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 那我们便去找鱼提灯前辈。”
江小舟说着便要走,乌木道人挥了挥手:“等等, 我还有事和你说。”
江小舟站住,乌木道人却看向君从礼,君从礼了然地点点头, 道:“我那边还有点事处理,稍后小舟你要走,叫上我就好了。”
等屋子里只剩下江小舟和乌木道人之后,乌木道人拍了拍手,道:“出来吧。”
一个轻盈的脚步声从屋后传来, 江小舟心里没来由地一紧, 他转过头来, 便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他身后。
这是一个身量很高的男人, 穿着黑色外袍, 头戴兜帽,腰间有一把很长的剑, 剑鞘漆黑笔直, 穿着打扮是乌木道人一贯的审美,干净瘦削。他笔直地站着, 眉目之间没有任何神色波动,修长的手指搭在剑鞘上,整个人犹如一潭幽静的古井。
“我做了五年,刚刚才完工。本来准备休息好了再告诉你,既然你来了, 便领回去吧。”乌木道人问道:“对了,他叫什么?你一直没和我说他的名字。”
“……周岐。”江小舟念出他的名字。
乍一看过去,江小舟恍惚间觉得周岐长大了似乎应该就是这样的,然而这只是乌木道人根据他的描述所制造出来的傀儡,真正的周岐长什么样,江小舟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他现在还没有拥有过去的记忆,虽然是用他的亡魂做出来的,但可能和你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乌木道人叮嘱说:“但他确实是周岐。”
他笑了笑,轻声道:“小橘,过来。”
躲在屋子后面的小橘快步跑过来,扑到乌木道人怀里,乌木道人慈爱地看着她,自言自语道:“人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呢,灵魂,记忆还是身体?……想要让死去的人复活,终究是为了生人的一份挂念罢了。”
“你们之间聊聊吧。”乌木道人拉着小橘的手,给他们让开了地方。
江小舟慢慢走过去,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傀儡——不,拥有魂种和亡魂的傀儡,已经算是人了,他同样拥有自己的情绪与思维,就如同小橘一样。
纹理清晰的皮肤,略显冷淡的眉眼,身负剑骨,坚不可摧,周岐看着江小舟逐渐靠近,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就连乌木道人五年前做的大猫都比他更灵动一些。
江小舟伸出手,想要看一看他的剑,被周岐握住了手腕。
他的手,正是当初江小舟在花猫院看到的,当初乌木道人就已经有了这种想法,经过五年的琢磨,如今握住江小舟的右手,比当初的更加真实,有力,温暖。
“周岐?”
“江小舟。”周岐拉着他的手,缓缓说道:“好久不见,江小舟。”
“你记得我?”
周岐摇摇头:“我的记忆,是从昨天开始的,乌木道人告诉我,我是为你而生——这把剑,叫做余生,是乌木道人送给我的,他说很适合我。”
这话说的有点奇怪了,江小舟动了动手指,周岐便放开他的手,只是依旧专注地看着他。
“你不记得的话,我便解释一下吧。”江小舟退后一步,敛容道:“你是我父亲从日月国带来的孤儿,后拜入我父亲门下,修炼灵心剑诀。在两仪剑宗中,我算是你大师兄,很高兴能再看到你,两仪剑宗的人,如今只剩下我和小月了。这里是问道宗,这期间发生了很多的事,你如果愿意,可以就呆在问道宗内。”
他这番话说的极为克制,过往的记忆随着周岐的出现一一涌现,江小舟尽量客观地讲述出来。而他说话的时候,周岐一直在看着他,江小舟无法分辨他是否将这番话听进去了。
“你并非为我而生,你的生命只属于你自己……如果你不愿意留在问道宗,也可以去其他地方,只是如今魔族大规模入侵,外面可能会有危险,当然,问道宗也没多安生……”
“大师兄。”周岐安静地听他说完,不知为何,他这个大师兄念出来和穷折枝叫师兄感觉完全不同,江小舟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皱了皱眉道:“其实这里不是两仪剑宗,你也不必喊我大师兄了……”
周岐微微勾起嘴角,他垂下眼,小声道:“大师兄,不管是两仪剑宗还是问道宗,我都没有记忆,也没有能去的地方,所以,我可以呆在你身边吗?”
