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扣（十一）

    这一日, 阳光明媚！

    周妲娅踩着白色半跟鞋优雅的走出了中式餐厅，正要去女生宿舍的床铺上午休片刻，却被一位二十出头的高大冷峻华人男生伸手拦了下来。

    “周小姐，请等一等, 好吗？”

    “有事吗？”周妲娅今日穿了一件白衬衫、一件格子小马甲与格子喇叭裤, 长发辫成两头辫子垂于‘身’前, 神情自若的望向高她一头的秦少卿, 对方又是一身黑, 气质冷冽，同陈振邦懒洋洋不上进的性子全然不同。

    “请问, 你在五年前去过上海吗？”秦少卿盯着对方精致白皙的脸, 认真的问道。那名字，只是个英文名，而这位周小姐没有用过英文名。

    “……没有。”周妲娅轻摇着头, 毫不犹豫的说谎。她是想涨对方的好感度, 但不想承认与对方有那种关系。如果承认了，就不大好收场，她是结了婚的女人。

    这些剧情之外的人物，她不大了解他背景与个性，不大好下手, 还是保守些比较好, 万一对方一个不高兴用那种虐.恋情深的套路来对待她……那种戏码不合适她，她怕麻烦，她经历越多就越向往平静安宁的生活。

    “嗯, 抱歉，打扰了。”秦少卿失望的同时也松了口气，毕竟对方有个交往多年的男朋友，他一打听就知道，但不面对面确定一下又觉得多年的思念成了一场空……不甘心，好吧，他明白，就算对方是那个‘她’，是个女的多不会承认的，回想那一晚，挺不堪的，造化弄人，他伤害了对方，而对方也占据了他的心灵数年。

    一报还一报。

    “……”周妲娅笑了笑，转身走开。这时候能说什么啊！还是让他自己独自呆着吧。

    十分钟后，周妲娅回到了女生宿舍，褪下衣裳，换上睡衣，躺下就合眼。

    她已习惯午休，下午只有两堂课，约了陈振邦要回一趟陈家。

    陈家是占地面积挺广的三进四合院，屋内是一水儿的红木家什，低调的奢华，头一回去陈家时，陈母将儿子赶出来，请她吃点心品茶，还给她讲好茶的来源——

    摘茶的姑娘必须是十四.五的小女孩，且要不施粉黛，这样才能散发出自然的甜香。

    采完的茶晾晒在幽暗的房间里，房间里点着上好的檀香。

    一个时辰以后，将芽尖搁置在少女怀里，芽尖的清香与少女的甜香混在一起。

    ……最后，陈母来了一句别有用意的话：你我这样的，都不成了。

    想想也好笑，陈母讲话太含蓄了，她初始一下子听不懂。后来才回过味来，也明白了陈母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剧中，陈母对如花姑娘也来过这样一回，将如花姑娘气红了脸，出来时与陈振邦遇上了，陈振邦当下便道：我在摆花街租了屋子，咱们搬过来住吧。如花姑娘立马得意应了下来。

    陈母也太大意了，不知道自己儿子很单纯吗？

    不知道外面很乱吗？

    还心大地将儿子往外推，最后还不是得不偿失，儿子是回来了，还不是学了一身陋习回来。

    还不如将如花姑娘纳入陈府，搁着慢慢磨，磨淡了两人的感情再行计划，是关是赶，还不是多由着她高兴。

    如花姑娘也是个心狠的，将十二少拉下深渊，一开始是用鸦片，后面就推他去当下九流的戏子。

    最后拉他陪着她下地府。在地府等不到他，又上阳间找他。太可怕了!

    ……

    这日，午后

    周妲娅独自坐在港大木制长椅上看书，阳光洒落在她的脸上，身上，一片温暖，让她觉得精神和身体都十分舒适，片刻后，她闭上眼睛抬起头，心情享受着暖阳。

    “周小姐，你好。”

    “……”她睁开眼睛，下意识伸出手挡住阳光，紧接着低下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里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抱歉，没有打扰到你吧。”男子缓步走过去，礼貌地道。

    周妲娅轻摇了下头：“你有事？”

