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一周后,柳可欣坐在客厅里,内心忐忑地等待着程瑾颜的消息。

    虽然她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确定好友会同意将音音留下,可毕竟不是百分之百的可能,自然还是会担心的。如果好友真的没有同意,那凉墨……好不容易好转起来的凉墨该怎么办?

    她承认自己做的这件事不够厚道,甚至可以说拿程晋文来变相要挟了好友。可为了凉墨,她只能压下心中的负罪感,力求用元家的势力保护好音音,来求得好友的谅解。

    其实程晋文卷土归来的消息她也是刚知道,而前段时间想约程瑾颜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但却没想到凉墨会因为音音而主动走出房间,那时她就动了想将音音留下的心思,却也知道疼爱音音的好友还不可能答应的,只能暂时压下那股冲动。

    可是后来凉墨竟然开口说话了,眼见病情有所好转,希望全部都在音音的身上,她不得不又开始考虑能将音音留下的理由。再加上凉墨第一次破例哀求地看向自己,如果不能满足凉墨的愿望,她真的怕女儿再次回归到以前……甚至更严重的模样。

    程晋文的事情正好就是契机。

    那天的那场谈话,柳可欣不想再去回想,她抬头望了眼女儿房间的方向,眸色不由有些黯淡。

    从音音走后,凉墨就又恢复成了以前的模样,直到现在也依旧闭门不出,仿佛那天那些生动的情绪都是她幻想的一样。

    “太太,程小姐她们来了!”知道自家太太在心急什么,刚见到程瑾颜几人的身影,负责管事的阿姨就连忙跑过来告诉了她。

    “快,请他们进来!”

    几乎是话音刚落,柳可欣便激动地迅速站了起来,由于起的太快还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幸好阿姨及时扶了一把才得以站稳。

    程瑾颜是自己带着小团子来的。

    这一周他们一家人一直都聚在一起,凌徵旭特意将通告全部推掉,程瑾颜也将事务推到了一周之后,只为陪着孩子们的时间能够更多一点。

    然而再不舍,还是要送走音音的。时间已经不容许他们再拖下去,程瑾颜与凌徵旭昨晚商量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由她自己将凌卿音送到元家。

    毕竟程瑾颜与柳可欣是好友的事情,圈子里大部分人都知道,她来元家做客不会引人怀疑,然而身为凌家子弟的凌徵旭一旦出现在元家,人们可能就要猜想元家与凌家是要联手做什么了,很容易打草惊蛇。

    程瑾颜低头看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歪头懵懂地打量四周的小团子,心头微涩。

    “音音,就托付给你们了。”

    她冷着脸,强压下心中的不舍,语气沉重地对柳可欣嘱托道。

    “这是自然的,音音在我这里,阿颜你就放心吧。”担忧着的心终于落地,柳可欣神色严肃地保证道,“况且你们平时也可以视频电话联络,相信小心点是不会被发现的。”

    程瑾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方才淡淡“嗯”了一声。

    “麻麻,小,姐姐!”

    完全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的小团子,终于模模糊糊地想起来这里为什么有些熟悉,不由兴奋地搂着妈妈脖子软糯地叫道。

    程瑾颜眸色微暗,却还是在女儿澄澈的猫眼中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嗯,音音还记得小姐姐啊?”

    “抱!葡萄!”

    “小姐姐已经在房间等你很久了,音音要不要去找她呀?”柳可欣舒了口气,不由微笑着向小团子指了指楼上的方向。

    凌卿音顿时对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要!”

    “音音!”

    在放下小团子看着她笨手笨脚地爬楼梯时,程瑾颜突然忍不住喊了她一声,却在她懵懂回头时,心中有些后悔起来。

    就这样默默地走不让音音知道不好么?该说的昨天都已经和音音说了,而且就像可欣说的,她们只是不在一起住了,想联络见面也随时都可以,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可是,还是会不舍啊。

    舍不得以后早晨见不到音音的睡颜,舍不得回家看不见音音的笑容,舍不得以后和音音不能再这样亲密相处……

    而且音音还这么小,也许与可欣她们相处几个月就会慢慢淡忘她们,将元家的人当做是自己的家人,如果音音真的和她们生疏了该怎么办?

