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温儒最近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不仅是因为许多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更多的也有些别的因素, 譬如说明明还在掌控之中, 有时却露出与过往截然不同表现的付敏茹。
“明明这几天过年, 你看起来心情却不是很好。”熟悉的调酒师送上了一杯湛蓝色的酒。
付温儒不耐烦地拎过来一饮而尽, 微微皱眉：“有点冰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你还在这里给我添堵。”
调酒师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手里的杯子, 仿佛没有听到付温儒口气中的冷嘲热讽。
“要说给我听听吗？”
“作为秘密的那种？”付温儒不屑勾唇。
“聆听抱怨的服务10分钟20块钱。如果是聆听秘密的话，10分钟100元起步，根据秘密的大小而定。”调酒师笑眯眯的开口。
付温儒冷嗤：“傻子才会信你的话。”
他肚子里面憋着的秘密拿出去卖的话，可远远不止几千块钱那么简单。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只是又倒了一杯酒放在手中轻轻摇晃着。
调酒师则是耸肩。
看来今天这位大少爷的心情似乎真的不怎么好, 连这种玩笑话都表现出了明显的排斥情绪。
天知道, 就算是在这种地下酒吧里, 面对着全然不认识的人，这位大少爷平常还是非常要面子的。
像这样焦躁到整个人都跟个刺猬似的样子, 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又擦了一会儿酒杯, 调酒师听到酒吧的风铃响了起来。
这是一家偏向日式的地下酒吧，从某个闹市区的隐蔽接口顺着阶梯向下进入地下室就是酒吧的大门。推开大门时会有一串相当悦耳的风铃声，提醒着里面的人客户的到来。
平常酒吧很少有客人, 因为进门的入口实在太隐蔽了，只有熟客会到这里来。
也得亏酒吧的老板是个不差钱的主, 就喜欢这种文艺气息的氛围，所以大手一挥不管亏损坚持将这家酒吧给开了下来，否则调酒师早就丢工作了。
不过此时正是大下午，平常几乎没有客人会来，今天能有一个就已经令人惊讶了, 也不知道第二位客人怎么会突然来临。
调酒师换了一支酒杯，立志于将原本就干净的酒杯擦的一尘不染，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看向门口。
付温儒并没有在意，依旧沉浸于自己的思绪当中。
调酒师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一个没见过的客人。
这家酒吧的客人一贯都很少，调酒师虽然不能保证自己能完全记住，却也可以担保从未见过面前这一位。
因为这位客人长得实在太好看了些，调酒师要是见过的话绝对不会忘记，他对自己的记忆挺有信心的。
“这位客人，您是第一次来吗？”
付温儒听到调酒师有些殷勤的那么开口，搭拉着眼皮漫不经心的喝酒。
对这位新客人没有任何兴趣，从调酒师的口吻上看，应该是一个看起来就很富贵的家伙吧，估计是被同伴推荐过来的。
来人点了点头，在付温儒不远处坐下，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半个衣服下摆。
“是第一次来，有什么推荐吗？”
“唔……我向您推荐……”
这人的坐姿有些奇怪。
付温儒的脑子里忽然闪烁过这个念头，他调整了一下四肢的动作，不再打量来人，专注地盯着面前的桌子。
但他没有动静，不代表另一个活人不会动。
几分钟后，随着调酒师将酒送上来进入后厨，这位新来的客人坐在了他的面前。
修长的手指在付温儒面前的桌板上轻扣了两下。
“我想，这位先生您过往所修习过的礼节应该有教过您不要随意打扰他人的思考吧。”付温儒毫不客气，“或者您从未修习过这种东西？”
这是在骂人没教养呢。
栾明黎微微一笑，没打算反驳，更没有烦恼，只是随意的抽出了一份文件，砸在了吧台上。
这个动作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栾明黎甩出纸张的时候短暂的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穿越到这个小说重生的世界当中时，所遇到的第一位侄子好像也是用这种姿态处理的。
某种意义上也是挺有缘的。
付温儒愣了一下，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目光微微抬上，对准了栾明黎的脸。
