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山冠于八方,上有大罗天,其山自然生七宝之树,一株乃弥覆一天,故称大罗天也。
三界之上,渺渺大罗,上五色根,云层蛾峨。
白封鲸坐在七宝树下,他一身白衣,黛眉乌发,眼尾上挑,神色无波。
然而整个大罗天都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因为他是大罗天的至高无上的主人。
他面前摆着一副棋盘,似乎在等什么人。
很快,一个身穿青衣的男人便凭空出现他面前,男人坐下,随手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
两人默不作声地开始下棋。
那棋盘与平时所见完全不同,除了中间的主棋盘之外,还有上下两层。下层棋子最多,中层较少,而上层则只有秒秒数子,却硕大无比,要经过大量演算,才能慎重地挪动其中一颗。
青衣男人忽然开口问:“灵渊大陆如何?”
白封鲸:“如常。”
“九州大陆如何?”
白封鲸:“如常。”
“真元大陆如何?”
白封鲸:“如常。”
随着他三个如常,青衣男人的脸色越来越差,他嘟囔着:“就没有一点有趣的事么……”
心情不佳,他下棋的手法也暴虐了很多,随着一步棋子挪动,下面第三层棋盘顿时发生了惨烈的战争,大量的棋子在交战中灰飞烟灭,中间一层的棋子也受到影响,局势瞬息万变,朝不可预知的方向滑去。
青衣男人这才罢休,而后想到什么,顺口问了句:“乾元大陆如何?”
白封鲸顿了一下:“未定。”
青衣男人睁大了眼睛,而后哈哈大笑起来,说:“看来咱们胜负未定啊。”
白封鲸垂眼:“乾元大陆,出了个变数。”
“什么变数?”青衣男人问:“难道他能改变你数万年布局?”
白封鲸已修成大罗期仙人,千年光阴也不过弹指一瞬,他的食指落在最下层一颗白棋上,说:“前些日子,我有一缕残魂落入乾元大陆,如今已经转世,不知去向。”
青衣男人怔道:“连你也不知道?”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白封鲸拂袖:“无妨,咱们继续吧。”
百里凤被他爹带进大殿里,殿内金色的光芒和堆积的晶石差点闪瞎他的眼睛:“爹,你到底有什么事?”
“臭小子,你喜欢那个江小舟是不是?”门主语出惊人。
百里凤吓得跳起来:“你胡说什么?!他是周岐……”
“他是什么,周岐喜欢的人?别骗自己了,你身上那想发育的味道,隔着两座山我都闻到了。”门主仿佛洞悉一切:“我们一族,向来只有遇到喜欢的人才会进化成年。你和周岐订婚三年,都没有一点想成年的意思,总不能忽然就爱上他了。”
“你把这个江小舟往老子面前一带,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门主叹了口气:“我当初想着,你向来崇拜强者,想必是愿意和周岐那小子在一起的,所以才让你和他订了婚,没想到……却成了这种局面。”
百里凤结结巴巴地辩驳:“我没在想什么……只是想帮帮他……”
门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成年之后,想成为雌性还是雄性?”
百里凤想到江小舟当初那句“我只喜欢男人”,脱口而出:“雄性!”
“怎么,当了这么多年雌性,忽然想变了?”门主敏锐地说:“我看周岐对性别没什么要求,看来确实不是为了他。小兔崽子,还说自己什么都没想,骗鬼呢。”
百里凤意识到刚才他爹套了他的话,怒目而视。
门主得意洋洋地说:“小子,你还太嫩了,多向你爹学着点。想当初我追你娘的时候,那可是艳压群雄的。”
百里凤看着他爹那茂密的络腮胡子和坚硬的脸部曲线,艰难地点点头。
“还有啊,江小舟那只灵兽,根本不是金罗白狼。”门主忽然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你和乐池俩人啊,都学艺不精,我一上手就知道了。”
百里凤讶异:“不是金罗白狼是什么?我都养了那么久了,怎么看都是金罗白狼啊!”
“判定灵兽的种类不能只靠外表,还要看气息。那只灵兽很有可能是远古灵兽,但具体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接触的时间还太短。等后天契约仪式准备好了,我再看一下。”
“远、远古灵兽?”百里凤想起自己当初说的那句话——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远古灵兽给你捡,你当收大白菜呢。
原来我才是白菜!
