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姗比严筝大两岁, 确切地来说是两岁半,她3月23的生日,他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12月31。
但寻常姐弟恋女强男弱的常见模式并不存在于他们之间,因为在切开全都黑的严筝面前,祁姗永远只有被看穿,被逗弄, 给颗甜枣乐呵半天, 最后被骗到床上吃干抹净的命运。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无论严筝还是祁姗,都常常会忽略掉二人的年龄差, 她把他当无所不能的大人去依赖,他也把她当会撒娇会任性的小姑娘那样宠。
这句“姐姐”脱口而出的时候祁姗自己先愣住了,她不知怎么的就觉得适才严筝呆呆看她的模样很可爱。他确实只有23岁啊, 因为生日小, 都还没满, 和其他为了博得心上人欢心而拼命把自己做到最好的男孩子一样, 她对他笑一笑, 他的世界都要亮了。
“走吗”如果不是两个人已经分手, 祁姗甚至想要摸摸他的头。
“嗯,走。”严筝生怕她反悔似的, 长腿一迈先往剧组外面走。
就这样,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祁姗说的那家手工糖果店。
走到店门口, 严筝看着毫不起眼店面不由地想, 怪不得他们演唱会之后安若找了两天都没能找到, 谁能想到霍华德家家主的长女会随身带着这种街边小店的糖果呢。
“其实我和这家店的渊源还得从我四岁的时候说起。”买完了糖, 祁姗和严筝来到附近小公园的长椅上坐下, 拆了枚水果糖塞进嘴里, 又递给严筝一颗一样的,“有一天祁诺生病,我一个人去幼儿园,放学时家里来接我的阿姨去晚了,我等了好久,等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叔叔,叔叔说阿姨今天有事,他是我爸爸妈妈叫来接我的。我那时小,没想太多就跟着上车了。”
“结果是坏人”严筝听到这个开头就猜得到结尾。
“也不是”祁姗顺着他的话回答,反驳的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被打断,不满地襟起鼻子,“哎呀,你这个人能不能听故事就好好听,提前剧透结局有意思吗”
“好,你说,你说。”莫名其妙挨了一通抱怨,严筝也不恼,顺着她哄,“过程一定很惊险,继续。”
祁姗权衡一下,觉得还是优先告诉他4岁的自己有多么智勇双全比较重要,瞪他一眼续道“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小时候很机灵的,我认得回家的路,走到一半我就发现不对了,于是骗那个叔叔说想上厕所,等他车一停我拉开车门就跑。但我那时才四岁,腿也短,根本跑不过大人,幸好撞见了伊莎贝尔奶奶就是你刚才在店里见过的姑娘,蕾蒂莎的奶奶,老奶奶猎户出身,有持枪许可证,转身就进店里拿了枪,让那个叔叔放开我,不然就开枪。”
“然后你就和老奶奶进了店”严筝有点无语,虽然不知道要把她带去哪里的怪蜀黍很可怕,但能从糖果店里掏出枪的奶奶明明也很可疑,得亏这是没遇到坏人,不然绝对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祁姗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觉得我还是傻,可那时我才四岁,能半路想到跑已经很不错了虽然那个叔叔真不是坏人,是我爸爸新找的司机,这一切都是误会,但我和这家店的缘分就是这么来的,把我带回店里后,伊莎贝尔奶奶不但给了我好多糖果吃,还叫蕾蒂莎陪我玩,她就在一旁拿着枪看叔叔给我爸爸打电话,直到我爸爸推了会议亲自过来,她才放人。”
说话间祁姗已经拆了好几个糖果,发现严筝还在半嚼不嚼地咬那枚水果硬糖,便又递过去一块巧克力,故意板起脸带着几分命令意味地道“吃下去,再试试这个。”
严筝笑笑,从善如流地把糖嚼碎,修长的手指连拆巧克力锡箔纸的动作都外赏心悦目。
“说出来你可能认为我在框你,但我四岁那年也差点被绑过。”不知道是不是巧克力的安神效果,他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慢慢松下来,舒展长腿,脊背轻轻倚靠着身后长椅的栏杆。
