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橙隔着几米的距离, 一眼就瞧见了仲映之,她斜靠在门边, 手机贴在耳边,低头正在同电话里的人说些什么。
金色长发随意的绑在脑后,淡淡阳光洒在她身上, 镀上一层光圈。
不过慵懒的在树边打电话, 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
穆橙一时看失了神, 一场生死,再遇,她很想冷静,很想淡然处之,很想以一个正常的方式和她道一声你好。
但,她做不到。
穆橙自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克制不住,以至于酿造了一场尴尬至极的疯癫举动。
还没到可以吻她的时候,还没有到可以吻她的关系, 却吻了她。
情难自已,下意识的举动。
……
“什么?”向来淡然的仲映之声音忽的提高, “你带她过来干什么,还有, 你为什么要去见她。”
林卓来了个先斩后奏, 将人领到了门口之后,才打来这通电话。
仲映之正要再骂人,就见眼前狂奔来一个人影, 那人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嗖”的一下,跳到了仲映之身上。
仲映之手中的手机丢了出去,下意识接住来人。
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那人将头埋在自己脖颈处,眷恋的唤:“阿映。”
仲映之的心随着这一唤,而悸动一下。
她慌忙掩饰下,将身上的人呵斥了下去。
好不容易将人甩下去了,不料,人骤然压近,唇角传来温软的触感。
仲映之瞳孔微张,身体僵住,手握拳,脑中乱成一片。
时间似是在这一刻凝固了,四周没了声音,只余下心跳如鼓。
两秒后,仲映之松开握拳的手,敛下所有情绪,回过神,一把推开穆橙。
穆橙猛的被这么一推,脚往后退了两步,踩空台阶,跌了下去。
臀先落地,疼得嘶哑咧嘴。
仲映之往前动了一步,想要扶人,可手伸到一半不知为何,又收了回去,转而连着擦拭了好几下被她吻过的唇角。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穆橙看着她动作,捂着摔疼的屁股,站了起来,不满道:“不就亲了一下嘛,又不是多大的事,你怎么跟染了病毒似的。”
仲映之停下擦拭的手,看向她,眼有怒火,可细细看去,怒意下掩饰着更多的慌乱。
为这突然而来的一吻,为这内心莫名的悸动,而慌乱。
穆橙咧嘴朝她笑,笑得灿烂,看着有点没心没肺,“我家乡有个习俗,如果真诚的想和一个人道歉,就得亲她,我这是在跟你道歉,为之前说的那些话而道歉。”
仲映之深吸一口气,表情冷如一块冰,“有病就去精神病院治。”
说完,转身要走。
穆橙急了,喊道:“我还没吃饭。”
仲映之脚步停了停,回头看她,“所以呢?”
“今天天气好像还挺好的,太阳照在人身上蛮暖和的,”穆橙东扯西扯,不知所云。
仲映之没了耐心,在她耐心快耗尽时,穆橙道:“既然天气这么好,你请我吃饭吧。”
天气好和请她吃饭,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果然是个疯子。
仲映之冷笑,“你是在讨饭吃?”
穆橙被她噎了一下,“对,我就是在讨饭吃,我特别饿,所以,我的好阿映,你请我吃饭,好不好?”
这话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软软甜甜的。
仲映之表情怔了怔,心随着她说话的语调,软化成了一片。
“你为什么要用这么恶心人的语调和我说话,”仲映之神情不自然,“还有,我和你不熟,不要阿映阿映的叫,你是在和我套近乎吗,不好意思,我并没有想要和你这种疯子拉近关系的想法。”
穆橙也不恼,好像不管仲映之说什么,她都不会计较一般,听到骂人或讽刺人的话,还一脸吃了蜜糖的模样。
穆橙乖巧点头,“你不喜欢我叫阿映那我就不叫,我都听你的,你看这样好吗,阿映。”
仲映之:“……”
仲映之懒得再理她,转身要回屋里。
林卓走了过来,盯着穆橙看了好几眼,看得穆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穆橙:“林医生,你干嘛这样盯着我?”
林卓一脸怀疑,问道:“你们家乡真有道歉就得亲人的习俗?”
穆橙干咳两声,面不改色的瞎扯,“当然有,不过……”
这道歉的方式,因人而异。
仲映之不悦道:“不是要讨饭吃吗,还站那干嘛,进来。”
穆橙眼睛一亮,兴高采烈,一蹦一跳的跑了过去,“好勒,我来了。”
看她这蹦蹦跳跳的样,仲映之嘴角噙了一抹笑,转瞬笑又消散得无影无踪,依旧是那冰冰凉凉的样,仿佛从未笑过。
穆橙跟在仲映之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喜悦过后更多是酸涩,鼻头涌过一抹酸楚感。
仲映之走在前面,忽的停下脚步,穆橙一时不察,撞到了她的背上。
仲映之:“走个路都会撞过来,你是肢体不协调还是,”
仲映之回头看她,嘲讽的话说了一半,卡在了喉头处,没能在说出来。
穆橙虽在笑,可眼眶却红红的,眼中盛满了让她看不明白的东西。
仲映之想关心的问上一句,可话说出来时却成了,“眼睛红成这样,你得红眼病了?”
