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跟过去, 这里留给我处理就好。”林卓对司机说道。
司机应好,急忙追上前方仲映之的脚步。
走到院子入口, 仲映之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晾晒的衣服到处乱挂着,部分土地还种上了菜。
绿油油的菠菜和香菜似是刚施肥过, 叶片上挂着黄色不明物体, 空气中散发着厕所的恶臭味, 乱糟糟一片。
仲映之正欲问司机具体的位置,还没来得及问,就瞧见了不远处头正站着一人,是刘思卉。
她绿色的头发变回了正常色,清秀的模样一眼瞧去,竟差点没能认出来。
刘思卉脚下趴倒着一人。
仲映之定眼瞧去,从后面看,地上的那人浑身染满了泥,长发半扎半散, 身形娇小。
仲映之眉头一皱,抬步上前, 确认似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果然是穆橙。
刘思卉见到来人, 微微一怔, 似是没料到仲映之会出现在这里,随即又释然,“我说呢, 怎么乖乖让我打了,搞半天是又喊救兵来了。”
仲映之没理会刘思卉,而是看向地上的人,沉声问:“她又打你了?”
穆橙垂着头,望着地面,按在泥地里的手渐渐缩紧,身体微微发颤,没有回应仲映之的问话。
仲映之忧心,想要伸手去扶她。
穆橙望着她伸过来的手,没有思考太多,几乎是下意识反应,她如避蛇蝎一般的躲开了仲映之的手。
仲映之手落空,愣了愣。
没等得及仲映之多做他想,刘思卉出声,冷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仲映之,你来得可真是时候,没错,我刚刚又把你的人打了一顿,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仲映之眸似寒芒,凝向刘思卉。
仲映之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个眼神,仅仅一个眼神,便让刘思卉的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退了一步还想退第二步,刘思卉咬牙,生生忍住,忍住对她的惧意。
刘思卉直视她,道:“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我什么也没了,我不怕你了。”
“是吗?”仲映之眼睛微眯,嗤笑道:“你真的没什么可失去了吗。”
刘思卉呵呵笑了两声,可笑声才刚出,又瞬间止住,因为刘思卉留意到了仲映之此刻正在看的方向。
仲映之没有看刘思卉,而是越过刘思卉,看向了刘思卉后面的人。
刘羽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一手抓着门框,眨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探看着。
仲映之看向刘羽霖,笑了笑,笑却不达眼底。
刘思卉急忙回身,蛮横且急躁的将刘羽霖推进屋里,“谁让你出来的,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给我进去。”
刘思卉将门反扣上,手,发抖。
仲映之看着她动作,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这小女孩和你长得还有几分相似呢。”
“邻居家的孩子,和我没关系。”刘思卉试图撇掉关系。
她还有可以失去的东西,她还有她的妹妹,刘思卉眼睛剧烈眨动几下,透出恐惧,想要掩饰也掩饰不了的恐惧。
“我说过了,别动我的人,你是不长记性吗?”仲映之嘴角的笑意滞住,眼露寒光。
刘思卉手握拳,高声怒道:“你还想让我怎么长记性,我爸妈都死了,因为你死的,你开心了你满意了,你让我长的记性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一辈子!”
仲映之冷嗤,“你为什么会觉得你爸妈的死是因为我,医院停止给你妈妈治疗,是我安排的吗?被追债时你爸爸跑到马路中间被车撞死,是我布置的吗?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被戳中最不愿承认的事情,刘思卉剧烈的摇晃了两下头,“你放屁,我爸妈的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都是因为你,我爸妈的死都是因为你,是你不依不饶,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们往绝路上逼。”
相比刘思卉的激动狂躁,仲映之则是一脸平静。
一场对话下来,仲映之仿佛是个看客、局外人一般。
穆橙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垂着的头,听着、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忽的,笑了。
笑得突兀,笑出了声,笑出了眼泪。
脑海里的那些画面,每一桩每一件,当时的无措,当时的绝望,仿佛都如亲生经历。
穆橙无法准确的形容这种感觉,总而,脑海闪过的画面不似虚无的影像,而像是切实际发生过的事情,且这些事情都是自己所经历的。
每一丝每一寸的疼,都疼在了心口处。
穆橙的笑声引来了仲映之和刘思卉的目光。
穆橙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看了一眼刘思卉,随后又将目光转至了仲映之身上,并牢牢将目光定在了她身上。
忆起这些事情,穆橙最恨的竟不是刘思卉,她最恨的是那个比刘思卉还要恶还有可怕的仲映之。
仲映之眉心微皱,她理解不了此刻穆橙的眼神表达的是什么,究竟是恨,还是失望吗?
