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心机, 那不能叫坏事, 这事上没有心机的人，有几个最后活得好的，只有心思深, 想得多的, 才能够在这世上立足，才能护住自己身边的人……”
“我知道，林少爷您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妹夫, 别的不敢说, 我身子弱，虽然现在好了，但往后定然也不会纳什么妾室……”
“这世上男子, 皆贪花好色, 有几人能够从一而终的，可我能, 你将妹妹嫁给我, 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不会让她伤心……”
将一杯茶整个的灌了下去, 顾明泽继续自己那洗脑式的劝说，压根就不给林景言开口的机会，那大道理是一串一串的，乍看起来还是蛮有道理的。
若是换个人在这里，或许可能也就被顾明泽给说服了，可林景言是什么人呢, 他是对顾明泽这家伙偏见最深的了。
因为上一世的那亲眼所见的一幕，别说顾明泽现在所说的这些，就算是对方说出朵花来，那都没什么用。
插不上口，打断不了顾明泽的话，林景言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半响，等顾明泽说得口干舌燥，他才凉凉的开口：
“不会让她伤心，顾明泽，你敢说，若是五皇子没有被你说服，没有赵文卓这件事，你还会这般锲而不舍的想娶我妹妹吗？”
“如果淑妃娘娘与五皇子都反对，如果平宁郡主也不喜欢，如果你身边所有的人都不同意，你还会这般坚持吗？”
一句话直插心里，林景言面上带着些嘲讽，眼神满是笃定，顾明泽上一世的选择，也注定了对他的问话，会是什么样的回答。
而他就不信，对方的脸皮，就能够厚到这样的程度，即便是他说了这样的话，还能够坚持着，想要娶他的宝贝妹妹。
“……”
刚刚才举起的茶盏一顿，听着林景言这番话，顾明泽沉默了半响，他很想否认，但他没有办法否认，因为对方说得是事实。
如果淑妃，平宁，五皇子还有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反对，那他是不会坚持下去的，他喜欢林黛玉，但这份喜欢，没有深到可以与身边所有人闹僵的地步。
不过很快，顾明泽又平静了下来，他抬头，看着面带嘲讽之色，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林景言，忽然开口反问道：
“林少爷，若是你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子，你身边所有人都反对，你会坚持，一定要娶她，让所有人伤心失望吗？”
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顾明泽神色清明，他看着一瞬间愣住了的林景言，继续说道：
“你不会，因为在你心里，你亲人的地位，家人的感受是最重要的，而我也同样如此，我不会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就去让身边的人难受……”
“可同样的，如果你妹妹嫁与了我，她便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家人，我也同样为了任何人，而让她伤心失望……”
“你问我如果，我想告诉你，这世上没有如果，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的障碍，我也没有任何可以放弃的理由……”
顾明泽没有说谎，这些话就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与他这样的人来说，亲人的地位是最特殊的，而淑妃和五皇子平宁都是他的亲人。
若是他们不同意，他或许会选择放手，因为林黛玉现在，就只是他喜欢的姑娘，他们之间的好感有，但感情却并不深，至少比不上那多年的相互扶持。
可只要林黛玉嫁给了他，那一切自然就不一样了，对方变成了他最亲近的人，他们会是一家人，他永远都不会放弃自己的亲人。
这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分得非常清晰，或许显得有些无情，可有的时候，这样的无情，对他未来的妻子家人，却是最好的有情。
“……”
听着这些话，看着顾明泽真挚的目光，林景言沉默了，他下意识的便回想起了，为了自家弟弟的一句话，而放弃自己喜欢之人的顾明泽。
他那时候，总觉得顾明泽是无情无义，可想一想，对方从未对妹妹许诺过什么，而且，为了身边亲近之人，放弃自己的喜欢，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牺牲。
顾明泽对身边之人的重视，他是很清楚的，上一世已经深刻的证明了，只要被他纳入保护圈里的人，他便会庇护其一世。
即便上一世到后来，自家弟弟与对方已经决裂了，可这位仍旧是顾念着之前的那些感情。
虽然上一世，他袖手旁观，害得妹妹惨淡收场，可他不得不承认，若是妹妹嫁给这家伙，或许真像是对方所说的那样。
这家伙对自己人，护得是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态度，上一世的永宁候夫人，也是京城中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可林景言就是过不了心中那个坎，他知道，其实他总说这家伙薄情寡性，不是好人，但若不是因为自家弟弟的阻扰，自然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
他如果真的要怪，其实最该怪的还是自家弟弟，可他又不能怪弟弟，因为这从一开始，就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
沉默了许久，林景言神色纠结，过了半响，他才冷冷的哼道：
“你说得倒是好听，谁知道日后会如何，你今日既然能为了亲近之人的阻拦，而选择放弃我妹妹，那若日后家逢大难呢，若是日后再有旁人阻拦呢……”
“你父亲，昔日能为了家族的荣耀，就放弃你母亲和你，都是子随父，谁知道你会如何做，我可放心将妹妹交给有这样先例的家族……”
原本只是想要找个借口，反驳一下顾明泽说得那些感觉无比正确的话，可说着说着，林景言忽然发现，这是个被自己忽略了的漏洞。
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上一世那位永宁候夫人，能够备受京城女子的羡慕，不过是因为娘家从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若是发生了，谁知道顾明泽会怎么做，兴许就做出跟他父亲一样冷血冷心的决定了呢。
