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这样啊, 那不如，你把想说的话告诉我，我就帮我告诉给林姑娘不就行了，也省得你还要自己过来一趟，而且人家姑娘单独跟你见面，似乎也不好……”
听到顾明泽这冠冕堂皇的说法，平宁郡主也没有反驳, 她就只是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了顾明泽几眼，云淡风轻的提起了一个看似很好的建议。
都是从苦难中过来的，那阴谋诡计都见得多了, 这点小算盘再看不透, 平宁郡主也活不到平反的时候。
虽然对顾明泽以前, 自己都处境艰难还不忘照顾她的行为很感激, 但顾明泽眼下的行为, 也很是让她看不惯。
喜欢人家就直说嘛, 想要的就娶回来, 顾及那么多干什么，想要装良善人，也不瞧瞧自己骨子里到底有多黑, 那装得来嘛。
“郡主……”
无言了半响, 看着出言嘲讽的平宁郡主，顾明泽无奈的揉了揉额角，轻声唤了一句, 算是妥协。
他知道，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有着越云修那家伙的倒帮忙，他是怎么都不可能洗得清自己。
没办法，谁让他以前也有着那样的记录，好在从本心来说，他是有些愿意的。
若不然，那可真是要头疼死了。
“承认了就好，不过就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这一生，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是多不容易啊……”
见顾明泽妥协，平宁郡主也不再逗这个哥哥了，她神色恢复了正常，说着话的时候，还带了些许的惆怅。
天真浪漫的少女，是最容易被人哄骗，也是最容易动心的，虽然说那样的女子，若是没有强大的娘家护着，怕是最后的下场都不会太妙。
可有得时候，瞧着那些女子青春活泼，无忧无虑的样子，平宁郡主却是羡慕的很。
若是有可能，那谁不愿意像是她们那样活着呢，哪怕那鲜活的时光，就只有短短的十几年，也好过一直心如槁木。
“平宁，你才十六岁，大好时光才刚刚开始，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见平宁郡主忽然有些低沉下去，顾明泽也不再叫郡主这般生疏的称呼了，他开口劝慰道，目光中带着些忧虑。
像是他们这样的，几乎都可以算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了，外界的诸多算计，那都不会让人担心，因为经历的太多，已经很少有人能算计到他们。
只是这么多年的处境影响之下，性情的变化，被压抑的内心，会变成什么样，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逆境能够磨炼人的心智，也会让人的心灵变得扭曲，顾明泽虽然没有被彻底的扭曲，但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有多少阳光了。
而平宁郡主昔日的处境，只会比他差，不会比他好，那些年对其造成的影响，他们从来没有提过问过，只是纵容着对方的那些喜好行为，但不代表他们不担心。
别看平宁郡主表现的清冷淡漠，可那副模样，到底是不是内心深处折射出来的，真的是很难说啊。
所以顾明泽哪怕再怎么忙，再怎么要装身体病弱，他也没隔几日就会过来郡主府瞧瞧。
就怕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女，即便已经远离昔日的环境，却仍旧会受到那时环境的影响，再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
“这么说，你这是承认了，你喜欢林家姑娘……”
听到顾明泽的话后，平宁郡主原本的失落，顿时消失不见，她眨着眼睛，有些促狭的看着顾明泽，面上带着些微微的笑容。
瞧见她这副模样，顾明泽哪里不知道，自己这是被套路了，不过他也没有生气，只是摇头笑了笑。
半响，感慨着小丫头也长大了，都会套路人了后，他这才认真的说道：
“虽然有些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喜欢那位林家姑娘，对于我们这样的人，蓦然遇到一个纯粹却又并不天真的一个女子，怎么会不喜欢呢……”
想到林黛玉在那慈安寺时，与其哥哥的那番对话，顾明泽眼中不禁露出了些欣赏。
与他而言，天真浪漫的女子，他见得多了，不过那些人，大多是被保护的好，再加上头脑简单，他并不喜欢这样的人，因为与这样的人相处，注定会很累。
而林黛玉不同，她聪慧，懂得很多东西，与越云修有些像，却又因为被保护的好，而显得很是纯粹。
这就像是天上的月亮，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让人觉得心神宁静，却又不会被其的光芒给灼伤。
而这样一个人，对像是顾明泽这般久处于黑暗之中的人来说，那吸引力自然是巨大的。
“……”
怔然了片刻，虽然一直就想要顾明泽承认自己的想法，但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愣住了。
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顾明泽一眼，瞧着对方那难得认真的模样，她轻声叹了口气：
“看来，贺成所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这还是第一次见你承认的这么果决……”