    “系里周末有个舞会，我想请你当我的舞伴？”有种感情不是理性能够阻止的，一见她就想接近，没话也想找话说上几句。

    “……”周妲娅先是默了默，之后又是轻摇了下头，道：“抱歉，我向来不参加舞台的。”医生系99%的学生是洋人，这个时期的洋人眼高于顶，特别是香港这个殖民地，华人在洋人眼前如同二等公民。她不想去找虐。向来不参加这种舞会。她听说周末舞会下半场十分开放，灯光一暗，每个角落都有故事发生。

    “……好吧。那晚上一起吃个饭。”他不想就这样子结束话题。

    “抱歉，我晚上要回家吃饭。”这样一直拒绝自己的攻略目标不是她的风格，她不是贞洁烈女，于是她画风一转，道:“明天中午吧，可以一起吃食堂。”

    “好的。谢谢赏脸。”

    “……”周妲娅大大方方的微笑，接着低下头。

    本以为秦少卿会就此放弃，可哪知道他会时不时与她来个偶遇，与她很自然地搭个话，如与她同张桌子就餐，或是同她一前一晚的散步……总之，常常能见着他。

    1934年，春

    米分红的儿童屋内

    “耙耙……吃。”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用小胖手指着陈振邦，奶声奶气的说，样子特别萌。

    陈振邦也萌萌达，他系着米分红的围裙，戴着米分红的帽子，端着一碗米分红的水果泥，用米分红的小调羹一点点的喂萌女孩，笑得像个傻爸爸，一点不嫌烦，喂一口还用干净米分红帕子帮着擦一擦萌女孩米分红的小嘴巴。

    “宝宝，吃。”

    “麻麻……来。”小米分团儿对着她招手。

    “宝宝，乖。”周妲娅抱起小米分团儿，亲了又亲，接着又与奶爸陈振邦如同交.颈.鸳.鸯般亲在一起。

    “……”这是在干嘛啊？小米分团儿一脸懵逼。

    ……

    周妲娅是从梦境中笑醒过来的。

    近期每晚她因怀孕之故，天色稍晚一些就感觉困到不行，有时吃着吃着就打盹过去了，陈振邦见状就抱着送她上床；

    有时半躺在长沙发上看着童话书就眯眼睡着，陈振邦给她盖上被子；

    ……可，大致到了零辰就会饿醒过来，用内线打电话对值班的阿嫂点了几样宵夜，又放下心重新睡了过去，一睡过去，大多数时间会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好像点了宵夜就饱了般。

    睡眠质量棒棒哒！

    眼下还是头一次从梦中笑醒过来。

    刚刚做的梦实在很美好，又特别的真！她梦见小公举软糥糥地过来喊她妈妈，特别萌！

    一声声的耙耙，一声声的麻麻，特别的真实。

    周妲娅笑着掀开被子，打算去下楼逛两圈，面对面点几样宵夜……虽然最后吃进谁的肚子也不知道，但点餐时的满足感是无法取代的。关键是她此时想点几个菜，来平复一下内心的喜悦之情，只要想到梦中的小公举，她脸上的笑就停不下来。

    “阿娅，去哪？”床上睡在她身侧的男人蓦地惊醒，按亮了老式床头灯，暖橘色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主卧。

    “没事没事，你睡吧。”周妲娅按住睡眼惺忪的陈振邦，柔声道。这段时间陈振邦太辛苦了，比她这个怀孩子的还累几分。

    “……去洗手间？我抱你去吧。”陈振邦愣了愣，好像没有接收到周妲娅的意思，接着习惯性问，就要抱她起来。

    “不想，只是想下楼走走，”周妲娅又温柔的解释一下。

    “恩……”陈振邦接着道：“我陪你。多穿件衣服，夜里冷。”

    “嗯，好吧。”周妲娅没有与他争辩。

    怀孕之初，陈振邦莫名出现恶心、晨吐等妊娠反应，去医院查不出什么毛病，最后查了周妲娅才明白他是为妻子产生妊娠反应，令人哭笑不得。这么多世，周妲娅还是头一回遇上这回事。

