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筝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侮辱性的话,一时顺手就把人给推了。
江怡过来问她,“发生什么了?”
苏莹睁着泫然欲泣的双眼,抢先一步开口,“江前辈,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好的顾筝不知怎么就推了我。”
说完,苏莹扫过顾筝的时候得意地剜了一眼,谁也没有发现,除了顾筝。
这话往浅了想,就是顾筝演技不行,对科班出身的苏莹心生嫉妒,往深了讲,就是顾筝公报私仇。
每个人看好戏一样把目光投过来,四周响起窃窃私语。
江怡把视线落在面前的顾筝身上,又看了看一旁被人扶起来的苏莹,神情复杂。
顾筝却歉意地抬起头来,“很抱歉江前辈,刚刚导演不是让我们发挥刚刚那场戏吗?我想着任乐乐如果要让林小野以为自己就是抑郁症患者的话,那她的反应不应该只是平淡的点头,普通人被人扣上患病的名头时,多少都有些抵触心理,而真正的抑郁症患者心思则更加敏感脆弱。”
“所以……”顾筝垂眼看了一眼对面苏莹,苏莹脸色微变,顾筝嘴角淡淡,“任乐乐这一刻出现过激行为反而会让林小野更加相信她患病。”
这一通说理成功让所有看好戏的人都沉默了,抑郁症患者本来就心理脆弱,还容易陷入自我怀疑中,但是有了顾筝这一过激行为,反而会起到妙不可言的效果。
江怡抿唇思忖,苏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顾筝学她先发制人,“但是这事确实是我的错,我没有提前先和苏莹商量。”
众人的视线落到苏莹身上,顾筝这话其实很有意思,如果导演没有说让其自由发挥,那顾筝这推人举动就是给自己加戏,但偏偏导演有说让其自行发挥把握,那就是默许了。
而苏莹作为一个科班出身的专业演员却没接住人家一个新人的戏,反而却在这装白莲花装无辜。
这可真有意思!
“不错!理解得很到位!”
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从导演组传来,导演周明生把剧本卷成空心棒,脸色由阴转晴,原本他生气的是顾筝无缘无故推人让这个镜头毁了,但是听到对方这么一说,再细想,推人这个过激反应确实能让剧情更有张力。
周明生导演眉头舒展开,直接让苏莹按照刚刚那个动作来。
苏莹:“???”
意思是我还要被推一遍?
万秋把手里的手机放好,佩服地朝顾筝那边看过去,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平时顾筝不偷懒,功课做得多,对抑郁症以及角色理解足够通透。
*****
一天的戏拍完,顾筝回到更衣室,准备卸妆,拿起化妆棉沾湿,刚抬手她就愣了一下。
她想她大概知道那个苏莹为什么会以为她被人包i养了。
脖子上明遥留下来的吻i痕还没消去,尽管她已经扑了粉底,但细看还是能看到。
周围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顾筝换了衣服准备回去,却没想到会在门口遇到苏莹。
对方抱着胸,眼角挑了一挑,往顾筝的脖子上看去,触及那深涩的痕迹,“顾筝,说说呗,陪了多少人睡才睡出来一个女二?”
顾筝眼神冰冷:“请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得了吧。”苏莹不屑哼一声,“早就听说了试镜那天江怡让你留下单独试镜,我朋友刚好也试镜了女二,你说我那位朋友正经科班出身,演技不知比你这些三流野鸡出来的好多少倍,凭什么导演和编剧偏偏就选了你?”
顾筝皱了下眉,并不想和人争论这种不在控制范围内的事,正欲走,却被苏莹拦住。
苏莹抬头望向顾筝,对方生得花容月貌,眉如柳,明亮眼眸轻阖,描了眼线的眼尾微扬,与人直视时不卑不亢,气质翩翩娴雅。
苏莹是从小地方出来的学生,可世界从来是不公平的,经过社会洗礼后难免心态浮躁,心里不平,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嫉妒,脸上却是蔑视,“心虚了?”
顾筝觉得好笑,“苏莹,貌似我和你以前并没有过仇吧?为什么你偏偏看我不顺眼?”
对上顾筝淡然直凛的目光,苏莹眼神闪烁,她怎么会不知她们根本没有过仇,原本她以为自己得到女一的角色是上天眷顾,幸运终于要降临在她头上了。然而就在今天,她的经纪人告诉她,这部《抑郁症》考验演技的是女二,最有张力的角色也是女二……
这部剧就算爆了……最后捧红的也只会是扮演女二的顾筝。
那时她还深不以为然,可今天她不止一次看到大名鼎鼎的江怡都对顾筝的戏份格外留意,她才终于意识到这部戏根本是给别人做嫁衣!
只要一想到这个,那股不懑几乎要叫嚣冲破喉咙,苏莹死死压制住,指甲掐如掌心浑然不知,面上不显,抬头蔑笑,“顾筝,你不觉得脏么?”
“随便你怎么说。”顾筝淡眼一瞥,伸手一抬,就把人拂到一边,苏莹踉跄了一下,狼狈扶着门框,“你!”
顾筝走到车库准备回去,然而看到到了车库她才后知后觉想起半小时前万秋给她打电话说有事,要暂时先借她的车用一晚。
“……”
顾筝拍了拍额头,她这记性怎么那么糟糕,才半个小时。
看了一眼空旷旷的地下车库,黑暗阴影的角落总是引人无限想象,顾筝抿了抿唇,转身匆匆出去。
出了地下车库,这座城市夜晚的风拂过,耳边一下子就多了许多地面的噪音,心稳了稳,准备抬手叫车。
一辆灰色的小轿车停在她手边,车窗摇下,顾筝愕然,“江前辈?”
