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把杂志阖上,嗓音柔和:“一整个早上就看这些东西?”
段净夕反问:“不可以?”
她被他抱在怀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得到他此刻心情非常好。
“当然可以。”
他搂紧了她的腰,刚想说什么,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响起来,她提醒道:“我要接电话。”
陆慎析一手捞过手机递给她,另一只手仍旧环在她腰上,眼神没有丝毫退让。
段净夕无奈,只好接通电话,“喂?”
手机另一头传来的声音恭敬中带着礼貌:“你好!请问是段女士吗?”
是珠宝专柜打来的电话,工作人员通知他们今天可以取戒指了,于是两人先去了一趟专柜取戒指,然后才去吃午饭。
他们在附近酒店三楼吃西餐,透过明净的玻璃能看到对面的休闲娱乐中心,适逢周末,商场里熙来攘往都是人流。
正值中午用餐高峰期,餐厅上菜没那么快,段净夕喝了一口咖啡,目光落到他身前那杯橙汁。
他刚才点了两杯橙汁,但是服务员端上来之后喝了一口就放到一旁,还是啜饮红茶。
读书那时,学校的小卖部有许多种饮料,可乐、雪碧之类的碳酸饮料最受欢迎,班上男生经常换口味品尝,女生买奶茶的更多,但是她似乎只见过他喝矿泉水。
似乎一起生活这么久以来,衣食住行资源一直都是倾向她这边。她也不知道他喜欢喝什么,于是问了出来:
“你不喜欢喝橙汁?”
这回轮到陆慎析讶异了——她以前从来不会关心这些内容。
“橙汁有维生素C,给你点的。”
“那你喜欢喝什么?”她还没有得到答案。
他挑高眉,牵起嘴角微微一笑,涤涤荡荡地融在明亮的日光中:“你在补功课?”
她没否认。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黑眸深不见底,意有所指:“我喜欢喝冰水。”
段净夕闻言,脑海闪过昨晚餐厅里的一些片断,锁骨处像是被火烫烧一般。
她微微蹙眉,“你能不能——”正经点。
陆慎析一直留意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要想看到她脸红比较困难,但是她的神色有些不自在。
他无声地笑了笑,这才收敛起笑容,抓起她搁在咖啡杯旁的素手握了握,正了正脸色,“不说了,只要味道不怪的都可以喝。”
她索性问到底:“什么是味道怪的?”
“臭榴莲,臭豆腐那种味道。”
午饭过后,两人准备前往4S店。
“跟你以前开的那辆一样?”陆慎析之前并没问过车子型号,直到此时听了她的话才知道。
段净夕点点头,扯过安全带系上,语调云淡风清地:“我爸觉得我开习惯了,就又买了一辆完全一样的。”
“你不喜欢?”
“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有点意外。”
她回想起那次陪父亲去跟客户一起打高尔夫球的情景,心底也有些怅然。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陆慎析说:“其实有一点我挺感谢你爸爸的。”
她心中不解,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他跟父亲也就上次回滨西拜访家长的时候见过一面。
陆慎析打开空调,缓缓地说下去:“因为我知道,如果不是他叫你回来的话,你应该不会回来。”
段净夕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她没有马上说话,思绪有些飘移,过了一会才说:“我心里也感谢我爸爸,毕竟他对我有养育之恩,只不过……”
她顿了顿,“现在心里有点矛盾。”
“为什么?”
“可能是觉得打破了原有的平衡吧。”
她也不知道如何描述这种感觉,“以前觉得我爸忽略我的存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可以不用顾虑太多,现在反而不知道怎么面对。”
从小到大她跟父亲之间的对话就寥寥可数,回国后为了方便她没住在别墅里,跟父亲之间的交流都是围绕着茂枫的生意,二十几年来疏离惯了。父亲突然一改之前的态度,她却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其实她内心宁愿父亲像以前那样对自己不闻不问。
车子还没发动,陆慎析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以后会变好的。”
段净夕看着两人的手,这一刻确确实实感受到自己并不是独自一人。
她淡淡地笑了笑,“走吧。”
上周杨秘书跟她联系时已经把所有手续都办齐,段净夕可以直接把车开走。
车子性能很好,段净夕把车开到高速上跑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提完车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回了小区。
段净夕之前报了一个瑜伽班,平时周末下午都要到小区的健身中心上瑜伽课,她换了衣服便出门,陆慎析则到书房用电脑处理邮件。
健身中心位于小区一楼西翼,上完课已经六点了,周末的小区比往日多了几分人气,跟段净夕一起乘电梯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手中提着一个精美的蛋糕。
她站在原地,下意识地想看手表,却发现出门前已经将手表脱了下来。
家政公司安排的钟点工明天才开始上班,所以他们晚饭也是在外面吃的。
回到家时夜幕早已笼罩整座城市,陆慎析开了电视机坐到沙发上,“过来陪我看一下电视?”
