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该怂得怂
怎么就突然开始认亲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曲蝶莫名陷入沉默，不太想说话。
此时的情况有些难以形容，但非要说的话就像是路边捡了一只脏兮兮的狗崽子，好心带回家洗净养了一段时间，结果出门遛弯儿时碰见原主人，对方认出后朝它呼唤召其过去。
现在就等那只狗崽子如何抉择，是回到原主人脚边摇尾巴，还是选择继续跟随在新主人身边。
此情此景，曲蝶觉着自己就是那好心人，柳莺是丢了狗的原主人，都在眼巴巴等着阿苏那小崽子开口，画面无比生动。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微微咬牙，唇角笑的弧度加深了些。
苏柔得不到姐姐的回应，只能硬着头皮对上柳莺的目光，其实小时候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
但确确实实，在年幼时很长一段时间里，工作繁忙的父母总会将她托给住在同一小区的姑姑照顾，而那家比自己大好几岁的表姐则是她曾经最好的玩伴。
姑姑姑父一家总喜欢叫自己‘小柔’，直到她七八岁的时候，姑姑全家搬去外地，这个称呼和那段来往甚密的交流才停止。
随着模糊的记忆片段浮现，原先对柳莺的一脸冷漠褪去。
想起小时候俩人曾亲密玩闹，苏柔突然意识到，躺在床上身受重伤的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亲人。
也可能……是最后一个。
或许是冥冥中血脉相连的感觉，那种如丝线般玄而又神秘叫人无法轻易扯断，掺杂在记忆深处被时光美化的回忆里，一下子拉进了她对她之间的距离。
甚至足以消除原本的不实偏见，萌生出几分拘谨与瑟意，大概是近乡情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那份热情期盼。
“小柔，你还记得我吗？”柳莺见她神情松动，更进一步确认地问。
“我……”苏柔张了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一整段话，平时伶牙俐齿的人这会儿反显得笨嘴拙舌。
最后她只胡乱点了点头，对方再说什么，也只不断点头回应。所有声音从耳边略过，完全不记得交谈的过程以及内容。
命运再次眷顾，得到回应的柳莺看起来激动极了，没想到还能重遇亲人，尤其是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的人。
种种情绪顿时涌上心头，眼中不由闪现泪光，莹莹欲坠。
想到她们回来前，梁桃曾说过表妹现在是名异能者，实力应当不错，或许正是她护着舅舅舅妈来的基地。
柳莺自然而然问起：“舅舅和舅妈呢？他们也在基地里吗？”
苏柔默默抿唇，沉默少许后回道：“末世前他们就感染了，我……也不知道。”
短暂的情绪波动一闪而过。
柳莺微微一愣有些失神，随后很快打起气来：“没事，以后就让表姐照顾你。”
闻言，苏柔的视线悄然飘向身旁的人，她心里不自觉敲起鼓，莫名感觉自己像在做什么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小心翼翼观察她的反应。
察觉到那一道视线，曲蝶缓缓转头看向苏柔，没说话，面上始终带着浅笑，眼神十分和善，却隐约散发出深不可测的感觉。
干干地咽了下口水，喉软骨微不可见上下移动，女生的第六感告诉苏柔，到了该表明站哪一边的时候了。
“……表、表姐。”多年后再次喊起这个称呼，苏柔显得有些不适应，别扭的舔了舔下唇，侧头稍微偏往曲蝶的方向，继续道，“如果不是她用心教导并且将我养大，可能我早死在丧尸群手里，根本不会活到现在和你相认。”
已经隐隐感觉到她想说什么的柳莺轻声唤道：“小柔。”
与亲人相认，或许是这末世中最难得的，值得人欢喜欣悦的事情。
之后她们应该生活在一起，好好和彼此交流这些年发生的故事，填补弥失已久的亲情。毕竟她们可能是这世上最后的亲人，最亲密且值得信赖的两人。
可对于苏柔，一个是多年未见甚至在记忆里已经变得模糊的亲人，另一方是陪伴自己最脆弱、最孤苦无依的五年时光，共同生活互相依偎陪伴的姐姐。
哪怕没有血缘关系，那份独一无二的羁绊也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
毫无疑问，苏柔的选择是什么。
“我很感激她，也……离不开她……”
声音慢慢变弱，似乎觉得这话说的不太清楚，而且有点奇怪。
苏柔看向曲蝶，对上那双眼睛不再挪移，深深认真道：“我想待在她身边，永不离开。因为这份……恩情太重了，我想，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偿还。”
像在对柳莺说，又像是在承诺着什么。
发自内心从未剖析的想法此时并未全部坦言，但哪怕只有这短短一部分，也足够了。
足够令曲蝶满意，足够让柳莺放弃。
