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为什么呀

小说:暴君养成手册 作者:花心者
    明生还在床底下摸索, 他记得那把剪刀被甩在这里, 似乎还撞到了墙和木头,发出轻微的动静, 应该就是角柱和墙连接的位置, 为什么没有找到?

    掉去哪了?

    他跪在地上, 双手不断换着位置, 顺着墙角一路摸去, 指尖突然一疼, 被什么利器划到一样, 是那把剪刀!

    明生心中一跳,他有武器,床底下又黑,看不到他的动作, 也许……

    也许能成功!

    杀了他,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可是……

    明生心头涌上一股子迷茫,之后呢, 之后他要怎么办?

    他会被抓,会被处死。

    其实也不一定, 他还可以拿着这人的主事令牌, 假装带着任务出宫。

    一旦离了宫,出了京城, 便如鱼儿进了大海,鸟儿飞上天空,再想找他就难了。

    他身上有些银子, 足够他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租个铺子,做不到大富大贵,不缺吃喝还是可以的,所以为什么不杀了他?

    这个人毁了他,即便以后他去了别处,还是忘不了在这里的遭遇,这个人对他做的那些事,每一件都该死!

    杀了他,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半夜有人打开他的门窗偷摸进来!

    在皇宫积压多年的怨气也能得到疏解,最重要的是,他自由了。

    只要杀了他!

    明生陡然握住微微发抖的右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杀个人而已,不,他是畜牲,把他想象成鸡鸭鱼,一剪刀就好。

    是为民除害,也是为了解救自己。

    右手终于不抖了,剪刀也稳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正打算想办法过去,对方先朝这边靠来,那股子浓烈的酒气瞬间充斥鼻腔,他听到对方问,“为什么不说话?”

    明生往角落里挪了挪,像往常一样避着他,他太聪明了,只要表现出一丝异样,便会被看出来,然后反制。

    明生很少鼓起勇气杀人,他承认他怂,不敢是一回事,只要一想到后果,即便再难以忍受,也会打消念头又是一回事。

    毕竟他还年轻,不想死,想好好的活着,熬到出宫的时候,去见一见他的亲人,吃一碗爹娘做的小馄饨。

    且那人过于强大,他始终找不着机会。

    这次不太一样,那人喝了酒,很多很多,酒是个好东西,会麻痹人的意识,他今天不仅话多了些,还与平时不一样,至少没对他动手动脚,像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似的,规规矩矩坐在一边。

    他喝醉了,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反应比平日里慢,方才被踹了好几脚,脑袋也磕了几下,没有痛觉似的,揉都不揉一下。

    这很好,意味着待会他动手,又在夜色的掩护下,对方可能都来不及抵挡。

    现在还不行,距离有点远,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就好,近到他可以快速出手,一剪刀捅进对方的胸口。

    似乎是他没回应,那人有些疑惑,又往这边靠了些,问,“你在做什么?”

    明生还是不说话,床底下太暗,即便他努力睁大眼,还是瞧不起对方的模样,只隐隐约约感觉热度传来。

    是人身上的,有些人体热,还没靠近,气息先袭了过来,说明俩人的位置已经很近了,现在只要摸索出他的心脏在哪便是。

    明生动了动,感觉自己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那是对方的肩膀,在他左边,对方似乎也感觉到了他,屁股底下挪了挪,正面朝这边。

    在床底下待得久了,眼睛慢慢的有些适应,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瞧见一道黑影堵在他身前,就是现在!

    明生陡然将手里的剪刀送了出去,剪刀比较小,他又不清楚使多大劲,第一下没有捅多深。

    他一着急,又狠狠往里送了送。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手里也是一片粘腻。

    明生后脑勺陡然一疼,被推的踉跄一下撞在墙上,随后是拉扯和暴怒的声音,“你敢!”

    明生很害怕,想象是一回事,真做又是一回事,他怕自己现在就被打死,怕那人真的死了,他根本来不及跑就被抓去砍头,还怕那人死不了,以后加倍的折磨他。

    可是做都做了,没有后悔的余地,明生心里又生出一丝快意,他伤了这个人,即便不死,肯定也会疼上一阵子,他疼,他就开心,等于为自己报了仇。

    不,还太便宜他了,没要了他的命,那把剪刀已经丢了手,他没机会了,今儿也许会死在这里。

    那人狂怒之下下手很重,明生额上,臂上,背上身上不断传来疼痛,他急爬了几下,想着只要离开了床下,他就安全了,因为这个人受了伤,跑的不如他快。

    床不算很大,他又靠着墙,只需要防着一面就好,另一面是安全的,兴许是打累了,他感觉攻势缓了缓,明生趁机又爬了两步,还有两步的距离就能到床外了,一步,他就要出来了!

    明生突然一惊,他的脚腕被人拽住,那人力气很大,死死将他朝床下拉去。

    不要!

    不能回去,会被打死的!