“现在播什么节目?”段净夕在他旁边坐下。
她从没开过客厅的电视机,他平时就回来得晚,开电视机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她印象中只有一天晚上他开过电视机看足球赛。
“排球比赛。”
电视上体育频道正在播排球比赛,解说员和嘉宾你一句我一句地正聊得起劲。
陆慎析想到她最近都在上瑜伽课,问:“你瑜伽学得怎么样?对伤势恢复有用吗?”她毕竟做过手术。
段净夕想起瑜伽老师的话,回复道:“还行吧,现在看不出来作用。瑜伽老师说我柔韧性挺好,就是平衡能力比较差。”
他想起了什么,带着几分赞同开口:“你们老师说得对。”
段净夕疑惑地对上他的目光,“你怎么知道?”
他扯起嘴角,“小学那时你跳橡皮筋不是跳得最高吗?”有几次看到她跟他们班的女生一起跳橡皮筋。
“跳得高跟柔韧性有什么关系?”她完全看不出这两者之间的关联。
他的手掌贴到她的腰后示意,“看到你整个腰都弯了。”
段净夕也想起五年级有一个学期两个班有一节体育课是同时上的。
“几百年前的事了。”
他用遥控器调低电视音量,抓起她一只手把玩,“前几天下雨伤口会疼吗?”
段净夕摇头,“不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排球比赛结束时已经过了九点,她从沙发上站起来,“你继续看,我先去洗澡了。”
他靠在沙发上点了点头,“你去洗吧。”
段净夕回房间拿了睡衣就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时间还不到十点。
天色已黑,从今天开始他就要正式回归这个房间休息,她想把卧室收拾一下,可是环顾了房间一圈,发现没什么好收拾的,干脆像往常一样拿出财经杂志来转移注意力。
陆慎析进房间的时候,她正坐在休闲椅上翻杂志。
她有一些教科书一样的习惯,从来不坐在床上看书,看书一定是坐在书桌前或椅子上,在床上只会翻一下杂志。
他摘下手表放到床头柜上。她比起早上进步了一点,起码视线有跟随文字移动。
陆慎析从浴室出来时,卧室的窗帘开着,她靠在床头还在翻那本杂志。
他拿过遥控器闭阖窗帘,掀开她旁边的被子坐下。
她的身体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陆慎析将她紧张的样子收入眼底,一把揽住她的肩,“别紧张,今晚不碰你。”
她被说中心事,抬头屈起手肘撞了他一下,表情有些欲盖弥彰:“谁紧张了?”
陆慎析笑了笑,估计再说下去的话她肯定得恼了,将她揽到身侧,“看什么那么入神?”
她靠着他一侧的胸膛,心神有些恍惚。
“就是一些市场前景分析。”
她沐浴过后身上带着沐浴露清雅的香气,陆慎析亲昵地贴上她脸颊,“还早,陪我说会话吧。”
段净夕想到似乎自结婚以来,他们之间闲聊的机会并不多,便阖上杂志,“说什么?”
他贴着她干净滑嫩的脸颊蹭了蹭,低沉的嗓音如同上好的音律一丝一丝地撩着她的耳膜:“国庆我们出去度蜜月,你想去哪里?”
她一怔,转头对上他的目光,“蜜月?”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蜜月”这种名词跟“婚礼”一样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对。”
“你不在家休息一下?”跟她一周前的赋闲状态不同,他每天都十分忙碌。
陆慎析嘴角微微上扬,为她言语中那个“家”字——她终于承认这是一个家。
“放假咱们出去放松一下,别老呆在家里。医生也说了你要多走动。而且,虽然咱们不办婚礼,但是蜜月还是要度的。”
他说话有理有据,段净夕便不再有异议,“去哪里?”
陆慎析在她脸侧亲吻了一下,“你想去哪里?”
她想了想,“人少一点的地方都可以,或者自然风光多一点。”
他想起那时她跟自己在滨西度假山庄漫步的情景,“周一我让人找些资料来看看。”
过了几分钟,他看了一眼手表,“睡觉吗?”