看到柳莺渐渐失落的表情，梁桃替她掖了掖被角，顺势轻拍肩膀安慰。
其实这个结果很容易接受，因为本来早有预感，柳莺垂下那双和她极为相似的眼睛，轻轻叹气。
见交谈的气氛陷入短暂凝固，曲蝶从床边坐起身，至始至终表情都没有多少变化，不过，语调稍稍明亮了些。
“柳小姐刚醒来，想必身体还很虚弱，我先去厨房熬药顺便准备饭菜。”
说完，轻飘飘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像被‘罚站’的苏柔。
立马心领神会的她赶忙抬脚跟上。
走进厨房里头，苏柔自觉转身关门，显得格外殷勤的主动接过熬药前准备。
刷锅择‘菜’，把橱柜里的草药罐子取出，一一分好，按比例放入菜篮子里，方便待会儿的熬制。
曲蝶看着她在那儿前前后后很是忙碌的样子，微微眯起眼笑了笑，以一副随意的态度问。
“很紧张？”
苏柔背对着她，站在锅前连连用力摇头，手里动作更加迅速。
踱步悄声靠近，曲蝶在她背后轻声叹息，似是不解，“怎么没和你那位姐姐叙叙旧呢，好歹也是表姐妹，血浓于水啊。”
苏柔闻言立马放下手里所有东西，转过身想要澄清，表示她一心向着谁。
结果没想到两人此时的距离过近，一回头，差点撞上对方的脸。
几乎面贴面。
要放在平时，肯定凑上去撒娇不带犹豫的，可现在情况特殊。
对上她似笑非笑的表情，苏柔十分从心的往后退了半步，后腰硌着冷冰冰的料理台。
“阿苏只认一个姐姐，那个表姐……我都不太记得小时候那些事了。”她讪讪的笑，带着讨好与示弱。
像是怕曲蝶不相信，她还特意又补了一句：“在我心里，最重要的永远只有姐姐你一个人。”
听她这么说，曲蝶只是在心底一笑而过。小孩儿哪懂什么叫作永远，不过能有这份心思，也已经很不错了。
其实之前在客房里，当她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出那些话，表示想继续跟着自己时，自己就不再在意这件事。
只是忍不住想逗弄，看看她还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大概？
曲蝶轻轻拍了拍她的间，一改之前的语气，“好了，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她话是这么说，可苏柔不敢有半份懈怠，脸上挂着乖孩子的笑容，暗中垂下的手在抖。
这五年里，令她进步飞快的不是异能，而是逐渐熟悉对方的一举一动，神情细节。
根据经验判断，苏柔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刚才的回答有丝毫差错，这会儿估计就得被赶出家门了。
呼……
好险！
仿佛死里逃生般默默长舒口气，刚想转身继续熬药的准备工作，就被曲蝶叫住。
“行了，你赶紧去做饭吧，这些交给我。”
苏柔连忙的将主战场让开，转头去查看橱柜里的预备食物。
之前还有些陈标作为谢礼带来的泡面和饼干，经过消耗此时已经所剩无几，更别提她们现在又多了两个人。
这顿够，下顿估计就没了。
趁现在时间还早，苏柔向曲蝶提出：“吃的不多了，我去附近的交易区买点回来吧？”
曲蝶当然不会反对，而且巴不得让她去外面四处溜达，与除自己以外的人多些交流，最好能改掉那怪性子。
想也没想，曲蝶欣然同意道：“去吧，记得拿茶几上的那份地图，别迷路了。”
“嗯！”
没过多久，整装待发的苏柔从家门口出发，背着双肩背包，外套里装着地图指南。两只手各戴了一只手环，里面的基础余额就是这次采购的全部资金。
而这段时间一直守在附近，等待她独自出门的那些人也终于有了机会。
迅速将消息传到山羊胡男人手里，来不及等到回复，赶忙跟在目标身后。
与曲蝶想的不同，苏柔对新鲜环境并不好奇，丝毫没有四处探索的想法，极具目的性直奔交易区，片刻也不耽搁。
说是交易区，其实就是末世前的超市，不过每样商品都摆放在半封闭的透明货柜里。
很快将所需食物结帐，装进背包准备返回，离开交易行后的她并没有选择之前那条路。
随着越走越偏，街边的行人也逐渐变少。
最后她停在一个小巷子附近，微微停驻片刻，转身往巷子里走去。
一直跟在后面的那些人愣了会儿，心底暗自猜测，难道是迷路了？
虽然隐约觉得奇怪，但也没往细处想，继续跟过去。
可当他们跟着前面的脚步声，不知不觉进入巷子深处时，也逐渐进入黑暗之中。
走了近百米后。
渐渐地，前方的她又停下来，面对空气轻声道：“果然是条死路，看来我猜的没错，不是么？”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们才恍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不远处的前方，在那团如迷雾般幽暗又深不可测的黑暗里，那道背影慢慢转过身来，双瞳仿佛野兽般奇异明亮。
正是因为拥有常人所不可及的能力，才被称之为——‘异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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