    舍不得的太多太多,想说的也太多太多,然而在哽咽地这一刻,却都说不出口。

    程瑾颜黑眸闪烁了半晌,在柳可欣紧张的注视下,终于勉强露出了柔和的笑容,“没什么,妈妈只是突然有点想音音了。”

    柳可欣蓦地放下了心,随即涌上来的是一波又一波的愧疚与罪恶感。

    凌卿音一双水润润的葡萄眼顿时弯成了可爱的月牙状,扒着楼梯对脸色微白的女人大方地露出了一嘴瓷白的小米牙,“想,麻麻!稀饭麻麻!”

    程瑾颜微笑着点了点头,“嗯,快去找小姐姐吧,不是想了她很久吗?”

    自从那天离开元凉墨后,记性其实不是太好的小家伙几乎每天都会执着地问一遍“小姐姐呢?”

    也幸好音音还小,就算她们这样离开了,也还有可欣帮忙照顾着她,她也算放心了吧。

    于是小团子又扭过小身子,绿眸严肃地拒绝了陌生阿姨的抱抱,然后手脚并用地“吭哧吭哧”爬起了楼梯。

    一旁一开始还提心吊胆护着小团子的杨阿姨,看着小团子那笨拙又可爱的模样,不由就有点想笑了。

    如果凌小姐真的在元家住下,想必以后一定会给家里带来了难得的生机吧?

    终于艰难地爬上了二楼,小团子就摊在了地面上,腆着小肚皮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半晌才缓过劲来。

    大概小孩子天生就活力旺盛,只见她不到一会儿就又爬了起来,颠颠地跑向元凉墨的房间门口,然后在阿姨阻止不及之时,再次推开了门。

    “小姐姐!”

    抱着双腿躲在角落里的元凉墨,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外面传来的熟悉的小奶音。

    耳朵动了动,她冷漠地将脸埋在了膝盖上,大概是又幻听了吧。

    自那只糯米团走后,她总能在耳边听见她叫“小姐姐”的声音。然而在每次糯米团委屈控诉自己不理她,让她忍不住抬起头想否认或安慰的时候,都会发现这只不过是自己的幻听罢了。

    期望一次次落空,元凉墨知道她大概是不会来了。这也是难免的吧,毕竟谁会喜欢一个古怪又阴沉的人呢?

    糯米团大概也早就把自己忘了吧。

    “小姐姐?”

    这次的幻听似乎更清晰了。

    自己果然有病。她这么自嘲地想着,又回想起了以前无意听见的那些人的窃窃私语。

    “你们说大小姐这样总不出房门,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看她那副阴沉沉的模样就知道了,肯定是脑子有病呗,之前还把小高的头给打破了。性格古怪又阴僻的,指不定这家人以前发生过什么呢。不过这些跟我们可没关系,想那么多做什么?”

    “就是,你还别说,她看人的模样可真恐怖,面无表情也不吭一声的,总是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跟个幽灵一样,尤其那双眼珠子黑的吓人哟……”

    “别说了别说了,总觉得背后阴凉凉的!”

    “我觉得之前元家突然把这里的人都换了,里面肯定有问题,没准——啊,太太!”

    想到后来那些人的下场,元凉墨黑眸又沁出一丝凉意,然后再次黯淡下去。

    “小姐姐!又,不,缩话!音音,气气!”

    这次委屈的小奶音仿若就是在耳边传来的,还伴着什么轻轻戳着自己肩膀的触感。

    如果这次还是幻听,也太真实了一些吧?

    “……”

    元凉墨机械又僵硬地一点一点抬起了头,生怕前方其实并没有人,只是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然而她刚抬起头,便撞进了那双晶莹灵透是翡翠猫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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