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皮埃罗06

    “时间到了。”埃洛说。

    我从闭目养神中睁开眼睛,埃洛把椅子翻转过来用椅背对着我,跪在椅子上,手臂交叠放在椅背,懒洋洋地问:“想到答案了么?”

    我摇摇头。

    “只是游戏而已。没有隐喻、没有意义,猜猜看?”

    “给我个提示。”我说。其实我根本没在考虑,刚才要求的三十分钟只为摆脱他的喋喋不休。

    “一种动物。”

    “再具体一点。”

    埃洛歪着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语气堪称温柔:“不行,再说下去我都快把答案喂给你啦。”

    “否则我就不猜了。”

    “那么好吧。”埃洛妥协,“是在地上爬行的东西。”

    “是昆虫么?”

    “不是。”

    “那就是蚯蚓。”切一下,二或者零。拦腰一刀两截都能再生,竖着切就死掉,什么都没有。“对么。”

    “对。”

    典型的埃洛的无聊谜语之一。不知缘由,不晓深意,他的大多数谜语都这样没头没尾,不特别深奥也不特别简单,尴尬地悬浮在半空,吊起胃口后再叫人失望,由于没能得到一个足够好的答案。我搞不清他出这道谜语有什么用。从我被关起来,每天他都给我一个谜题,我几乎从来都没怎么费心猜,只是让他给我提示。

    他好像能读出我的疑问,给了我一个说法:“重要的从来不是结果,而是我们在一起花的时间。谜语只是个路径,我写然后你来猜,就是这种模式。你知道的,人总是倾向于珍视自己花费了时间的东西。”

    “你也在期待我会重视你?”

    “谁知道呢。”

    “或许我该早点跟你说清楚,”我的目光向下投到反射着投影仪幽蓝光线的地板,“不知道你为什么选中我,但是我对你的一切游戏都不感兴趣。”

    “你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埃洛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用手指拭了拭眼角,“既然我找到你,就永远不会放开。”

    可是为什么呢?

    “要想彻底终止这段关系,除非你或者我死掉一个。”

    不惜毁掉我周围的一切也要把我困在这个地方。

    “不,即便到了那个地步可能我还是不会放过你。可能。同生共死——听起来比较有趣吧。”

    “我不会成为第二个你。”我直接断言,“我的手上没有血。”

    埃洛叹了口气,轻巧地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稍稍弯腰,我们的目光对在一起,我禁不住也有点好奇他会从我眼中读出什么,他伸手轻轻抚摸我的面颊,停驻一会儿,手指顺着下颚曲线滑到脖颈,而后慢条斯理地解开我外套的纽扣,而后隔着衬衫将手掌贴在我的左胸,我不适的晃动一下身体想要躲开,但是双手被绑在身后,身体和双脚都被固定在椅子上,几乎动弹不得。

    埃洛似乎想要确认什么,面对着跨坐在我身上,如此和我形成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我正要说话,他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叫我噤声,随后俯首在我裸露的脖颈上亲吻,他的吻像蚂蚁在皮肤上爬过,带点痒的颤栗感,无论如何我始终不能习惯和他这么亲密地贴在一起,他加大了力度,用牙齿细细地扯咬,用嘴唇含住我的喉结,像条恶犬叼住玩具球。我尽量一动不动,有时候我把他看成一头棕熊,当他得不到想要的反应时自己就离开了。

    亲昵持续了几分钟后埃洛把耳朵贴在我的胸膛留神听着,“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啊。”他抱怨道,“这就没意思了。”

    “唯独对我,希望你能展现出本来的面目。”

    “你想要我变成什么样子?”

    “不是变成,是你最真实的、没有伪装的样子。”

    “你已经看到了。”

    埃洛摇摇头,不知怎的他自信比我更了解自己。

    他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我毫无防备地脸被打偏到一边,牙齿直接磕到嘴唇,口腔里一股古怪的锈味,想必是出血了。他出手不轻,一巴掌下来我半张脸立即麻痹起来,我舔了舔嘴唇上受伤的地方,把头扭过来和他对视。

    他还坐在我腿上很靠内部的位置,快要和我身体相贴,我的腿已经麻了,我让他下去可是他不肯听,反而贴得更紧,基本到了两个人的身体嵌合到一起的地步,就是维持着这样别扭的姿势,他把手掌交叠,严严实实地捂住我的口鼻,我竭力左右摇头想挣开他的束缚,可是怎么也无法挣脱一点,我使劲活动双手想从绷带中解脱好摆脱目前致命的困境,他事先把我捆得严严实实,可能是错觉,我越挣扎反而被绑得越紧。