两天之后。
天色未亮,百里凤就去隔壁敲江小舟的门。
江小舟已经等他很久了,他抱着小白出来,神色有些紧张。
百里凤轻声安慰他:“没事,一切都会顺利的。”他今天穿了一身修身长袍,风格偏向男性一些,江小舟这才发现,百里凤的外貌其实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别和我这么客套。”百里凤郁闷:“我把你当朋友,帮你是应该的。”
江小舟浅浅一笑,百里凤拉住他的手:“走吧,我们去大殿。”
举行契约的仪式并不在大殿之上,而是在大殿后的一个屋子里,门主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屋子中央画着一个复杂的法阵,江小舟运起神识一看,便觉得头晕眼花,仿佛置身于无尽的深渊之海。门主及时出声,唤醒他的神志:“小舟,将小白放进法阵中央吧。”
江小舟点点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小白放到法阵之中。
门主心想,我儿子眼光不错啊,一选就选了个这么好看的。不过这么美如冠玉的人,追起来压力应该很大的啊。
他颇为怜惜地看了眼百里凤:儿子,加油啊!
百里凤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回了个白眼,然后对江小舟说:“要签订血脉契约,必须你和灵兽都同意才行,如果任何一方有抗拒之心,这个法阵就会失效。你可以先问一下它,灵兽通灵,它会明白的。”
江小舟微怔:“好。”
他盘腿坐在小白身边,小白躺在地上,法阵散发出微弱的红光。小白也看着他,眼里流露出纯粹的信任和依赖,它拱了拱身体,把头放在江小舟腿上。
江小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对它说。
十年来的时光一一浮现在眼前,最开始乐池仙子将它送给自己的惊喜,然后十年的陪伴和养育的温情,还有它破壳而出的惊慌和兴奋,以及它忽然生病的痛苦与恐惧……
有些话,哪怕不说,也能明白的吧。
“小白,你愿意和我签订血脉契约吗?“
小白仰着头,水润的眼睛盯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江小舟苦笑了一下,灵兽哪怕再聪慧,也不能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吧。
然而过了一会,他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弱小的声音:“血脉契约……是什么?”
江小舟眼角微张,虽然那个声音他从来没听说过,但他确定,这一定是小白传达的。
他认真解释:“从今以后,我们会成为血脉中最亲密的人,无论修为高低,寿命长短,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
小白缓缓闭上眼睛:”……我愿意。“
江小舟退出到法阵之外,百里凤递给他一只玉简。
“将这里的内容念出来,法阵会回应你的呼唤,我和爹会向法阵之中注入灵气维持运行,你要在我们灵气耗尽之前念完。”
江小舟纳闷,不说百里凤,门主的修为何等高深,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耗尽,不过是念契文而已……这是什么!!!
将神识探入玉简之后,他看到的是比当初的灵心诀更要复杂的内容和更拗口的读音。和这篇契文相比,当初的灵心诀简直是幼儿园水平!而且契文内容及其丰富,他打眼一看,便一阵目眩神迷。
“血脉契约,最初是为了解除血脉诅咒而存在的……创造此契文的人,是当之不愧的天才。”百里凤傲然道:“这一份契约,只有我百里家族拥有。”
“不过,念这段契文对你的损耗也很大,我已经准备好了一批上品灵石,如果撑不住,你可以吸收灵石内的灵气。”
江小舟心里一热,百里凤处处为他着想,他自然感念不忘。
“阳燧以取火,非日不生光。方诸非星月,安能得水浆?二气玄且远,感化尚相通……”随着江小舟的念诵,阵法发出一阵红色的光芒。
百里凤和门主相对而坐,将体内源源不断地灵气输送到阵法之中。小白在红色光芒的照耀下,眼睛仿佛也变成了通透如宝石的红色。
“……何况近存身,切在于心胸。阴阳配日月,水火为效征……”为了不让百里凤和门主承担更多的压力,江小舟不得不尽快念出玉简中的契文,然后前面还好,后面的内容越加晦涩难懂,江
小舟在不知不觉中运起灵心诀,灵气涤荡着他的根骨,使他能够长久的保持清醒。
念着念着,他便觉得和小白之间似乎出现了一丝奇妙的心灵感应。小白的种种情绪一一渗入他的身体,同时,他的修为和力量也在被抽走……
和小白之间的联系越紧密,江小舟就越是虚弱,他的修为从融合期降到了开光期,又降到了练气期,最后悬而又悬地停在了炼气期大圆满。
“天地共鉴,如此契成!”当念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江小舟手中的玉简啪地落在地上,他闭上眼睛,想要缓解剧烈的头痛和呼吸枯竭的痛苦。
百里凤一跃而起,伸手接住他的身子。
“……好了吗?”江小舟虚弱地问。
“成功了!”百里凤又心疼又骄傲:“你做得非常好!小舟!”
江小舟面色苍白,当契约结成的时候,小白身上因为血脉诅咒所受的痛苦也分了一半到他身上,而且他实力骤降,灵气枯竭,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都在叫嚣着恐慌和疼痛。
真想就这么睡过去……
然而这时候,小白的心声传到他的神识之中:“……你是谁?”
江小舟霍然睁开眼睛,小白站在阵法之中与他对视,它的眼睛完全被血色填充,只有边缘是一圈浅淡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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