“哈这么巧的吗”祁姗果然露出诧异的表情,“也是误会”
严筝拿舌尖慢慢含化巧克力,微眯的桃花眼忍不住盯紧了眼前女孩儿微张的嘴唇,喉结慢慢滚动一下“可能算吧,因为绑我的是夏初哥。”
祁姗“”
严筝“其实没那么复杂,我哥和夏初哥不是高中同学吗,那时两个人刚刚混在一起,我哥属于那种单打独斗能拼能狠的,夏初哥属于靠脸和武力值圈了一帮同龄小男生帮他拼帮他狠的。两个人不打不相识之后,夏初哥就单方面认可我哥当他小弟,天天酝酿着给我哥送点入伙礼,正好听说了我家的事,又正好看了几部警匪片,觉得可以拿我玩一出绑架,一方面能帮我哥在我爸我妈那里出口恶气,要来的钱他们一伙人还能分一分挥霍好久,圆满。”
祁姗“”
严筝“我记得是个周末,我妈从来不许我出去玩,只让我学很多很多东西,我一个人在客厅里看书,发现一个人跟会飞似的,我家别墅三米多高的院墙轻轻松松就跳进来了所以夏初哥现在参加忍者勇士能翻五米也不值得惊讶,他16岁就能随随便便一蹦三四米,后来当艺人有钱了还雇了好多职业教练一对一陪他玩。”
关于夏初的事情,两年前的祁姗是恨不得每个细节都数若家珍,可现在她更关心的却是严筝“等等,你那时不是才四岁吗严穆不是亲妈,你爹妈都是亲的呀,把你一个人丢在家”
“就他们都比较忙吧”严筝知道祁姗不喜欢听他说谎,选择隐藏起一部分事实,比如他爸忙着去外面鬼混,他妈忙着去斗小四小五小六,“也不是我一个人在家,我姐姐在二楼,瞧不见人会发脾气,所以家里的阿姨在陪她。”
“那你怎么不喊人呀”祁姗露出一副“想不到你小时候比我还笨”的模样。
“大概就像你说的,四岁的孩子考虑得太少”严筝模棱两可地说,然而事实却是他至今仍然记得没叫人的原因,他可能真是天生的心太脏花花肠子多,在见识过夏初利落的身手后,他才那么小,居然能立刻做出把家里年近五十的阿姨叫来也没用的判断。
毕竟夏初的行为模式着实不像是什么做事会过脑的人,他叫来阿姨和姐姐只可能导致两个后果。
一是他慌不择路地逃跑,但这种闯别人家连脸都懒得遮的人肯定不出两个小时就会被警察抓回来,严筝看得出他的眼神很干净,并不像一个真正的坏人,觉得没必要真闹到警察那里让这人背上进局子的黑历史。
二就更严重了,夏初慌乱中对阿姨动了手,害了阿姨不说,他估计这辈子也彻底毁了。
所以严筝没喊也没叫,做出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从夏初手里接过一把糖炒栗子,让他扛起来跟没看见正门大敞一样又从院墙上翻了出去。
“我的天他真把你绑走了”虽然知道是夏初也知道后来严筝没事,可当年自己以为遇到坏人的恐惧她记得清清楚楚,即便司机叔叔不是真的想害她,在那之后的一个月她还是连续做了一个月噩梦,“你是不是害怕死了”
严筝想了想,像是在回想一件开心的事一样,眼中居然含了笑意,主动拆开一枚小熊软糖“我还好,夏初哥他们比较害怕。”
毕竟是一群平时打架都不敢见血的高中生,夏初带着他和一群小弟来到了他们平时的据点,一家不需要身份证就可以进的ktv,然后严筝眼睁睁地看着小弟给夏初准备好纸笔,正式准备开始写勒索信的少年在题目上就卡了壳。
革方,革才,革
划到第三次,夏初把笔一摔“妈的,勒索俩字咋写来着”
严筝“”
小弟们“”
某小弟“就一个革加个力”
夏初这个毛病高中便有,自己没文化也极其讨厌别人在他面前炫耀有文化,当即火了“我看你像革加利,革字旁哪有左中右结构的字,显着你了怎么的,闭嘴”
小弟悻悻地给嘴巴上了拉锁,只得和一旁沉默吃板栗的严筝一起看着夏初写废了满满一个纸篓。
终于,夏初放弃了,抬头看着严筝叹了口气“仔细想想,咱这事办的是不是犯法啊,不行我得找严穆去,丫个街的犊子玩意又不接我电话。”
“再之后夏初哥带着几个小弟去找我哥,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和他留下来看管我的小弟聊天,可能是看我小,小弟也没瞒着我,跟倒豆子似的把夏初哥为什么绑我说了。”严筝说到这里,短暂地停顿一下,那是他第一次完整地了解到上一代的恩怨,他终于明白了爸爸做了什么,妈妈又做了什么,以及为什么无论他表现得再怎么乖,哥哥都从来没对他笑过,“我那时就觉得,哥哥和夏初哥其实也没做错什么,我不能给他们添麻烦,应该在家里阿姨发现我不见了之前回家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你打算自己溜回去你确定你记得住回家的路”祁姗咯吱咯吱地咬着橡皮糖,情不自禁地为故事里的小男孩儿担心起来。