君从礼事实上也没什么事,他在外面等了一会,闲得无聊,便拿出了云水禅。
他惆怅地叹了口气:“没送出去……”传言拥有云水禅的永远追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君从礼向来是不信这种东西的,他家的江山是实打实做出来的,并不求着老天爷赏口饭吃,所以也不会在意这种莫名其妙的诅咒。
本该是这样的,但奈何这个诅咒刚好戳中了他的痛处。
藏宝阁的探子,号称天下之事尽入眼中,但也不能摸清白玉十二楼中主楼的情况,青瑶被青雀深藏闺中,幽居在幽冥潭边,更是难以接近,青雀这人戒心还极大。
君从礼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青瑶的消息了。这事不能细想,一想便叫人心如焚火,不得安宁。
“奈何思君不见君啊……”
院子的门打开了,君从礼收拾起自己的情绪,抬头望去,顿时一愣。
哎哟,刚才还一个人,怎么出来的时候变成两个人了。
江小舟的面容还挺愁苦,也不能说是愁苦,总之一言难尽,非常复杂。
“小舟!”君从礼叫了一声,好奇的目光凝在周岐身上,问:“这位是?”
“他是周岐。”江小舟介绍说:“这次去苍玉楼知书院,他和我们一起去。”
周岐对君从礼微微一笑:“请多关照。”
江小舟和君从礼要去知书院前,先要送夙雁他们离开。
李寒星带着张家兄弟向江小舟告别,夙雁则走到江小舟身边,悄声问:“那位绿萝姑娘,在修炼什么功法吗?”
江小舟纳闷:“没有啊。”他和乌木道人已经封印了绿萝体内所有的力量,当然是在绿萝配合的情况下。当初江小舟对她权衡利弊,本以为会遭到绿萝的反对,但她只是默不作声地听完,便同意了。
“她体内似乎潜藏着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夙雁描述说:“她昨天在屋内打坐,我竟然完全探查不到她的气息,总之有点奇怪,你还是多加留心吧。”
“多谢,我会留心的。”江小舟揉了揉眉心,道:“吴老前辈那边,就拜托你了。”
“嗯……”夙雁的手指按在天命剑的剑鞘上,这把天命剑是吴老错亲手交给她,说修者当立人事,修天命,开万世太平。
她说:“我会让他出来的。”
送走夙雁他们之后,君从礼便自己去准备了。而江小舟还要和百里凤见一面,他瞥了眼身后一直默默跟着他的周岐,心里竟然紧张起来了。
之前周岐一直没说话,夙雁把他当成了和奉酒一样的问道宗弟子,只是多看了两眼那把名为余生的长剑。
要怎么和百里凤说呢,他思忖着,之前他甚至完全没有告诉百里凤关于复活周岐的事,在十年前,他们还因为这事争执过。
周岐是百里凤的好友,他会怎么想,当初还是他亲眼看到周岐死在明夷的手上。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江小舟仔细斟酌道:“他叫百里凤,和小时候的你是至交好友,对了,还曾经是你的未婚妻……”这事其实没必要说,只是江小舟忽然想起来,毕竟百里凤现在都脱离四大美人的榜单了。
“他现在和我一起管理百里凤,在问道宗之内,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他。等会儿你见了他……”江小舟不知道该让周岐怎么做了,他毕竟没有记忆。
没有记忆的周岐,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周岐吗?
周岐对他说的这些表示毫无异议,他极为乖巧地听着,然后应上两句。
江小舟走了两步,周岐便也跟着走。
他忍不住想,周岐原来不是这样的吧……要说在问道宗内,他们甚至还有些生疏呢。
百里凤此时在议事厅中,和穷折枝讨论关于反击联军的融合问题以及后续补给。
令人惊讶的是,江浸月也在,如今问道宗的人越来越多,他要处理的事也越来越多,在管理上,便需要经常和百里凤接触。
江小舟不知为何,忽然感觉有点头皮发麻。
江浸月也是认识周岐的,当初他看周岐颇不顺眼,直到后来,周岐身死,江浸月在七星岛失去记忆,回来后,彼此之间再没提到过周岐。
江小舟带着周岐进去之后,江浸月先叫道:“哥。”
“师兄,你来了。”
“小舟,关于如何证明玄石楼与魔族勾结的事,我有一个想法,你……”百里凤抬起头,他之前注意到江小舟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气息,但并没有往心里去,然而此时,他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你……他是谁?”
要怎么委婉地告诉百里凤他是周岐这件事呢,先从魔种开始讲起吧,还有十年前的事,就说他……
“我是周岐。”身后的周岐忽然开口道。
江小舟:“!”
百里凤:“!”
江浸月:“……!”他使劲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周岐是谁,问道宗那个事事压哥哥一头的天才嘛。
穷折枝:“???”啥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穷折枝:啥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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