    明生拼命挣扎,但是他力气不够,且身上挨了太多下,很疼,疼的他使不出劲,只能眼睁睁看着铺了毛毡的地板离自己越来越远。

    “我求你……”声音里带了哭腔。

    这是他第一次放软态度,平时即便真的被……,他也没哼半个字,今儿不一样,他就快被打死了。

    喝了酒又受了伤的人失去了理智,下手很重很重,他怕自己熬不过去。

    他还不想死,没有出宫找到自己的亲人,也没尝上爹娘包的小馄饨,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吃花溪做的煎草鱼,蒸螃蟹,和蒜蓉虾,陪古扉再念一回书。

    还没有教他缝衣裳呢,现在死了,古扉会以为他背信弃义,不守信用吧?

    “放过我吧。”

    明生浑身颤抖,那种战栗从内到外,由身上一直蔓延到脚腕,被握着的人感觉到了。

    迟疑了一会儿,那手松开,明生惊恐中透着微微的喜,连忙爬出来,刚站起身子便迫不及待夺门而出,头都没回一下,他不敢回,怕看到叫他恐惧的东西。

    他走的是正门,门没关,朦胧间似乎还能瞧见数次跌倒又爬起的身影。

    床下的人闭上眼,隐约明白了点。

    明生确实除了长相之外一无是处,胆小,怕他,不乖,不配合,甚至都不喜欢他,总想着杀他,惹他生气,有那么多比他优秀的人,为什么他还是喜欢明生?

    原来不是因为旁的,跟长相也无关,单单纯纯是那天晚上拦下他,说天冷,喝些热水暖暖身子。

    就这么简单。

    旁人再好,也是在晓得他身份的情况下,阿谀奉承,刻意讨好,明生不是,他只是纯粹的想帮一个‘也许在被欺负,每次都熬的很晚才能干完活’的人而已。

    他是善良的,干净的,所以他特殊,是不一样的。

    男的女的,长得再漂亮也不行,只有他行。

    可惜,人心似乎跟权利,或是旁的那些不一样,不能靠抢,也不能靠夺。

    他明白的太晚了。

    *

    明生疯了似的,一路狂奔,四处逃跑,他要找个那人追不上来,也不会追来的遥远地方,最好有坐的位子,他很累,需要歇歇。

    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越来越重,明生跑不动了,停下来休息休息,不经意间抬头一看,‘长锦宫’三个大字透着沧桑阴冷的味道。

    这个院子闹鬼,他知道,还亲眼瞧见了。他从小怕鬼,因为母亲总爱拿‘不乖会被鬼吃掉哦’这样的话吓他,给他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所以自从晓得里头闹鬼之后,他再也不敢一个人大晚上不睡觉守在这里。

    天刚擦黑人就走了,反正也没人管他。

    他瞧见那三个字,第一反应是心惊,然后想换个地方,但是突然忆起了里头住的两个人。

    是他的好朋友,给他饭吃,陪他聊天,一起打闹,大概也因此,叫他此刻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安心了些。

    细想一下有鬼有怎么样?比人心更可怕吗?

    似乎也没有。

    明生咽了咽口水,在门口楼梯上坐下,风刮的很大,他方才有睡觉的意思,所以脱了外衣,只剩下一身单衣,被风一吹,刺骨的冷。

    疼痛能使人疯狂,也能使人清醒,他在原地冷静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现在必须回去,看一看那个人活着还是死了?

    如果活着,他必须想办法出宫,怕被报复。如果死了,他更要出宫了,还活着他出宫会有点难,要找管事盖章告假,管事那么忙,哪有空理他。

    所以明生更希望他死,他死了有他的令牌在,无需支会其他人写什么信,直接就能走了。

    明生又坐了大半个时辰,手脚冻的僵硬,实在受不了了才回去,也是跑着,没花多长时间,很快到了集体寝屋的地方,在角落找到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是特殊的,虽然小,但是五脏俱全,且一个人,门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没关上,他小心翼翼跨进门槛,没有急着去看那人,反而去一旁点了灯,然后借着火光打量四周。

    因着全程都在床下,外头反而没什么变化,只铺在床边的毛毡歪了歪,上面有暗红色的血迹,再旁边是半个身子。

    那人的位置很巧,正好半边在床下,半边在床外,就像他的人一样。

    初接触的时候,以为很干净,后来才发现另半边的肮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来不管别人的想法和死活,一双手上沾满了鲜血。

    现在遭报应了吧?

    死了吧?

    明生突然一愣。

    真的死了吗?

    他悄悄的走近了些,余光暼见一旁的花瓶,拿在手里防备着诈尸,但是直到他走近,床下都没有一点动静。

    那人还是安安静静的躺着,与职位不符的是那张尚显年轻的脸,他今年才二十五六吗?

    明生不记得了,只知道在没有暴露出禽兽一面的时候,他对他印象还不错。

    明生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长颈瓶,稍稍矮下身子查看,没有反应,用指头在他鼻息下探,还是没有反应。

    真的死了?

    他成功了?

    杀了这个败类?

    明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竟生出一丝不可思议来。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抱过希望,最大的奢望是同归于尽,现在不仅杀了他,自个儿也完好无损?

    身上的伤和死比起来微不足道,以前也经常挨,并不被他放在心上。

    明生瞧了一眼半躺在床下的人,这人似乎没怎么挣扎,他只胸口受了伤,如果挣扎或是喊的话,或许还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力,但是他没有。

    还有方才……

    明生瞧了瞧脚腕位置。

    他都已经抱着必死的心态了,那人突然松了手。

    他很是想不通。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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