严筝的语气却极其平静,好像他和故事的主人公一点关系都没有“记得一部分,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好不容易把夏初哥的小弟支走,人还没跑到ktv门口,就看到我哥和夏初哥回来了。我哥那时候打架狠,听说夏初哥的小弟把我弄丢了,一拳就把那人的嘴角打出了血。我躲在ktv门边的大花盆后面,虽然有点开心他在乎我,但确实也懵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出来,不出来怕我哥他们担心,出来又怕我故意逃走给他惹麻烦这件事会让他以后更加不待见我。”
祁姗继续咬橡皮糖,不由地皱起眉。平心而论,从一个冷静顾全大局的成年人角度去考虑,严筝的逻辑没有什么问题,但那时他才只有4岁,究竟是怎样的成长环境,才能让一个四岁的孩子连出于情感本能的委屈都没有,一味地压抑自己去思考
“那最后严穆哥哥和夏影帝怪你了吗”祁姗问。
“我也很意外,他们没有。”严筝的语气有一点怀念,“可能也是看我有点惨,觉得再责怪我像欺负小孩儿了。我当时跑得急,ktv灯光又暗,下楼梯的时候没瞧清楚就摔了一下,后来他们还带我去学校门口的大排档吃东西,那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和哥哥在一张桌上吃饭,反正没摔出什么问题,也不算亏。”
“”祁姗,“您这个计算盈亏的公式,也是很有想法。”
“有吗”严筝是故意逗她笑的,他不希望他最宝贝的姑娘伤心难过,哪怕是为了他也不想。
顿了顿,他素整脸色,认真地望着祁姗的眼睛“我会做到的。”
“什么”祁姗不解他突然转移话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都会做到的。”严筝重复一遍,补充道,“那天吃完大排档我哥领我回家,阿姨当然发现我不在了,把我爸我妈都叫了回来。我哥和我刚进家门,我爸就对我哥劈头盖脸地骂,说他自己不学好在外面混就算了,还把我也带到乱七八糟的地方,连和家里知予一声都没有,越来越不像话。我哥懒得反驳,反正他和家里的关系恶劣,不差一件两件事,但是我觉得不能让哥哥背黑锅,于是主动说是我缠着他非要他带我出去玩。可这句话虽然堵了我爸的嘴,回到屋里我妈却不乐意了,那是记忆里她打我打得最狠的一次,说我不争气,不分里外,不识好歹,老天不开眼怎么让她生出我这种儿子,将来还指着我和严穆斗,指个屁。我不知道我哥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了动静,等我妈走了之后他推门进来往我手里塞了管药膏。这说明我做的一切,我的赎罪,只要我坚持下去,就一定有得到回应和认可的那一天。”
“姗姗,谢谢你。可能是基因里带的,我天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不是一直记着你的话,我大概早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长长的睫羽轻颤,这是他们这次阔别两年的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叫姗姗这个名字,“还有,我知道简淮在追你,也看得出你不喜欢他,这点也要谢谢你,还愿意记得我,没有喜欢上其他人。”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恳求“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很过分,但我还是想求你,能不能先不要在心里装上别人,我答应你,我会做到的,一定能够把我身上的罪孽赎清,取得所有人的原谅,干干净净地站在你面前,不会太久,再等等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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