江怡朝她点头,在柔和路灯光下把脸颊的头发挽到耳后,抬眼笑的时候有种别样的风情,顾筝一下子就怔住了。
“要我载你一程吗?”
爱豆说,要我载你一程吗?
我载你一程
载你一程
你一程
一程
程
所有的不开心一如海水漫过,卷得一点不剩,顾筝低下下巴,谦虚而矜持地问,“可以吗?”
江怡年近三十五,依然风华灼灼,她笑,“当然。”
顾筝不再犹豫,抬手拉开车门,侧身坐进去,五官开始苏醒,车外细小的车声人声、关上车门的砰声,以及爱豆拉杆推挡的声音。
鼻端是淡淡的薰衣草香水味,顾筝可以肯定是从爱豆身边飘过来的。
“顾筝,你住哪?”江怡打了个方向,问她。
顾筝忪怔,回神,刚想开口说古林区,她就想起答应了顾知陶今晚回去看她,她抿唇,有些犹豫。
“江前辈,麻烦去金水湾可以吗?”
江怡爽朗答应。
人活在这世上,无非为自己,追星不就图那点心灵慰藉吗?于是有人成了颜狗,坚信颜值即正义,有人去追求有趣的灵魂,喜欢看它们闪烁的光辉。
有的人生来就值得我们去仰慕和追随,喜欢那份气质,那份雅润温柔。而江怡就是那样的人,为人随和,气质斐然,顾筝和她没交集,只是在某天某个下午某个时刻,恰好就从电视上看到了这么一个人,而对方刚好就长成心目中爱豆的样子。
于是就像撒下了一粒豆,疯狂萌芽,不断向那颗星星一样的人的方向生长。
但现在那颗星星离自己只有半臂之远,顾筝恍若间好似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无关爱情,无关友情,有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粉丝遇到爱豆时的激动。
但她脸上不显,平静得好似两个陌生人。
直到被身旁的女神提醒,“顾筝,你手机是不是在震动?”
“嗯?”顾筝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发现包里真的在震动,脸色羞愧,看也没看连忙接起,“喂?”
“想我么?”
明遥熟悉的嗓音通过小小的手机毫无遗漏落入耳中,脑海里瞬间就覆满了那几天的缠绵和疯狂,顾筝稍有血色的脸色登时就只剩下苍白。
电话另一头,明遥刚回到宾馆,张姐在叫饭菜,她坐在沙发上,指腹按了按眉心,她知道顾筝应该对自己还有气,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打电话给她。
她的老婆她还不能听听声音了?
尽管顾筝没出声,但听着那道浅淡的呼吸,明遥闭上眼回想顾筝起伏的胸口模样,红唇微微勾出极浅的弧度,不耐其烦又问了一句,“你现在在哪?”
车上,顾筝稳了稳心神,敛下眉眼,努力让自己正常一点,惜字如金,“我在外面。”
明遥笑,纤长指尖划拉着平板上的照片,“注意安全,有时间打电——”
“到了,顾筝。”
一道温柔细腻的女声插了进来,明遥划拉照片的指尖一滞,紧接着耳边手机传来嘟的一声,上扬的嘴角一点一点敛下来。
张姐过来问她吃什么的时候,宛若坠进一座冰窟,气压骤降。
遥远的A市,金水湾前,顾筝和江怡谢过,直至目送车辆离去,她才转身走向里面的顾家。
顾氏集团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上市公司罢了,算不上豪门,和明家私立豪宅根本没有可比性。
顾筝走进花木扶疏的院子,顾家这个时间还没睡,她刚踩上楼梯,九岁的顾知陶兴冲冲从二楼哒哒哒跑下来,扑进顾筝香软的小腹。
“姐姐,你回来啦,陶陶好想你!”
童音软糯甜人,顾筝心一下子就软成一塌糊涂,她半蹲着,仔仔细细把人检查一遍,察觉对方又高了点,忍不住弯了弯眼揉她的头发。
“姐姐也好想陶陶。”
“顾筝回来了?”
头上传来一道声音,顾筝抬头看去,是继母曾兰。
“嗯。”顾筝点了点头,曾兰在敷着面膜,出来看到顾筝回来只是惊讶了一下,随后便不甚在意走开了。
顾筝也见怪不怪,这个家早已不是家了,母亲一去世,父亲不久另娶她人,嫁过来的继母对她们姐妹也没多少感情,只是碍于情面,麻木又陌生地相处着。至于父亲,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彻底死心了。
顾筝苦笑了下,顾知陶晃了晃她手,拉着她走向二楼,“姐姐,我们回房吧,我想和你说悄悄话!”
“好。”
进了房间,空气都顺畅了很多。其实诺大的顾家也就只有这间房才是她真正的住所,因为这是她和陶陶相伴多年的栖息地。
但自从嫁给了明遥,这个房间就空了许多,只剩下顾知陶住在里面。
“姐姐,你还回去吗?你今晚会和陶陶一起睡吗?”
顾知陶拉着她手,睁着大大的眼睛迫不及待问她。
顾筝哪里会拒绝,“我回来就是为了看看你,陶陶,姐姐今晚不回去,会和你一起睡。”
她想了一下,“嗯,还有一起说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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