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扉陡然瞪大了眼, “我们找的是三姐姐?”
三姐姐他还是见过的, 不过男女不同席,加上后宫大, 母妃不让他一个人乱跑, 怕他得罪了谁, 平时遇到人便将他藏起来, 怕他被惦记着, 或是说错话, 也因此没正面打过招呼, 只偶尔远远暼过那么一眼,不熟,他方才没认出她。
刚刚花溪问了旁边的人,他才恍惚觉得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
三姐姐也没有认出他来,大概他穿了一身太监服,“她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是错觉, 是真的不一样了。
“以前母妃说过,三姐姐最是嚣张跋扈, 肆意妄为, 我每次见她不是在发脾气,就是在打骂下人, 母妃让我能避则避,尽量不要打照面,怎么现在看她的样子, 没那么坏了?”
他方才反应不及,跪的慢了些,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为难一番,仗着父皇宠爱,可劲的造作。
现在——居然没有处罚他?
不像她了。
花溪遥遥朝她的背影看去,“大概是进了冷宫一番,母妃又死了,学老实了?”
从高处跌到低处,吃喝用度完全跟不上,还要被看守的太监欺负。
曾经她母女俩仗着宠爱得罪了太多人,失势后那些贵人自然落井下石,收买看守的太监往死里整。
她眼睁睁看着母妃死了,自个儿死里逃生,性子有所改变也是正常的。
毕竟现在是养女,还像以前一样会惹人生厌的。
花溪拉着古扉,远远吊在她们身后,扶月公主走走停停,速度很慢,不会跟丢,她还要打听她的恩人,几乎见一个人便问一次,将路过的所有人都问遍了。
她找不到的,因为那个宫女被‘困在冷宫’,根本不可能用真身份见人。
她一直找啊一直找,直到走到冷宫附近,身边的侍女劝她,“公主,再走就到冷宫了,冷宫阴气重,您身子骨弱,不好来这等地方。”
扶月也对这里有些心理阴影,毕竟她就是在这里眼睁睁看着母妃被人掐死侮辱,她也差点遭了毒手,如果不是那个人……
那个人……有可能也在冷宫。
这段时间她已经把附近都找遍了,就差冷宫了。
因着白天要陪现在的母妃,母妃会监督她学习琴棋书画,没时间来找,只能趁着天没亮和黄昏的时候找,有一次差点被人推进河里。
如果她死了,现在的母妃就会被别人弹劾,说是照顾不利,苛待等等,所以母妃知道后敲打了她一番。
她消停了一段时间,一得空又开始到处找,只不过这次应母妃的要求,多带了几个人,保障安全后才敢走远,去了一些平时不可能去的地方,还是不行的,还要更偏僻的地方才行。
她问过旁人,宫女服分为三种,颜色越深,代表级别越高,那种浅粉色的,是最低等的宫女。
但是那夜天太黑,她怕自己看错,况且出手那么狠辣果断,事后还能冷静的处理,那人一定是见过世面的,所以她更愿意相信,那人是高等宫女,或是某个惩恶扬善的男孩子,伪装成女子好办事。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都是女孩子,那人也没比她大多少,她还是公主,什么世面没见过,都不敢杀人,那人却敢。
一定是个男孩吧?
比起宫女,她更希望他是男的。
可是后宫没有男子,难不成是太监?
要不要把范围再扩大一些,连太监也一起找了?
扶月很快否定,还是先把冷宫找了再说,如果没有的话,再找太监。
她提起裙摆,咬牙继续朝前走去,冷宫又怎么样,带了那么多人,没什么好怕的。
她在冷宫住了一段时间,来和回都是走路的,所以还算认路,这个点天色已经大亮,只偶尔有那么一些雾气,一行人走的小心翼翼,遇着人还跟以前一样,一个不放过,都问一下。
不知不觉走到了长储宫附近,她就是在这里遇到那个人的,那个人为什么会来冷宫?又恰好出现救她?
是巧合,还是经常路过?
如果再进去的话,还能遇到她吗?