可不管是哪个,好像都不应该出现,她为什么要恨自己,又为什么要对自己失望,自己什么也没做,甚至自己明明一直在维护她才对。
“够了,”穆橙收回目光,再次低下头,喃喃重复道:“够了!”
仲映之抿唇,“你说谁够了。”
穆橙猛的抬起头,睁着猩红的眼睛,眼中存有欲要落却还未落下的泪,“你,我说你,你够了,你们都够了,刘思卉也好,仲映之也好,你们都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我做错什么了吗,我为什么要夹在你们中间受最重的惩罚,凭什么?”
许是太过激动,话刚说完,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喉头涌出一股血腥味。
下一秒,穆橙口中涌出一口鲜血,天旋地转,意识混沌,人直直仰倒而下。
仲映之瞳孔微缩,眼疾手快,及时将人扶住。
穆橙倒在她的怀里,还存有一丝意识,她并不觉得这个怀抱有多温暖,反而觉得它是冬日里的冰窖。
是一个会将人冻死的冰窖。
她讨厌这个怀抱,也恶心这个怀抱。
穆橙挣扎着要离开这个怀抱,她费尽了全身力气,可怎么也挣脱不了。
这个挣脱不了的怀抱,就像是命运牵起来的线,牵上了就怎么也断不了。
穆橙撑着最后一口气,奋力的咬住了仲映之的肩膀,狠狠的拼尽全力的咬着,肩膀被咬破,她尝到腥甜的味道。
穆橙试图用这种方式,发泄着对她无尽的恨。
仲映之感知到肩膀的疼痛,眉头拢起,想要推开她,可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去。
仲映之由着她咬,直到咬够了,没了力气,晕死过去了才停止下来。
司机忧心道:“大小姐,您的肩膀流血了。”
仲映之并未在意这些,将人横抱起,要离开这里。
走出两步,她回头,看向后面的刘思卉,“她要是有事……”
话说一半,停住,但要表达的意思却从冰冷的眼神中表达了出来。
她要是有事,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刘思卉望着走远的人,垂在两侧握拳的手微微发颤,她讨厌这种害怕的感觉,却又控制不住的害怕。
没用,太没用了,刘思卉在心里暗骂自己。
不知道何时,刘羽霖从屋里出来了,她用小小的手扯了扯刘思卉的衣角。
刘思卉低头看她,神情低落。
刘羽霖仰着头,笑了笑,露出了虎牙,“姐姐不要怕。”
“你是不是觉得姐姐特别没用。”刘思卉问。
刘羽霖摇头,“姐姐是最棒的,姐姐是最厉害的,可是姐姐喜欢打架,姐姐要是不打架就好了。”
刘思卉蹲下身子,抱住她,“是姐姐错了,是姐姐我太沉不住气了,我应该再沉住气一点的,我不应该那么情绪化,我应该慢慢来,一点一点的计划……”
说着说着,刘思卉眼神逐渐阴狠。
刘羽霖不懂她的仇恨,用手拍了拍她的背,小大人似的安慰着她。
刘思卉抱着她,抱了很久,越抱越紧,眼角不断抽搐着。
刘羽霖忍了忍,忍不住了,委屈的带着哭腔道:“姐姐,你勒疼我了,我很疼。”
“对不起。”刘思卉回神,急忙松开手,平复下情绪。
刘羽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姐姐不要难过,虽然爸爸妈妈不会回来了,但你还有我,我会很懂事的,以后我再也不给陌生人开门了,我都听你的,没有汉堡吃没有娃娃玩也没关系,我不需要那些东西,我有姐姐就可以了。”
刘思卉心一软,妹妹懂事得让她心疼。
“我不难过,有我的小羽霖在,我怎么会难过呢,我只是……”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直接消了声。
刘羽霖好奇问:“只是什么?”
刘思卉眼神闪躲,犹豫着,惶恐着,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你也觉得是我害死了爸妈吗?不是对不对,不是我害死的,对吗?”
问完,刘思卉期许的看着她,期待于她的肯定。
刘羽霖没有辜负她,肯定点头,“当然不是姐姐害死的,姐姐那么喜欢爸爸妈妈,和我一样喜欢,当然不可能害他们。”
刘思卉听着这些话,眼神逐渐坚定下来,“对,你说的没错,害死爸妈的人不是我,是仲映之,是她才对,我恨她是对的。”
刘思卉渴望被认可,哪怕只是一个孩子的话,也足矣鼓舞她。
鼓舞她继续理所当然的抱着这些仇恨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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