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七点，离辅导班开课还有一个小时，甘棠坐在办公室，破天荒的没在工作，而是打开个人终端，查看上面的联络人信息。
实在不行，就把学校卖了吧，她实在没办法供养这所吞金兽一样的大学。
虽然有些遗憾，可她是个理智的人，经营学校的困难级别，超出她能力范围了。毕竟，上辈子她到死也不过开了家辅导学校。
曾经被她拒绝的那位中介格兰特，首先被排除在外。如果去找他，肯定会被大肆压价。
正在甘棠筛来选去时，办公室的门被小心翼翼叩响。
“请进！”甘棠说道。
甘棠听声音就知道，会这样轻手轻脚敲门的，肯定是辅导班的学生。
大门应声而开，走进来的，是四名学生。
辅导班有两百多个学生了，虽然人多，可每个学生甘棠都叫得上名字，对他们的情况也有基本了解。
这四人，都是成绩很差那种，比安妮强点，可是也够不上任何大学的分数线。复习一年，找对办法，再加把劲，明年也许可以念星内农大。
甘棠和蔼的看着他们，道：“什么事啊。”
虽然大学要卖了，可辅导班还是得干下去，她总得有个收入不是。
四名学生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领头的艾伦·弥尔顿说道：“甘校长，我们听康恩说，您在辅导班暑期结业时，会给他进行一次测试，如果测试合格，将会特招他进入日月全科学院读书。这是真的么？”
“是真的。”甘棠点点头。
想到当初的承诺，甘棠一阵头痛。
学校没了，她给玛丽恩夫妇的承诺，也要瞎掉了，她该怎么和他们解释？
想到玛丽恩夫妇脸上会出现的失望神色，甘棠心头堵的厉害。
艾伦·弥尔顿鼓足勇气：“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康恩的事，在辅导班里不是秘密，大家私底下议论过不少次。
艾伦几人，分数和康恩差不多，都非常想读大学。
他们没什么自信心，觉得自己就算再复读一年，上大学的机会也比较渺茫。如果能像康恩一样，被日月全科学院特招，那该多好啊！
最近辅导班的课程越来越紧凑，进度越来越快，他们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索性商量一下，联合在一起，来找甘棠。
甘棠听到少年们的诉求，愣了一下。
她手里的确有一批特招名额，大概在十五人左右。
可一切的前提建立在日月全科大学没被卖掉的基础上。
看着四个少年充满渴望的眼神，甘棠心里一阵不忍，她说道：“你们有机会。到时候是会有一次考试，它是面对所有学生的，我很快会给给大家公布详情，你们等通知吧。”
四个少年心中生出希望，对着甘棠深深鞠躬，带着欣喜离开办公室。
看着重新合拢的办公室门，甘棠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昨晚上被强行压下来的不甘情绪，又冒出头。
卖掉学校，诚然可以甩掉经济上的沉重负担，可她要迎来的，将是更多灵魂上的拷问。
她要背弃对玛丽恩夫妇的信誓旦旦，背弃被她说动，愿意报考这所学校的近百学子，以及，她自己的梦想。
放弃有时候需要很多理由，不放弃也许不用理由就够了，更何况她还有这么多个。
甘棠咬咬牙根。要不，她试试再抢救一下？
比德星人造二卫，市中心，格林餐厅红红火火营业着，只是主厨尼克已经很久没在人前出现过了。
他一般都待在后厨或者办公室，从不到前面露头，再不像以前那么活跃。
格林餐厅门口，出现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你好，我找尼克·格林。”挂着黑眼圈的甘棠说道。
她想来想去，要弄一笔快钱的话，还真有个法子。
抛开伊恩嘴里的机甲系建设费一千四百万星币不提，要维持一年基本的学校运转，她需要筹备两百万星币。
上次，尼克提出收购她手里的料理制作程序，十个菜，出价十万星币。
两百万星币，就是两百菜。
日月全科学院食堂里，被甘棠录入的菜，约有百十道，其中尼克需要的大荤类，只占一半儿比例，离甘棠想要卖的两百道荤菜菜谱，还差一百四十多道。
这几天，甘棠日夜爆肝，绞尽脑汁回忆她知道的肉类菜谱，把它们转录成烹饪程序。
好不容磨满两百道，甘棠赶紧来到格林餐厅。
门口的迎宾机器人听到她想见尼克，声音毫无起伏回答：“您稍等。”转身去了餐厅后的办公区域。
过一会儿，迎宾机器人迈着机械的步伐回来，银色的头颅一歪，道：“尼克主厨让我告诉你，他不在这儿。”
尼克·格林的办公室里，他正通过实时监视画面看着门口的甘棠，听到机器人的回答，差点儿把鼻子气歪。
当初就不该图便宜买这个型号的机器人，也太没脑子了，这下傻子都知道他人在了。