“好。”她放好枕头躺下,拉好被子。
他关了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段净夕感觉到有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她悄悄地往前挪了一点点,下一秒圈在她腰间的手臂一紧,她重新被他拖回去。
“我不习惯这样睡觉。”
“那你从现在开始习惯。”他霸道地将她揽得更紧。
她在黑暗中思量了两秒,最终选择妥协。
过了几分钟,他的手仍旧规矩地环在她腰上,并没有其它动作,她放下心来,很快进入梦乡。
翌日是星期日,早上十一点钟点工准时来上班,做完午饭就开始打扫卫生。
陆慎析吃完午饭接到一个电话就出去了,段净夕便去书房查阅几家上市公司的相关报表。
他们这套房子虽然面积不小,房间也多,但是因为只住了两个人,而且两人都爱整洁,富有经验的钟点工打扫起来丝毫不费功夫,不到三个小时就都清理完毕了。清洁结束后钟点工去询问段净夕晚上想吃什么菜。
段净夕看了一眼客厅的时钟,想了想,说道:“今天先这样吧,不用做晚饭。”
送走了钟点工,她去书房上网查了一些资料,换了身衣服出门。
陆慎析跟骆中屿结束会面后回了一趟公司,离开公司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车子驶上主干道后,他突然记起下午陆慎言发给自己的消息,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五点半了。
信号灯旁边显示红灯剩余时间还有79秒,他拿过手机,打开免提拨下她的号码。
电话响起来时段净夕还在蛋糕店里等候。
“在家吗?我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了。”
陆慎析本来只是例行打个电话想跟她说说话,却没想到听到她说:“我还在外面。”
他有些诧异,又有些许不放心,便说:“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出来拿点东西就回去。”
他坚持:“我现在快到家了,你在哪里?”
段净夕看着店员取来完好的蛋糕,索性说道:“我在新溪广场这边的蛋糕店。”
她又补了一句,“来取蛋糕。”
陆慎析怔了怔,双手扶着方向盘,胸臆间涨满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你开车去的还是打车去的?”
“打车来的。我不认得这边的路。”
她的车还没上牌,自然不能上路。除了上班开的奔驰轿车,陆慎析另有一辆跑车停在小区的地下车库,她刚到溪城那天他就把跑车钥匙给了她,但是她从没开过,所以刚才出来还是叫了一辆出租车。
“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去接你。”
新溪广场。
溪城八月的天气仍旧炎热异常,广场西侧的一栋大厦挡住了西下的斜阳,使得蛋糕店觅得短暂的阴凉。
身着制服的店员双手端着包装好的蛋糕走到她跟前,“顾客您好!这是您的蛋糕。”
段净夕接过蛋糕,“谢谢!”
店员面带微笑:“不客气!欢迎再次光临!”
她所说的广场是离他们小区最近的大型休闲购物中心,陆慎析之前并不知道那里有一家蛋糕店,他开车在广场外绕了半圈终于看到了蛋糕店的招牌。
小时候,母亲不管多忙都会抽空回家给他和阿言过生日。后来母亲去世,阿言也出国读书,他已经完全忘了生日这回事。
如果不是下午收到陆慎言的信息,他根本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陆慎析把车停在路边的临时车位,下了车就往蛋糕店走。
她来溪城之后基本没怎么外出,上班之前每天除了晨跑以外都呆在家里看书,也不知道怎么找到这家店的。
店铺的玻璃门刚好此时被推开,陆慎析在看清往外走的身影时怔住。
她今天的穿着打扮与往日不同。
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下摆束入裙中,衬衣袖口作了上翻处理,设计带了几分清新复古的感觉,显得整个人气质端庄优雅,下身是一条墨蓝色长裙,裙子的面料上乘,质感极好,缎面自然下垂,没有丝毫褶皱,裙子的腰带设计有点宽,扎在纤细的腰间衬得身形婀娜窈窕,裙裾随风猎猎飘扬,一头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脚下是一双黑色高跟鞋,一截白皙的小腿从裙摆下露了出来。
远远望过去,几分典雅,几分高贵,几分脱俗。
阳光过滤掉了他眼中的其它杂色,而他只是长久地凝视她。
一如记忆中,她穿着一身校服站在傍晚图书馆空旷的广场上,身后微风吹拂,娴静安然。
脑海深处的那抹身影跨越了时空与季节,与眼前的人缓缓重叠。
时光匆遽,光阴岁月如急剧的流水奔涌而过,旧时的许多记忆随之蒸腾殆尽,只有关于她的影像依旧清晰如昨日。
这么多年,身边的人一直是她。
心里的人一直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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