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青梅
转角深处的死巷子里。
刚从那群人的追堵中逃出来，剧烈狂奔后xiong腔里仿佛鼓着气球，不断往外涨，寂静的黑暗角落深处，清晰可闻彼此剧烈的心跳声以及沉重呼吸。
梁桃紧紧抱着柳莺，坐在地上背靠墙壁，冰冷的墙壁透过薄薄的布料刺进皮肤，可怀中人的伤情更令人心悸。
“会没事的，你一定要撑住……”
低声喃语，间隙带着慌张的喘息，不断往外涌的血腥气在喉头翻滚，她强行咽下，肺里灌满了脱力后的铁锌味。
不断给柳莺鼓气，可无神的目光始终落在二人身边地上，那逐渐往外漫延开来的血水，深色的不详颜色。
至始至终不敢去瞧怀中那人身上的伤口，究竟是有多么的惨烈。更无法想象在自己赶到前，她又遭了多少罪。
一滴温热落在柳莺逐渐冰凉麻木的手背上，很烫，烫的她那只手微微颤抖，其实已经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
但……
“别——哭。”她一点点费力地说，视线一直落在梁桃的侧脸上，无比认真仔细的盯着看。
如果还有力气，她一定会抬起双手轻轻捧住那张脸，将五官细细勾勒印在心底，永永远远不要忘记。
可惜已经迟了。
“你哭，我、我心疼。”
声音轻到微不可闻，似乎一股风就能刮走。
梁桃听见这句话，盈满眼眶的温热完全不受控制，刹那间向外涌出。抬起手挡住脸，偏头的空隙快速抹掉眼泪，泛红的眼眶却无法遮掩。
“不哭了。”
哪怕已经尽可能装成冷静的模样，但一开口就能听出细微的哽咽，话毕紧紧咬唇，生怕下一秒多暴露些什么。
因为失血过多，原本秀色清丽的脸逐渐苍白，只有双眼明亮依旧，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如初见。
“其、其实我好高兴，你终于来了……”
想要将那些从未说过的话，甚至多年前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在此时一一吐露。
许多许多。
可惜，似乎命运从未对她们宽容，好不容易有勇气表达，时间却不够了。
俩人双手紧握，刺骨的冷与烫心的热。
“那些人应该走远了，我这就抱你去附近的医院。”梁桃默默深吸气，想要平复xiong膛里不断沸腾的各种情绪。面上表现始终沉着，好像这样伪装无破绽，更能让人相信安慰的话，声音有些哑，“你不是总喜欢盯着我看吗，现在让你看个够。但如果你敢合眼在中途偷偷睡着，以后我就再不理你了。”
听她用恶狠狠的语气威胁自己，柳莺轻轻笑了，眉眼松快舒展开，仿佛无声的回应。
心里沉沉想着还有以后吗……
不可能的，那些人绝对会去医院堵着，即使撑着口气赶到那，也没人敢帮她们。
梁桃一手紧紧抱着她，另一只手用力支撑地面，强行透支还没完全恢复的体力艰难站起身，然后背抵着墙壁费力喘了几口气。
就在这时，从巷子外面隐隐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发现动静后她迅速屏息，目光警惕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几乎耗光的异能还剩最后一丝，刺眼的闪电在掌心不断翻滚，蓄势待发攻击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别这么紧张，你的朋友似乎快要不行了哦——”
一道无比轻柔的女声从黑暗那头传来，语调不紧不慢，话尾音微挑拖长。
高跟鞋一下又一下踩着地面，隐约掺着铃铛声，又似乎不止一个人。
黑暗中，一只无比巨大的蟾蜍突然出现，四肢各戴着两圈厚重的铁环，两侧上臂与前臂之间就如同异变凸起般，长着不规则扇形，如蝉与飞蛾的翅膀。
背部呈橘黄色，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疙瘩，腹部至尾部乳白，头部并不像同类那样略显扁平，并且长有两顶银色的锋利尖角。
如此奇特的外形，明显是受病毒感染的变异动物。
梁桃心知不是对手，如果在全盛期还有一战之力，但此时……
想要向后退，但冰冷的墙壁顶着她，已是无法躲避。
在它身后，两道身影缓缓走出。
最前方的女人踩着细长高跟鞋，身形摇曳生姿，脚腕系着银铃，刚才那声声铃铛就是从此传出。光滑洁白的额前带着银饰，朱唇微翘，在寂静黑暗中显得诡异而又神秘。
—— ——
稍稍止住血后，她们将人带回住处，暂时安置在一楼客房里。
梁桃把柳莺放到床上，不知何时昏过去的她双眼紧闭，呼吸声也无比微弱。
……
坐在床边，梁桃垂眸看去，那即便失去意识也依旧紧攥自己衣角的手，心底复杂的情绪万千，缓缓伸出双手包裹住她，小心轻柔。
侧头看去，视线落在客房敞开的门外。
厨房中，曲蝶正在熬药，满屋都是浓浓腥臭味，锅里的腾腾热气不断。
苏柔在一旁打下手，跟在她身边忙前忙后，已经习惯了这种刺鼻的气味，但细眉依然紧蹙，看起来有点儿魂不守舍。
由大火转中火，活虫药材煮过小半刻钟后，改火放入草药。