他三步并一步，小跑着从办公室冲到餐厅门口，气喘吁吁道：“这该死的机器人，程序老是出错，我明明说的是我在这儿，我要把它拉回厂子维修！甘校长，你别介意，请！里面请！”
甘棠摇摇头：“不了，我就想问问你，还买烹饪程序么？”
尼克内心是拒绝的，就算甘棠的菜谱很好，可是他敢要么？他怕极了日月全科学院，不想和那边沾上任何关系。
见尼克不说话，甘棠说道：“上次的十个菜，你不是要独家买断么？”
“我错了，甘校长！”尼克立刻满脸忏悔：“我不该恶意压价，我根本没那么多钱独家买断那十个菜的烹饪程序。请您大人大量，忘了我的胡言乱语吧。”
听着尼克的话，甘棠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道：“那你买得起几个？”
尼克想了想，伸出一只巴掌，然后，咬咬牙，把自己的大拇指蜷起来，道：“我拿出全部身家，也只能买顶多四道菜的烹饪程序独家权。”
“成交！”甘棠果断的说道。
虽然她不知道尼克的全部身家有多少，可是，看格林餐厅的热闹程度，她就知道尼克绝对不是穷人。
之前她还有些郁闷，要是把两百道肉菜的烹饪程序独家权一股脑卖给尼克，以后它们就不能再被学校食堂做了，也许会引起学生们的不满抗议。
但只是少了四道菜，影响甚微。
尼克愣在当场，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你把钱转给我，我给你菜谱。”甘棠说道。
这不可能……尼克瞬间想开口拒绝，这时，他的个人终端剧烈震动起来。
尼克低头一看，发现个人终端上浮现出一行久违的丑丑绿色字迹：答应她。
尼克腿一软，差点儿没跪地上。
他们竟然团伙作案！
他要是不答应甘棠，那头黑入他个人终端的那个可怕的安德鲁，指不定会做出什么。
他们这是勒索，敲诈，强买强卖！
尼克在心里狂骂狂叫，百般不愿，嘴巴却牢牢闭着，哆嗦着手指，将自己账号里的钱，全部转给甘棠，一分不敢留。
甘棠收到转账提示，低头一看，嘴巴里差点儿塞个鸭蛋。
这……尼克没转错吧？这么一长串零，这是一千九百二十六万零三千四百二十五点七三星币。
“菜……菜谱给你。”她吞口口水，给尼克发了四份菜谱。
想了想，她又附送一道腊八蒜的做法，表情很严肃：“鉴于你消费额度很高，我特别送你道开胃小菜，它和肉一起吃，对健康非常好。”
说完话，甘棠拔腿就跑。
溜了溜了，万一是尼克转错账，再要她还钱怎么办？甘棠决定躲起来，打死也不进城了。
刚回到日月全科学院，甘棠心跳还未平复，办公室门便被人敲响。
伊恩带着安德鲁一起走进来。
伊恩翡翠色的眸子看着甘棠，道：“我给你发了封邮件，里面有虚拟机甲训练系统和二手虎型机甲零件的卖家联系方式。机甲零件一定要按我发的清单买，有不懂的地方问我，不要擅作主张，买错零件，会影响拼出的机甲功能。”
“呃？！”甘棠看着伊恩。
“甘校长，恭喜发财啊。”安德鲁对甘棠俏皮的眨眨眼睛。
甘棠无奈，这俩可真是小灵通，这就知道她和尼克的交易了。
伊恩和安德鲁留下来，在她办公室的沙发里坐着不动。一脸甘棠今天不买，他们就不走了的架势。
甘棠心情正好，瞥他们一眼，决定不和他们计较，
买买买！买还不行么。他们可真是两个磨人的小妖精啊。
甘棠打开伊恩发给她的连接，发现不但机甲零件是二手的，连机甲训练系统也是二手的。
那是首都星某个综合学校淘汰掉的虚拟机甲训练系统，系统比较老旧，报价八百万星币。
而二手虎型机甲零件的价格，则贵贱不等。便宜的零件就是废铁价，贵的，则要几十万星币一个。
甘棠兜里揣着近两千万星币，感觉自己有钱了，心思活泛起来。
二手的她看不上吔，特别是虎式机甲，眼前这俩家伙，不但要二手的，还是要二手零件，买回来自己拼。
这是看不起甘校长吗？甘校长现在是有钱人了！直接入一手可好？
财大气粗的她，打开星网最大的购物网站，逛了进去，搜索虎式机甲四个字。
瞬间，出来十几页结果。
看到价格，甘棠险些滑桌子底下。
最便宜的一款全新虎式机甲，也要一千八百万星币，买完她差不多可以宣告破产了。
瞬间，甘棠像是被戳破气的气球，不膨胀了，也不飘了。
偷偷瞅一眼沙发上坐着的伊恩和安德鲁，甘棠又暗搓搓在购物网搜了搜他们推荐的虚拟机甲训练系统，然后发现，他们推荐的那一款，当年售价记录为一亿两千万星币。
只是，它已经在九年前被更优系统替代，全网下架，一年前，开发商更是停止为其提供技术支持。
若不然，首都星那所学校也不会将它打骨折二手出售。
数着虚拟机甲训练系统原价后的零，甘棠全然佛系，感觉到无比平静，无比安详。
她深刻意识到，她是个穷人，在星际捡捡垃圾，用用二手得了，总得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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