    他的行为在我意料之外,一时间我没有吸入足够的空气,再加上不停挣扎,很快我吸入的不多的氧气就要消耗殆尽,在窒息的威胁中我用力地做着呼吸的动作,但是除了从喉咙中挤出破碎的声音,在他柔软的手掌下我吸不到一点空气。

    最后的氧气用尽,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加痛苦,我的脸和全身发烫,想要呼吸的念头暂时性地超越一切,我大睁眼睛用力地挣扎,埃洛的重量沉重地压在我身上,我手腕很痛,整个人处于极度憋屈的不良状态,开头我以为我还有力气,渐渐地,力气随肺里的空气一起逃走,大脑蒙蒙地发疼。窒息的典型症状。

    我模模糊糊地想到这幅场景似曾相识,公爵那时掐住我的脖子,埃洛是捂住我的口鼻,无论哪一种,其目的都是要叫我窒息,而不管上次还是这次我都同样无力,完全地束手待毙,一点不见长进。其实如果不是我,换上一个性格积极乐观的人一次次轮回,现在应该已经能够做到无数我力不能及的事情,怎么看都是神明给了错误的人恩赐,我要无尽的性命有何用处,我连一条命都不晓得该往何处浪费。

    我在窒息,还是在漂浮,在挣扎,意识逐步远离,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弄翻了椅子,向后倒在地上磕到脑袋,不过不太痛,我的手腕也不再疼了,感觉轻飘飘的,埃洛还跨在我身上,我听见他缓慢地说:“你得先死去一次,然后才能活着。”

    我在心里嘲笑他不知道我已死去了好几回。

    然后连这点意识也不存在了。

    我清醒过来。还是坐在椅子上,被绑得结结实实、纹丝不动,像是从来没倒下过,埃洛也没对我说过话,我嗓子有点干,不舒服地咳了几声,埃洛又端来一杯水给我喝,即使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心眼儿,我还是得把它喝下去。

    “我还活着。”我说。

    “你当然活着,傻瓜。”埃洛细心地用拇指抹去我不慎滴落在下巴上的水渍:“感觉怎么样?”

    “头晕,呼吸难受,手脚都不爽利……”

    埃洛不耐烦地打断我,“不是这方面。”他把水杯草草撂在地上,双手捧住我的头,逼迫我不得不和他对视,他诱导性地问道:“你想要什么?在以为快死的时候,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你最深的渴望、最强烈的欲/求、最深刻的爱。告诉我,你当时在想的东西。”

    我扯起一边嘴角,“想到死。”我说。

    埃洛摇着头否定,“你比那要坚强。”

    “我想到死。”我又重复一遍,不知为何很想笑,于是不管自身还完全受他的钳制,兀自笑起来,“你还不明白么?埃洛,就算你再怎么逼我,我也没法儿给你看你想要的,事实上我什么也不缺,也没有特别想要的,我一无所求。讲真的,你还不如直接让我死了,省得在你手下活受罪。”

    “不,你不是这么想的!”埃洛松开手,恼火地说,“你只是想叫我束手无策。”

    “你最好找点更能吓到我的东西。”我平静地建议。

    埃洛一边咬着指甲一边死死盯着我,过了大概两三分钟,他把情绪稳定下来,告诉我走着瞧,“毕竟还有一场大戏没开场呢,亲爱的。我们时间充足。”

    他蹲在我面前,自下而上地透过睫毛瞅我,作出一副天真也似的神态,不怀好意地问我想不想上厕所。

    “我可以帮你,只要……”

    “不了,谢谢。”不等他说完我立即拒绝,但我的回答无济于事,他自己补全了句子:“只要你肯跪下来恳求。”

    “啊,求求您,让我释/放。”埃洛两手交叠放在胸前,作出祈祷的架势,饶有兴致地、含有恶意地笑了,“只要这么说,就帮你把绷带全都解开。”

    “就算我说了,只怕你也不会放开我的双手吧。”

    “这可不一定。”埃洛模棱两可地回复。

    “解开我的绷带。”

    埃洛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个什么东西。

    我估量着一旦手脚被放开,总不至于一点反击的力量也没有。

    不过一切打算在看清他手里拿的物体后全都宣告破灭——一把小巧黝黑的手/枪握在他手中。“放开你可不等于放你离开。因为怕亲爱的忘记,得用小道具提醒一下。”

    “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尴尬。”他解释道,拿来剪刀依次剪断绑带,历经多日,我终于又能自由一阵。

    用那把袖珍手/枪指着我的脑袋,埃洛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命令:“现在,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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