穆橙被她的话逗笑,“眼睛进沙子了。”
仲映之冷哼一声,“你要真得红眼病了,就离我远点,省的传染给我。”
穆橙低头看着她垂在一侧的手,想牵,可又不敢轻举妄动,现在的自己,并没有牵她手的资格,牵了她肯定又得生气。
穆橙分析着利弊,最后,还是遵循了本心,故作自然的先是和她并肩,然后再故作自然的,牵起。
果不其然,仲映之立马就侧头看了过来,满脸写着:你干嘛,为什么要牵我手,你有病。
在仲映之要甩开时,穆橙先一步看向她,用那红通通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仲映之甩手的动作顿了顿。
仲映之浑身不自在,好像手被人牵着,就哪哪都不舒服了,她不喜欢和人亲近,光是近距离接触都会让她难受,更不要说牵手,可每次想甩开时,对上穆橙的眼神,又于心不忍。
仲映之抿唇,到底还是没能甩开,别别扭扭的由她牵着。
绕过偌大的花园,回到客厅时,仲堪恰巧从书房里走出来。
仲堪穿着灰色的毛衣,无胡须,带着黑框眼镜,手上拿着报纸,亲和的面庞却又矛盾的带着几分凌厉。
他上下看了一眼穆橙,目光落在了她们紧牵的手上,“映之,这是你朋友?”
穆橙急忙松开了仲映之的手。
手一空,心也跟着一空,仲映之不满皱眉。
仲映之没言她的身份,只道:“她饿了,过来吃饭的。”
仲堪未追问什么,展笑,看向穆橙,和蔼道:“原来是映之的朋友,来,过来坐,你叫什么名字?”
仲堪态度和善,礼貌中又带着亲切,穆橙看着他,百味杂陈。
前世时,他也是如此,待人很好,是一个令人喜欢的长辈,可他的好是基于,你是仲映之的朋友,而不是恋人或妻子。
一旦你的身份从朋友变成了妻子,他的态度立马就变了,曾经的好荡然无存。
在仲映之同她结婚的前一天,他曾对自己说过,“你可以是她的朋友,可以是她心里特别的人,甚至,你可以是她的情人,无论你的身份是什么,我都能接受,唯独妻子不行,你只能成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情人,再有其他,你不配。”
不配,准确而贴切的两个字。
当时,穆橙打不通仲映之的电话,曾转而将电话打给过仲堪。
电话他接了,但他说:“你打这个电话的意义是什么,你觉得映之会为了你放弃这么重要的工作?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了,你觉得你很重要吗?麻烦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一个随时都能被替换的玩物而已。”
穆橙看着仲堪发呆,半天没有回话。
仲堪也不催促,淡淡笑着,等她回话。
穆橙笑了笑,“伯父好,我是阿映的大学室友,是她的朋友。”
仲堪点头,“既然是映之的朋友,那就是自家人,来来来,坐。”
仲堪热情的招呼,可穆橙再也对他生不出半分尊敬,因为穆橙在他亲和的表象下,看到了很多隐藏起来的东西。
比如他的鄙夷,比如他从一开始就划分好的等级。
饭桌上,仲堪有一搭没一搭的同穆橙闲聊,“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穆橙食之无味,回道:“就很普通的家庭。”
“普通点也挺好,”仲堪笑容温和,“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真。”
穆橙喝了口水,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仲映之看了眼穆橙,皱皱眉,她敏锐的察觉到了穆橙对仲堪的排斥感。
“你还没吃完吗?”仲映之看向仲堪,催他走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才刚吃两口的仲堪,夹菜的手停了停,“嗯?”
仲映之没再说话。
仲堪夹了一块鸡肉给穆橙,“多吃点。”
穆橙颔首道谢。
仲堪又夹了一块鸡肉给仲映之。
仲映之将碗里的鸡肉,赶到桌面上,自己重新夹一块吃,不吃他夹过来的菜。
仲堪略尴尬,但也习惯了,并未计较什么,依旧笑盈盈的。
穆橙看着他,忽的从他身上连想到了笑面虎这个称呼。
穆橙收回目光,吃下他夹来的鸡肉,自嘲的摇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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