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阿梦?”王初珂勾起嘴角, 手中猛地用力, 一字一句道:“你真是自、找、苦、吃!”
“第七式, 断青丝!”
断水流中途变招,长刀侧滑, 与周阿梦手中短刀摩擦,发出尖利的声音。刀光明亮,王初珂一时气势大涨, 手中长刀几乎看不清影子, 周阿梦仓皇招架,却抵不住王初珂灵活多变的刀法。
不得不说, 虽然王初珂人品行事不怎么样,但他的刀法确实不错,周阿梦入门比他早上两年,却只能在他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王师兄这一招断流水变断青丝, 实在是无人能挡!整个锻刀门,没有一人能够做到这么灵活的变招!”
练刀者, 可刚猛亦可灵巧, 王初珂跟着掌门学刀不过数载,却已经能够将刀法运用自如, 锻刀门以实力为尊, 众多弟子虽不满他, 却对他的实力是心服口服的。
更有些人以他马首是瞻, 觉得王初珂必然会继承掌门之位, 成为下一个锻刀门掌门。
他的实力, 在同辈之中,确实可以笑傲群雄。
王初珂见周阿梦狼狈应对,大笑道:“周阿梦,你这双手,实在不该拿刀!”
他手中长刀忽然变向,改砍为劈,刀背狠狠拍在周阿梦手腕上,周阿梦惨叫一声,手中小刀脱手而出,王初珂乘胜追击,猛然劈下!
周阿梦的佩刀啪地一声,已然被斩断,落在地上。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怔了怔。
对于锻刀门弟子来说,刀就是他们的第二条命,也是他们的尊严所在。在锻刀门,无论怎么样的侮辱,都比不上断刀。
王初珂这一斩,等于让周阿梦彻底失了脸面。
周阿梦如遭雷击,跪倒在地,吐出一口血。她浑身发冷,右手不住地颤抖。
那把刀与她神识相连,这一斩,同样让她受了重创。
“王初珂……”周阿梦抬起头,双目赤红,怒视王初珂。
“周师姐,怎么这么看着我?”王初珂轻笑,他之前一直叫的周阿梦,此时叫出师姐来,便有很强的讽刺意味:“你学艺不精,可怪不了我。”
是啊,她本来也无心练刀,以前还嫌弃这把刀让她的手磨出了丑陋的茧子。
太愚蠢了,她这样的人,怎么会用刀和王初珂对上。
断刀落在地上,凄惨无比。
江小舟俯身把断刀捡起来,拿给周阿梦。
“……你这是做什么?”周阿梦问。
“你的刀。”江小舟回道。
周阿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忽然愤怒起来。
他根本就不懂……断刀的痛苦!
“刀已经断了!”周阿梦歇斯底里地喊道:“都是因为你!本来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如果不是你冲过来!我怎么会被断刀!你知道断刀意味着什么吗?!”
她双眼含泪,状似疯魔,这种事情她本来就已经习惯了,忍忍就好,王初珂也不至于真的下手,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江小舟确实不太明白断刀意味着什么,他说道:“刀还能用。”
周阿梦:“?”
她无力地瘫坐在地,沮丧地想,我和他说什么呢,断刀之痛,原来就只有本人知道而已。
就连王初珂都怪异地笑了一声。
江小舟叹了口气,心想锻刀门后继无人啊,难怪掌门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刀其实不重要。”他又说出一句让众人哄笑的话来。
“我说王师兄,这小子不会是傻了吧。”
“居然说出刀不重要这种话,如果师父听到,恐怕要亲自动手清理门户了。”
“周阿梦,你居然看上了这种人,实在是眼光独到啊。”
“哈哈哈哈哈恐怕是他无刀可用,已经疯了吧。”
周阿梦羞愤欲死,一时间只觉得无地自容。
江小舟无意与他们争辩,只对周阿梦说:“既然如此,我就给你看看吧。”
他手指一转,便将断刀正握在手中,然后直指王初珂。
周阿梦的刀本身就比较短,被斩断之后,变得不过手掌长短。
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这断刀拿在他手上,堪称可笑。
江小舟对王初珂道:“刀不重要,但你既然用刀,我就以刀相对。”
王初珂表情倨傲:“既然如此,你就别怪我下手太狠了。”
他手中长刀一转,两人的距离本来就近,此时只需要稍微向前,便可以击中对方。
王初珂甚至有些无聊,太简单了,和这种人动手,也有辱他的格调。
下一次再找别的乐子吧。
刀在江小舟身前,再难寸进。
王初珂惊疑不定地睁大眼,只见江小舟一手用刀抵住他的长刀,一手轻描淡写地捏住他的肩膀,而后身形一转,王初珂只觉得肩膀剧痛,右手顿时无力垂下。江小舟一掌挥出,便将王初珂扔到路边。
他的动作看似缓慢闲适,如同在湖边散步一般,没有半点凶悍之处。
而王初珂被扔到地上,顿时弹了弹,他躬起身体,捂住自己的肩膀,不断地惨叫着。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江小舟的动作,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王初珂没有躲过。
童子小鱼最着急,江小舟下手这么狠,不管王初珂行为如果无度,他现在就是最受掌门重视的弟子啊!