    过了头三个月才转好，因为这一胎，周妲娅一开始就休了学，陈振邦也因为妻子的情况，请了很长的假期，已经两个多月没去报社了。

    两人在家待了好一阵子，也没有腻味。

    “有你陪我，好像又不想下楼了。”周妲娅悻悻笑了笑。自己也为自己的善变而苦恼。

    “好，那就不去了。”陈振邦好脾气的接着话。

    “嗯，阿生，你真好。”周妲娅边说着边将小脸凑过去，轻轻地亲了亲陈振邦的鼻尖，眼里的笑意快满出来。

    “哦，为什么这样开心？”陈振邦不解的问。

    周妲娅的手指轻轻移动，嘴上也不忘轻轻言语：“梦到一件开心的事，才会想下楼走走平复心情，不过现在可以换一种方法哦，阿生，嗯，好不好？……”

    想着自己也没有百分百确定，当真不好说一定是个女儿，她又没有用过育女符，哪能百分百呢？还是不说为好。

    “想……”陈振邦实话实说。

    不过，他生怕伤害了她与孩子，相对孩子与她，自己那一点点念想就微不足道了，因而他又道:“我可以陪你下楼走一走……”就是想也不能这个时间段啊！

    “小心一点，还是可以的……”看懂了男人眼底的意思，周妲娅咬了咬嘴唇，她也想了，悄声道：“头三个月是不可以，最后三个月也不能，但中间是可以的。”教育要全面，总不好到了怀孕后期又得再说一回吧，女人嘛，还是矜持些才显得高贵。

    “嗯哼……”医生没有主动说过，他面嫩，是不好意思问这些的，但是阿娅问来了，还毫无保留的教授他:“来，我扶着你，下楼走一走就睡觉。”

    “好吧……”

    半年前，两人就做好准备要怀宝宝，一同期待新的小生命的到来，如今这个小生命，再有六个月就要出生了。陈振邦曾经说过：希望是个甜甜的小姑娘。

    而周妲娅特别想满足丈夫的愿望，今晚梦见小公举笑醒，是因为陈振邦希望成真。她觉得陈振邦特别好，想对他再好一些，虽然她没有爱上他。

    次日一早，

    陈振邦见老婆醒来就从背后抱住她，小心翼翼地搂着已是双身子的老婆，轻声问：“阿娅，现在可以吗？”暗示着，夫妻间的事。

    “嗯……”周妲娅轻轻发声。

    “……”陈振邦亲上老婆的脖子。

    周妲娅轻哼一声，有点痒。

    “怎么了？”陈振邦紧张的问。

    “痒……”周妲娅不好意思的道。

    “这样痒吗？”陈振邦加重两分。

    “不……”周妲娅说。

    慢慢的，净入佳境。

    突的，周妲娅软着嗓音叫:“阿生……阿生……”

    “阿娅，阿娅，别急！别急！”此时，他还不忘安抚老婆的情绪。

    ……

    过后。

    周妲娅满足的躺着不愿起床，陈振邦担心问她好不好？

    她哼哼唧唧的。

    指使的陈振邦忙前忙后，给她擦身体，帮她洗漱，给她叫早点……

    一切搞定后，陈振邦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又温柔在上面亲了一下。隔着肚皮亲了亲，在心底道一声：宝宝，爸爸妈妈很爱你！

    1934年，秋

    到了预产期，周妲娅提前住进了医院单人房，当然陈振邦也一同住了进来，阿嫂一起三顿的送吃的喝的，有钱真的很重要啊！

    三日后，折腾了大半日才生下一个精神头很不错的女娃，这一回她没有用顺产符，因爱心值没有剩下多少了。

    陈振邦不顾陈父陈母突得僵住的笑容，心肝宝贝般的捧着，稀罕的不得了，只觉得这皱巴巴的初生婴儿比别人家的都好看了一百倍。

    请来所有认识的朋友同学同事，办了隆重的满月礼！

    接着，又请来所有认识的朋友同学同事，办了隆重的百日礼！

    然后，再次请来所有认识的朋友同学同事，办了隆重的周岁礼！

    没完没了的办，陈振邦宠闺女的名声响遍全香港上流社会。

    对此，周妲娅只笑不语，过了满月她就回了学校，不过换了一批同学，之前那一批已经进了医院实习。

    而陈振邦却没有再去上班，对此，周妲娅没有意见，她们家不是小户之家，粑粑必须上班养家。于是，他成了专业奶爸，关于闺女的事力求件件亲力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