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春（九）

    两周后

    这是一个星期六。

    顾曼桢坐着黄包车提着几个纸袋子从外面回来。

    一进大门, 就见最小的弟弟杰民正在天井内与两个妹妹玩跳绳，三个人轮着跳，正好轮到了杰民, 可杰民一见顾曼桢, 便停了下来，笑着道：“二姐，沈哥哥来了，正在楼上等着你呢，已经老半天了。”

    “啊，这样早就回来了啊, 不是去了亲戚家里头吗？”顾曼桢边自言自语着，边蹬蹬蹬上了亭子间，推开门，见沈世钧坐在书桌前看书。

    “世钧, 你舅舅没留你吃饭啊？”顾曼桢惊讶道。昨晚他说要在舅舅家呆一天, 今天她自由安排时间。往常的周末基本上就是两个人一起度过, 或是上街压马路, 或是上影院看新片, 或是窝亭子间玩亲亲抱抱。

    “……”沈世钧回头看了她一眼, 没搭腔。

    “怎么了？”顾曼桢奇道。

    “那个包裹是南京寄来给你, 我就送来了。”沈世钧的语气淡淡的。本来平常有什么包裹, 一般都是直接寄到厂里头或是许叔惠家，可是这一回，是因为包裹太贵重了, 就直接寄去了租界小舅舅家。

    “真的啊，是什么啊？”顾曼桢好奇的问。

    “你自己看吧。”沈世钧知道包裹里头是一件大衣，是家里为顾曼桢准备的。

    相比上海，南京只有更冷，家里来信说，一定要邀请顾小姐去南京过年，如果顾家长辈不同意，那就正月里头来南京。

    “好漂亮啊！阿钧，谢谢你！”顾曼桢打开一看，嫩白的小手抚上这件罕见的太平貂皮，毛质油亮，色泽清雅漂亮。

    “是爸爸托朋友从东北带来的。”这种毛皮的针、绒、板都与一般毛皮不同，沈世钧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们店里拿不出来这种大衣。”

    “伯父真好！”顾曼桢赞道，如葱的手指戳了戳如同一片碧翠水镜的纹与斑点。

    “这个位置是颈部，这里是尾基部，从这里到这里呈翠碧色略带影，这是是腹部，色略浅，整个上下一色相贯，没有其它杂色。”沈世钧见曼桢有些好奇，便抿嘴笑着给她解释，他从小在皮衣店长大，没有特意去学去记，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父亲对曼桢这般上心，这比对自己上心还让他高兴。

    听母亲说嫂嫂又气上了，之前那回生气是因为听说父亲出面让小舅舅帮忙找他结婚用的房子。

    那一回嫂嫂回娘家住了好几天，后来嫂嫂想念小健又回了沈家，母亲说父亲不大想让嫂嫂在沈家守寡。

    “我想试穿一下。”顾曼桢抚.摸着豹皮，仰着头，撒娇道。

    “好啊。”有点期待。

    “那你出去一下。”顾曼桢睨他一眼，轻声道。

    “为什么？”生气了。

    “我还想换一换里头的衣服。”顾曼桢勾勾唇，笑道。之前她就是去公园散散心，再买一些爱吃的零嘴，因此身上只是穿了一件家居式长棉衣，暖是很暖，就是很笨很丑。

    “……”你哪里我没见过？沈世钧不乐意，板着脸，坐到床铺上一动不动，老大爷似的。

    想要点隐|私也不能，那就不试了吧。

    顾曼桢走向床边，故作无奈地笑了笑。

    到了沈世钧跟前，搂着脖子，就侧坐上了沈世钧的腿，眼神一抛，嘴角一翘，娇滴滴的道：“吻我。”

    今天还没有玩亲亲呢？！

    之前，说过沈世钧是个闷骚的男人，他果真是——一吻上她精致脸蛋，一抚上她漂亮下巴。

    那好感度就会到顶，也就是100%。

    也不必要动真格的，就是一天只有一颗爱心值。

    累积起来，好慢好慢的啦。

    这回，沈世钧可听话了，十分乖觉地啄起她嘴巴。

    半响后，顾曼桢微张开小嘴，沈世钧就顺势将舌头送进来。

    亲吻过无数次的沈世钧与顾曼桢。

    你来我往，默契十足。

    彼此纠缠，让两人持续升温着。

    几滴口水顺着两人的嘴角滑下，可两人还是忘情地吻着，谁也没时间去抹掉。

    “我帮你换。”沈世钧边在她耳边呢喃。

    “……”顾曼桢没有说话。

    而，沈世钧无需她说话，将顾曼桢身上的蓝色棉衣的扣子一一解开，接着又解了里头的黑色毛线衣，终于露出了里头绿色的肚兜。

    顾曼桢那净白的肌肤在那抹绿的映衬下，一下子进了沈世钧的心底，他呢喃道：“阿桢，我们结婚吧。”