掌门怪罪下来该怎么办?!
“……他这是怎么了?!”
江小舟微微一笑:“可能是学艺不精吧。”
他把刀扔给怔忪的周阿梦,心想他果然还是不太会用刀。虽然他的神识来这块记忆碎片中三年了,但他实际上碰刀的时间很短。
如果是问心剑的话……
江小舟暗自摇了摇头。
……算了,他在这儿欺负小朋友有什么意思。
王初珂趴在地上,近乎哀嚎。
从来没有人能让他如此狼狈,江小舟的动作他同样看清了,但他无法抵挡,浑身灵力如同阻塞一般。那一瞬间,他仿佛面对天敌的猎物,除了恐惧,什么都做不到。
为什么?!
为什么是赵阙这个废物!
“赵阙,既然已经出了狱刀窟,为何不来见我。”
冷硬的声音传来,掌门从尽头缓缓度步而来。
所有弟子纷纷让开,提心吊胆地对掌门行礼。
“拜见师父。”江小舟也一同行礼。
周阿梦手里还拿着那柄断刀,见掌门过来,下意识背到身后藏起来。
掌门却没看她,他环顾一圈,弟子们在他的视线中瑟瑟发抖,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掌门的脾气并不算好。
“师父!”王初珂扑倒在掌门脚下,控诉道:“师父……弟子的胳膊,被赵阙废了!”
掌门笔直站着,并没有露出什么愤怒的表情,他看向赵阙,问:“这是你做的?”
“是。”
江小舟心里暗想,你老人家在旁边看了半天,现在出来明知故问,又是什么意思呢。
“你用什么做到的?”
“是刀,却不是刀。”
掌门闭上眼,半晌后,欣慰地说:“你做的很好。”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师父?!”王初珂悲愤道:“这是什么意思?!”
掌门踱步走到江小舟面前,沉声说:“我锻刀门,实则名为断刀门,以修炼刀法为主,实则是以刀入道。”
他捡起地上剩下的半截断刀,手上把玩着刀刃,缓缓说:“我无数次教导你们,不论刀剑都只是器物,是人的延伸,最重要的还是人本身的力量。不要过度重视手中的器物,更不要执着于刀法,万法归一,你们要了解的是道。”
王初珂喃喃问:“道……是什么?”
掌门侧身,看向江小舟。
江小舟摸了摸鼻子,站出来说:“假如你要切一个西瓜,你学着师父的方法依葫芦画瓢,用同样的方法切出来,哪怕你学的再像,也只停留在刀法的层面。”
“如果你能将师父教的刀法融会贯通,开始想着用别的方法来切那个西瓜,并且切得完美漂亮,便是做到了王师弟那个层面。”
“但最后一个层面,即你已经对如何切这个西瓜烂熟于心,随便给任何一个西瓜,随便用任何器物,随便从哪个角度下刀,都可以将西瓜随心所欲地切好,便是到了道的境界。”
“所以,刀不重要。”
这也是江小舟进了狱刀窟后,在三年不断地战斗经历中所领悟到的。领悟这一点后,他忽然感到灵台清明,心身自在,万物通透,世界与规则对他表现出了更深层的内在,因此才能在短短三年便离开狱刀窟。
要说到领悟的契机,还在于他所练习的无中生有。
虽然无中生有没有练出来,但他现在极为擅长用神识来观察事物,一瞬间便能洞悉对方的弱点和致命处。
刚才王初珂动手的时候,他只用神识扫上一眼,便知道了要如何做出对策,无论手中是断刀还是问心剑,亦或者空无一物,他都有必胜的把握。
所以,修真者,即领悟规则。
他说的虽然简单,但那些弟子的表情还是有些懵懂。
说是这样说,可是要如何到达道的境界呢。
王初珂露出惊愕的表情,片刻后,他愤怒地喊道:“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
如果赵阙这么说,那么就说明,赵阙已经到了道的地步。
怎么可能?!那个废物赵阙,不过短短三年!他为什么忽然进步如此之大!
“我说过了,狱刀窟是个好地方。”江小舟认真地说。
掌门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止住了王初珂的无能狂怒,随后对江小舟说:“你跟我来。”
江小舟点点头。
周阿梦已经完全被这一串变故震惊了。
江小舟说的那些理论她都没听懂,她只是不敢置信,这个耀眼的,万众瞩目的人,还是那个孤僻的赵阙吗?
她一时竟有些恐慌,忍不住幽幽叫道:“赵师兄……”
江小舟回头看她一眼,指了指她肩上的那块布料。
那正是江小舟之前给她捂耳朵用的。
周阿梦将布料拿起来展开,上面是一段娟秀的字迹,正是她当初给江小舟写的信。
只是此时信上已经有了一些血污。
江小舟传音入耳道:“周师妹的一片心意,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志在求道,愧不敢当。”
顿了顿,他又说道:“你的刀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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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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