若说刚刚那些话，其实有大半都是在开玩笑的，不过现在平宁郡主，已经意识到顾明泽那认真的态度，她的态度也发生了些许的转变。
“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还有些事情要急着办，等宴会开始的时候，被忘了给我发请帖！”
对于平宁郡主那复杂的眼神，顾明泽并没有回应什么，见对方已经认真起来后，他淡淡说了一句，便起身离开了。
不过这并不是敷衍，也不是为了躲避那正常人都不愿意瞧一眼的藕片，而是他府里真有些需要他处理的事情。
别的先不说，那些永宁候夫人给他挑选的妻子人选，就是需要赶紧解决的。
哪怕不是为了林家姑娘，单单那些不是心有所属，就是用心不良的人，也不能让她们有机会来到他身边，那得把他恶心死。
“郡主，您真的要帮忙吗？”
等顾明泽走远之后，一直在外面守着的梅香走了进来，看着怔怔出神的平宁郡主，不由担心的问询了一句。
与傻愣愣的贺成不同，她耳力惊人，即便是站在外面，也能够听到里面所说的那些话，自然知道顾明泽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
不过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会担心，虽然她不是一开始就伺候平宁郡主的，但却是被平宁郡主从青楼里救出来的。
从十一岁那年，就跟着平宁郡主，到现在已经有五年了，也算得上是平宁郡主的心腹，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她却知道的很清楚。
对那位永宁候世子，自家郡主可不只是简单的就将其当做哥哥而已。
“为什么不帮忙呢，我的身子，早就已经坏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甚至不知何时，可能就香消玉殒，何必要拖累他呢……”
望着顾明泽离开的方向，平宁郡主的眼中闪过几缕黯然，若是可以，谁不愿意与喜欢的人在一起。
可先别说，顾明泽只是将她当做妹妹，便不是，以她的身子，也不该去拖累对方的。
现在顾明泽找到了喜欢的人，虽然心里难免有些酸涩，可更多的，还是为了对方高兴。
他们自幼所承受的实在太多，而那曾经的苦难，其实到了现在，也还在折磨着他们。
她这辈子，怕是已经彻底没有摆脱那些阴影的可能了，但她希望，这个互相扶持，彼此照顾，一起度过那重重困境的哥哥，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郡主，世子当年身子那般弱，现在不是也已经好了吗，只要您细心调养，最后也是会好的……”
看着平宁郡王那黯然神伤的模样，梅香有些不忍心，她强压着心中酸楚，努力的试图劝慰道。
“不一样的，哥哥当年，那已经是侥幸了，置之死地而后生，齐太医的手段固然高，五皇子也能弄来那些太材地宝，可若不是他意志坚强，也是挺不过来的……”
“我没有那么强烈的求生意志，没有他那么强的恨，想要挺过来太难了，更何况，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齐太医能用那样的手段治好哥哥，却未必能治得好我……”
摇了摇头，对于梅香抱着的那一点希望，她却是知道，那并不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强烈到极致，可能挺过来那诸多手段的求生意志。
这些东西她都没有，怎么可能撑得过来呢，她既没有像是顾明泽那般强烈的恨，对顾明泽的爱也没有深到可以不顾一切的程度。
她的情绪，在那些年必须压下恨意的时候，就变得越来越淡薄了，别说病情不一样，齐太医的手段，不适合在她身上用。
就算是一样的，奇迹也不会有第二次。
“小姐，您别这么悲观，那太医的医术，都是越来越高的，兴许齐太医这些年，就找到可以有很大把握治好您的方法呢……”
劝慰的话语，被平宁郡主直接压下，看着神色淡淡，好像对生死一事已经看开了的郡主，梅香心下一慌，连忙又宽慰道。
“希望如此吧……”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不过瞧见梅香的模样，纵然知道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心下一软，平宁郡主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她微微一笑，退去了之前的沉郁之色，看着天空中耀眼夺目的太阳，眼眸微闪，似乎回到了幼时，初次见到顾明泽时的场景。
那个每动一步就咳嗽一声，身子虚弱的需要人搀扶才能行走的小哥哥，却一步步强撑着走到她身旁，挡住了那漫天的大雪，挡住了对她不怀好意的侍卫。
她至今还记得，对方所说的那句话，他说，以后他会保护她的，只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她便记到了现在，一直没有忘过。
不过那个曾经保护着她的小哥哥，现在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她也该放手了。
有些东西就算是再美好，也不该是一个快要消散的雪花该握在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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