了一场梦境。
她能回忆起的,强大且身材修长的男人只有魔王一个,但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的名讳。
魔王不穿白衬衣和黑色燕尾服,况且——他不止会用冰系魔法。魔王大人什么魔法都会,近战也不输任何人。
在洛斯拉,恐怕只有王子殿下的剑术能赢得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兰斯洛特:假装不懂火系魔法就能得到殿下的奖励,计划非常通
谢谢今天那么谜、夏不语、鸽青、逍遥散人的营养液,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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