    顾曼桢心中一动，慢慢地，缓缓地，有技巧的，由坐改成跪。

    顾曼桢就这样跪了起来，从原来顾曼桢低了大半个头的情况，改成了顾曼桢高出了大半个头。

    正正好，顾曼桢正对上男人的脸，正对上男人的嘴。

    送了上去，顾曼桢口里还吐了一个‘好’字。

    顾曼桢等这一刻很久了，如果他还不开口，顾曼桢多想自己来啊。

    可惜时代不同，她也不好太出格，只得诱.惑，加以诱.惑，再加以诱.惑。

    ……

    次日

    正好是个星期天。

    穿上一件黑色呢子大衣的沈世钧骑自行车过来，要请顾曼桢去租界吃西餐、看电影。

    顾曼桢没有穿刚到手的貂皮大衣。

    上海还没有那样冷，她也穿上了件呢子大衣，修长的，同样是黑色的，长至小脚肚，脚上是一双特制的黑色长筒靴，长到膝盖下，没有加毛，里头只加了薄薄一层黑绒，不过袜子是羊绒袜，十分暖和。

    坐在西餐厅的卡座里喝过开胃酒，吃过牛排，沈世钧忽然在口袋里摸了一会，拿出一样东西来，递到她面前来，浅笑着说：“给你。”一大早就去买的戒指，装在小盒子，放入呢子大衣的口袋里。

    顾曼桢把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有一只红宝石戒指……于是，她满脸惊喜，美眸含着期待道：“很好看，我喜欢。这是给我的吗？”

    “嗯。你戴上试试。”沈世钧有点腼腆的笑。

    戒指戴在她手上，沈世钧拿着她的手看着，她也默默地看着。

    “……”得回南京，让家里准备起来，不知道要准备多久，四五月份的新娘最美。

    ……

    又过了一周，沈世钧回了一趟南京。

    周一就回来了，他没有跟家里提出结婚的事。

    因为家里出了很多事。

    姨太太三天两头的让人过来请老爷，不是头痛就是孩子病了，这一回老爷却很无情，即不去也不见来人。

    只让太太传话，说如果想嫁人，就去嫁了吧，他还可以出一份嫁妆，三个孩子全部接入沈家让太太养。

    如果不想嫁，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小公馆；以后每个月都会送家用过去。

    这样子来了好几回，姨太太才渐渐安分下来。她也是三十好几的女人了，再嫁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也不见得有多想念沈老爷，不过是为了沈家的家产。

    沈太太私下还说，老爷的身体突然好了起来，那挺严重的高血压也恢复正常了，也开始戒酒、戒烟、戒女.色。

    还有，就是他嫂嫂那件事。

    嫂嫂听说他在上海买房子的事，很生气，要带孩子回娘家，沈老爷让人拦住了孩子，传话给嫂嫂，说她可以回方家，小健是沈家长孙，回方家可不成。

    还说在她没再嫁前，沈家会每月送月例去方家，也可以来沈家看望孩子。

    嫂子下不了台，带了些细软回去了方家，方家马上来人传话，要留姑奶奶多住几天。

    后来，因为小健生病，嫂子又从方家回来了。

    这一回，是为了那件豹皮大衣，嫂嫂又生气了，沈老爷说，沈家不留她了，让她再嫁。

    嫂嫂一生气就跟着朋友去了香港，方家来人说姑奶奶去香港散散心。

    小健开始要妈妈，还生了一场病，不过没几天就开始亲奶奶了。

    家里这样乱，沈世钧他是开不了这个口，过年时再说吧。反正上海的房子还没有找好。

    1934年，正月初三

    这一回，顾曼桢是一个人坐火车来南京，还是做早班车，不过这回她选了十分宽敞干净的卧铺。

    沈世钧到车站上来接她，她穿上了沈家送的那件豹皮，里头是黑色长到膝盖的羊绒套头衫，脚上是那双长筒靴，中长发挽了上去。

    不过一周未见，他觉得她变的更美了。如果顾曼桢听到他的心理，一定会说眼神太好了，她这一回抽奖抽到了修复丸，半点不敢耽搁的给自己服下，不然也许她又会花在别人的身上了，因为那个服从度太好用了，不论是顾曼璐还是沈老爷对她都是亲人般的无私付出。

    沈世钧接过顾曼桢的大皮箱，这一回带了两只大皮箱，里头有给沈家人的礼物。

    “冷吧，马上回去，家里有火炉有火盆，不冷。”沈世钧叫了一辆马车，先将皮箱送上车，又握住顾曼桢带着羊绒手套的手，扶上了马车。

    “嗯。”顾曼桢不敢说话，呵出去全是白色的气。

    “王府街四十号。”一进马车，沈世钧对马车夫说了声地下，就放下布帘子，搂着顾曼桢入怀，道：“冷吧，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