她盯着挂了‘长储宫’三个字的牌匾瞧了一会儿,咽了咽口水,还是抬脚挎了进去,里面和她离开时一样,冷清,荒废,院里的杂草又长了出来,掩盖了发霉和腥臭味。
身旁的侍女拉她,“公主,这里脏。”
她摇摇头,“没事,我就进去看看,不摸不碰。”
话虽如此,她进了正屋后看到那把那个人临走前坐的椅子,人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探手摁在椅背上……
*
花溪也到了长储宫,不过门口有两个人把守,是扶月公主的,她不能走正门。
歪头瞧了瞧长储宫侧边。
只好翻墙了。
*
扶月理了理裙摆,坐在那张椅子里,那个人坐过的。
闭上眼,那夜的事不可避免映入眼帘。
那天她与死亡擦边,后来被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儿救了。
当时她躲在桌子下,害怕的厉害,完全不敢抬头看,但是那人的声音太温柔了,温柔到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她没有危险力,她是善良的,可以信任,所以扶月到底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偷偷的看了。
那人坐在椅子上,背后是细碎的月光,她仰着脸,看不清样貌,但是脖子意外的纤细,一定长得很好看吧?
而且——她很厉害,杀了人,还能那般若无其事的坐着,翘着二郎腿,惬意的教她该怎么做?
她把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按照她的吩咐做,自己才能扶摇直上,重回昔日的荣华富贵。
如果还能再见到她该多好,如果她是男孩子,是从外面跑进来的最好不过了。
这样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嫁给她了。
她喜欢强大的人,谁厉害,她就要嫁给谁。
母妃说过,她的性子不好,爱发脾气,一定要嫁给天下最厉害的人,要不然护不住她。
以前她觉得沈家最厉害,有个大将军,手握重权,她要嫁就嫁给那样的人,或者他的儿孙,反正只要能庇护她便是。
后来沈家一夜之间灭门,大将军和他的儿孙一起进了天牢,秋后问斩。连昔日高高在上,母妃恨的牙痒痒,却没有半点办法,根本捍动不了她半点位子的贵妃娘娘也被打入冷宫,自杀身亡。
母妃没得意两天,便因为得罪的人太多,被人使了绊子,跟着进了冷宫,她也受了其罪。
冷宫真的很难熬,没有暖和的被子,喝不到燕窝,吃的都是剩菜剩饭,她再也不要回到这里了。
她要找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夫君,庇护她一辈子。
那个人最好是男的,不是也能勉强接受,反正只要她厉害就好了。
咯吱!
窗户似乎响了一下,扶月陡然睁开眼,看到一个人踏着雾从窗户处翻了下来。
那人梳着宫女的发髻,一身浅淡的粉红色宫女服,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一礼,“见过三公主。”
扶月蹙眉,“你是谁?”
花溪抬头,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你在找谁?”
“我……”扶月突然顿住,“你是那天那个救我的人!”
花溪没有否认,几乎等同于承认。
扶月有些激动,“你终于肯出现了!”
花溪重新垂下脑袋,低眉顺眼问,“三公主为何找我?”
扶月张嘴就想说履行承诺,要嫁给她,怕吓着她,顿了顿,迂回道,“我是来报恩的。”
她拍着胸脯,“我现在又是公主了,母妃对我很不错,父皇也很疼我,只要不是太难的事,我都能办到,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花溪就等这句话了,“有。”
扶月面上一喜,“什么事?”
“今天晚上会有个犯人送到慎邢司,我希望你能救他,他叫明生,明月的明,生生不息的生,不要记错了。”
扶月凝眉,“明生?男的女的?”
花溪张张嘴,刚要回答,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有人大声呵斥,“什么人?”
扶月被他们吓了一跳,本能朝发出动静的地方看去,瞧见是她带的几个太监和侍卫,整颗心放了下来,质问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没看到我和……”
回身看去,突然一顿,角落里早已没了旁人,那人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什么时候?怎么能那么快呢?
她大怒,“狗奴才!坏我好事,还不快滚!”
那几个侍卫和太监面面相觑,因着屋里没人,只好心虚的离开,走前还不忘带上门,心里犯着嘀咕。
刚刚明明有别的声音,不是他一个人听到了,大家都听到了,怕公主出现意外,才决定破门而出,怎么没人了?
扶月只以为是躲起来了,不死心,到处找了找,没找到,一下就气哭了。
好不容易才寻到人,被几个狗奴才打搅,还没说几句话就不见了。
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她是怎么办到的?
扶月瞧了瞧屋内,蓦地抖了抖。
她莫不是什么鬼怪?
是鬼怪更好吧,只会更强大,越强大她越喜欢。
话说回来,她已经这么厉害了,为什么还要找她帮忙?救那个叫明生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
应该是有限制的原因吧?比如说她,即便是公主,也有做不到的事,那人是鬼怪,自然也有做不到的,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她为什么要救那个叫明生的,是认识吗?还是怎么回事?
如果认识的话,救出了明生,再找他打听关于那人的事,一定不难吧。
“走!”
她率先一步踏出长储宫。
“去慎邢司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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