没有什么手法，就拿着锅铲在里面拌来拌去，原本清澈的净水逐渐浑浊，最后变成一锅黑水。
偶有几些木枝和虫子残肢随着锅铲起伏，微微甩了甩，附在上面怎么都弄不掉。
她心底正盘算着这副药熬完后，估计还得弄点几副补血的，这时身后的人突然小声说：“姐姐，我不太懂……”
曲蝶微微偏头看向她，“嗯？”
苏柔将装着各种药材的菜篮放在料理台上，差点碰倒一旁的药杵罐，语气不解的问：“无亲无故的，姐姐为什么要救她们？还把人带回来，万一她——”
突然止住未说完的话，有些怕她生气，小心翼翼抬眼看去，沉默了几秒后才继续道：“也不是说不好，只是有些不明白，万一她们给咱们引来麻烦呢。”
曲蝶轻哼一声，睨了眼她满脸不安的小表情，“怕什么。”
表情一脸不屑，特别自信的样子，却没有正面回答苏柔的问题。
其实吧——
她原本只是好奇过去看看，结果就被发现了，那人还做出一副要攻击的架势。
不得不出声安抚那人，为以防万一，又召出皮糙肉厚的圣兽玉蟾挡在前面。
倒不是怕，只是不想一言不合就干起来，没必要动手也不公平。
踱步走去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那个女人掌心中的闪电不断滋滋作响，同时照亮了视线。
曲蝶因此看见了她怀中那人的脸，微微一怔。
为何抬眼间的模样，竟依稀与苏柔有几分相似。
或许是四周环境氛围的烘托，也或许是因为受伤后，显得格外苍白越发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或是其它原因使人突然萌生念头，曲蝶打算出手帮一把。
至于苏柔的问题，她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难道要她据实说，因为那俩人长得好看，所以不忍心那人死，也无法放任不管？
不行，这样岂不是显得她很花痴。
而且怎么能破坏自己在小辈眼里的形象呢，万一被误解了，那好丢脸的。
虽然确实是这个原因吧，差不多……
想着想着，也没发现身旁人逐渐沉下的表情。
苏柔侧头看向客房的方向，紧紧抿唇。
如果不是她们，自己应该还在和姐姐过美好的‘二人世界’，结果现在不仅牵手漫步的幻想被打破，还得帮她们熬药。
不甘心！
曲蝶起身道：“这副药煮得快差不多了，你替我盯着，再等半刻钟关火，把药盛好端去。”
苏柔连忙问：“姐姐你去哪里呀？”
曲蝶回道：“我去看看情况。”
听到这句话，苏柔心态崩了，目送着她走出厨房，心中暗恨地用力捶向料理台……
“嘶——”
连忙甩了甩手，低头一看，红了。
另一边的客房里，梁桃听见门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连忙看去。
曲蝶刚进门，便与那人四目相对。
她对梁桃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利落。头发扎起高马尾，穿着一身长袖长裤运动服，面部的五官线条流畅，而且唇形很好看。
梁桃张了张口，低声道：“……谢谢。”
曲蝶微微一笑，走到床边，“我来看看你朋友的伤情。”
闻言，梁桃迅速让开床边的位置，目光落在昏迷的柳莺身上，语气无比心疼，“她腹部的伤最严重，有好几道，我担心会伤到内脏。后背肩膀也被刺了一刀，很深很深。”
经过查看，确实如她所说，伤情多且严重，部分虽不致命但也无法放任不管。
最致命的伤口有两道，一是腹部的枪伤，打穿了身体。二是后背的刀伤，几乎再往下一点就会刺破心脏。
观察伤口外的皮肉，受伤应该不超过半个时辰，也是这人想要活下来的意识坚定，居然挺了这么久。
看这各种伤口，曲蝶不由产生好奇，问：“你们究竟是谁？这些伤又是怎么来的？”
经过片刻沉默，梁桃缓缓讲述道：“她叫柳莺，我们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
故事并不长。
作为青梅的她们，末世后梁桃进化成异能者，一路保护柳莺进入川化基地。
原以为今后的日子会逐渐变好，结果某次偶然，基地某高层的儿子王海对柳莺一见钟情，自那以后总缠在她身边，各种献殷勤讨好。
但柳莺并不喜欢他，多次当面表明态度，可对方仍死缠烂打，自视为深情种，行径却无比恶心。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王海慢慢收敛，似乎死心了。
结果没想到，他居然趁梁桃被派执行任务的空档，将人强掳回去，还伪造出一副失踪的假象。
这一步反而弄巧成拙，因后来爆出的连环失踪案，被专门负责调查的人发现异常。梁桃也很快回到基地，仔细询问及结合柳莺留下的线索，便猜到是王海所为。
今天下午的迎新会，同为异能者的她并没有去，而是偷偷潜入王海家中寻人。
找了好久，才在地下室里发现缩在墙角的柳莺，因为不肯屈服一直绝食，身体十分虚弱。
顺利将人救出后，却被回家的王海堵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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