“林少爷，你说这话，便有些强词夺理了，这世上多少男子，眼看着母亲磋磨妻子，却不闻不问，更有甚者，宠妾灭妻……”
“为了家族的荣耀，别说是牺牲自己的妻子，便是牺牲自己，又有多少不会做，林少爷，你也是出身大族，你扪心自问，自己会如何？”
几乎没有迟疑，在听到林景言这样的话后，顾明泽眼神闪过一道冷芒，他面色冷然，冲着林景言便是出声质问。
生母之死，可以算是顾明泽心中最大的逆鳞了，哪怕林景言所说话语之中，并没有对他生母的污蔑，反而是充满了同情的意味。
但只要提到这个话题，顾明泽的心里就是浓浓的压抑，更别说，林景言竟然拿他跟那个狼心狗肺，狠心绝情的父亲比。
他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那狠心绝情的父亲，现在林景言这话，是彻底的把他给惹怒了，也让他的话变得不再留情面。
“林少爷，人有偏见是正常的，可你已经让你的偏见，蒙蔽住了你的眼睛，你现在并不是为你妹妹好，而过来阻止我，你这是单纯的不喜欢我，而来阻止我……”
“你所说的那些事情，未来会不会发生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不在乎家族的荣耀，我的身边也没有太多亲近的人……”
“你喜欢赵文卓，可事实上，对方有要照顾的表妹，有需要承担起得家族责任，你所说的这些，若是拿来问他，他定然不会像是我这样的回答你……”
“而你不管再选择谁，再去问谁，都是一样的，人在世上，在乎的东西总是有很多的，相比之下，我拥有的很少，在意的不多……”
“你应该明白，我是那个最不会为了什么东西而伤害她的人，你所有的如果，所有的假设，只是因为你不想承认，她嫁给我，是最好的选择……”
神色平静的看着林景言，顾明泽说完这些话后，也没有等待林景言的回答，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此次得月楼一行，与这位未来大舅哥面对面的谈话，已经让他清楚的明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对方的偏见太深，不是他短时间之内，几句话就可以化解的。
而既然如此，阻止不了对方的搞乱，他也就只有，先不理睬这位，把婚事解决再说。
日久见人心，只要林黛玉嫁给了自己，慢慢的，他有的是时间，去消除这位的偏见。
而在此之前，他最该做的，不是与这位倔强的大少爷浪费时间，而是去找真正能够做主的人才是。
“……”
望着说完了一大段话，便直接转身离开的顾明泽，林景言张了张口，他想说些什么，可是最后，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对方说的对，他的那些提问，自认为有道理的提问，或许都只是用来为难顾明泽的，为了让自己的偏见能够继续下去。
他所问的那些问题，顾明泽也好，这世上任何男子也好，甚至就连他也好，都很难回答。
只是对方有一点却说错了，他并不是固执的偏见，他所有的偏见都是有理由的，源于上一世的，顾明泽的袖手旁观。
纵然对方从来没有伤害过林黛玉，可只是那么一件事，就注定是他心中永远迈不过去的疙瘩。
让他即便知道，顾明泽其实真的很合适自己的妹妹，他也无法选择将妹妹嫁给他，这是固执，这是偏见，可这份固执和偏见，他怕是永远也放不下。
“大少爷？”
因着顾明泽的离开，原本守在门外的程波，便直接走了进来，看着坐在那里，神色复杂的林景言，不禁出声唤了一句。
回过神来，看着程波有些担心的眼神，林景言目光微闪，没有说什么，带着他就回了自己的府邸。
这次得月楼之行，说了那么多话，但其实都不过是无用的，赵文卓有那么个表妹会出现，这么婚事也是不能要了。
而在此之前，他要做的就是赶紧的，为自己妹妹挑选一个合适的夫婿，不管顾明泽如何说，单单只是前世他所看到的那一幕，他就过不去心里的坎。
做不到将自己宝贝了十几年的妹妹，去交给顾明泽，那比让他自杀，还要更加困难。
“大少爷，您在里面与顾家世子都说了些什么，世子出来的时候，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看……”
跟着脚步匆匆的林景言，一路上往林府赶，见自家少爷脸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回想起顾明泽出来时的模样，他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他不肯放弃，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当务之急，是赶紧挑选出一个人来，彻底打断他的念头……”
听到程波的话，林景言缓缓开口说道，他眉头微皱，眼中不断闪烁着光芒，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他猛地停住了脚步，偏头看向程波，沉声说道：
“不回府了，走，我们回得月楼，你让人去给赵家公子送请帖，就说，我邀他在此一聚……”
对于顾明泽所说的，赵文卓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林景言并没有怀疑，他还是了解顾明泽的。
虽然对这个人有着诸多的偏见，却也知道，对方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
不过原本，在听到这事的时候，他只是下意识的便否定了赵文卓，可仔细想想，这门婚事虽然不可行，但利用对方，却绝对能够拖住顾明泽的脚步。
这样就会给自己为妹妹，再度挑选一个合适的夫婿，空出一些时间来，也不用担心，在他没选到人之前，顾明泽就先把他父亲搞定了。
有了赵文卓的经验教训，差点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顾明泽这次，可不敢再匆忙决定了。
事关婚姻大事，尤其是自家妹妹的婚姻大事，那还是慎重点好。
在这个时代，男子娶错了人，那还可以再忍不了的时候休妻，可女子若是嫁错了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之前，若不是出了顾明泽的事情，他就差点害了妹妹，这次必须得格外的慎重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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