“……小叔叔……？”付温儒想把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全部吞回去。
他在家里给自己设定的形象就是温文儒雅型的，碰到事情被针对也只会黯然神伤，是一个绝对的好人楷模，刚刚那种阴阳怪气的嘲讽是绝对不会存在的。
可……
刚想到这里，付温儒满脑子的补救方式忽然消失了。
他有了点猜测，扫了一眼着装寻常的栾明黎，抬手打开了吧台上的文件。
去完后厨的调酒师刚朝这边走来，察觉到了不一般的动静，思索了一下又钻回厨房去了。
反正这家店平常是真的没什么客人，就连兴致勃勃每个月大把掏钱的文艺青年老板都很少过来，特别是之前被乱七八糟的人碰瓷，过了之后，老板更是恨不得除了工作之外誓死不踏出门了。
只是让调酒师稍微有点受伤的是，为什么他每次想要赚点外快都能够碰到些别的事情呢？
一阵有些诡异的安静。
半响，付温儒将手里的那节文件随手甩在桌上，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无论是瞳孔还是表情，都是一种彻骨的冰寒。
“那么，你是想要表达什么呢？”
他张嘴，一字一句就像是机械音一样，平板沙哑。
栾明黎笑着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看完这份文件，你应该猜到我想说什么了才对。”
文件里是这段时间搜集的所有资料以及栾明黎对此作出的推断。
这是拿给其他任何一个人看都会怀疑在搞笑的推断，但栾明黎在心里清楚，他这一次可能真的名侦探了一回。
毕竟，没经历过的人可做不出穿越重生这种离谱的猜测。
大家还是正常人比较多。
付温儒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向后仰倒，吐出一口气：“看来小叔叔你也有些特殊的经历啊。”
栾明黎：“大概比你经历的多一点？”
付温儒沉默两秒，隐约的从这句话中听出了点嘲讽的口吻。
虽然不是很明白栾明黎为什么如此笃定，但付温儒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小叔叔并不是喜欢无的放矢的性格。
“……小叔叔，你和我记忆中的差距还真是挺大的。”半响，付温儒摇晃着酒杯吐出这句话。
栾明黎说：“你和所有人认知中的你差距也还真是挺大的。”
那份文件上的大部分内容就是在某一个时间段以前与某个时间段以后付温儒的行为对比。
看起来几乎就是两个人了。
“……”付温儒又是一阵沉默，“小叔叔，我只是想要将那些曾经背叛过我的人全部毁掉而已，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您没有任何关系，也永远不会牵扯上您。”
“能不能……”
栾明黎打断了他：“跟我讲讲你的故事？”
这是个很俗套的故事。
付温儒在这家酒吧遇到了一个可爱的男孩子，无论是哪个点都像是长在他最喜爱的那根线上，让他完全欲罢不能。
他和这个可爱的男孩子交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在很久以前，他确实是应该对待所有人都非常温柔的人，这份温柔让付温儒收获了相当好的口碑，也让他的内心非常痛苦，因为有许多事情他只能选择“顺从民意”。
这个男孩为他打开了新世界。
为了男孩，付温儒退掉了和未婚妻的婚约，专注地想要与男孩在一起。
但后来，却是天崩地裂。
男孩骗了付温儒，他其实是一个女装大佬，来认识付温儒是为了摆脱女性身份上的婚约，想在某个时间抽身而出，与同样是女装大佬的恋人公开。
付温儒只是一个跳板。
而未婚妻也因为被退了婚丢掉面子的原因处处打压着付温儒，最后更是将这件事情公诸于众，让付温儒头顶着绿帽，遭受了无数的嘲笑与讽刺。
在一个雨天，付温儒从高楼上跳下，一睁眼却回到了这个时间。
这几乎是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间，所以他设计毁掉了未婚妻的家业，顺理成章退婚，甚至想杀死未婚妻避免她找到机会翻身。然后提早了男孩婚约的事情，让感情还不够深厚的男孩和他的恋人被迫上门求助，然后一点一点的将男孩诱拐到自己身边——不再是因为爱，只是想虐待，让他尝试一下自己当年的感觉。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还有其他所有曾经嘲讽过付温儒的人，付温儒都想一一报复。
栾明黎：“……”
侄子啊，我觉得你的逻辑好像出现了什么问题，已经在变态的路上一路飞奔回不来了。
但某种意义上，你也许可能是我的侄子当中最正常的一个？？至少脑子似乎在及格线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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