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来的时候，周防尊坐起身，边抬手挠了挠头发边打呵欠。
他睁着半开的眼望向一旁熟睡的小孩儿，对方昨晚自以为很轻地蹑手蹑脚进门上楼，周防尊对此选择了装睡。
但是也在外头折腾太久了点儿。
周防尊出门，不同于艾斯那种极力掩盖的步子，他一踏在地上的时候，只是像尘埃落地，静默无声。
等下到了一楼，哄哄闹闹的声音才开始逐渐明晰起来。
周防尊也由着自己的气势肆意外放，就像是自如的手。
达旦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手上端着碗白面，面上撒了绿色的葱和红色的肉块，模样难得朝气，不知为何竟也让人觉得好看起来。
“新世界的海贼大人？不介意的话尝一口吧。”
周防尊顺手接过大碗，碗壁极像是这个地方一样，纯粹，而穷。
他先抿着唇喝了一口汤汁，没什么特别大的好味，只是浓浓的热度让人心暖。
看到他脸上的面色和缓，达旦才开始像是唠家常一般慢慢地说了起来。
“说起来艾斯啊，真是个笨蛋小鬼。”
“又倔又好强，喜欢把所有的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就算是不属于他的命运，无奈的命运。”
“来了我们这里也不知道收敛，如果当初不是我收留的他而是别人，都猜不到会变成什么样子。”
“最近那孩子好像又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啊。”达旦偷偷觑着侧坐人的脸色，“听说您是打算在山里头住下了，这样的话吃食总会有些妨碍的吧。”
直视周防尊望过来的毫不掩饰的眼，达旦搓了搓掌心有些黏腻的细汗，小心地笑着提议：“要不，我让艾斯每天过去几趟给您捎点儿吃的，反正那孩子在我这儿吃了饭就会到处溜达，您就多教他点儿什么，不需要是什么厉害的功夫，只是希望他能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我呀，一个臭老太婆，那小子可真不尊重长辈的，完全不会听我好好讲话。他很向往海贼的生活啊，虽然他可能并不怎么喜欢他的爸爸，但是父子却选择了同样的道路。”
达旦笑着摇头感慨：“奇妙的缘分。”
坐在一旁的周防尊一直没有出声讲话，他虽然能够敏锐地猜出些什么，但是目前有个问题似乎更加重要。
——“你刚刚是叫我什么？”
联想到上岛的时候岛上的人诡异又恭敬的态度，周防尊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怎么了，海贼？……赤王大人？”
达旦在此时仅仅是以为对方想让她叫那个通缉令上的名号，于是疑惑地问。
周防尊抬手狠狠揉了揉太阳穴，咧着嘴说：“……我什么时候成海贼了？”
他这话不仅是问自己，还是在喊某个从昨天开始就没出过声的石·成功坑了尊哥一把·瞒天过海居然也成了·你今天很了不得哟·干掉大事心情复杂·板。
【……大人。】
[怎么，每次都来这么明显地提示，我也不蠢。]
【这的确是我们传送失败的错。】
[嗯？]
周防尊当然清楚这句话的漏洞，好笑地哼了一声。
他没什么继续说话的意思，于是石板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初来的时候到的地方是海皮呢斯岛，性质大概您也知道，这本来是后期留给您的地盘，是我和世界意识商量了的。因为目前我们所处的世界主场是在海上，陆地只能算是岛屿，而新世界的住址则需要从长计议，我们就选择了这里方便您发挥。】
【那座岛上的原住民和移民人员都是海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附近的一些岛上是再没有普通村民生活的，所以很僻静。】
【只是当初选定的时候不慎被人发现了。】石板的声音里难得有些懊恼，【他们大概是以为有什么秘宝出世，一股精神力入侵了我们打下的记号处，记号是一个泛白光的复杂封印，刻在城堡背后那片山林中间的一线山谷壁上。】
【精神力的突袭正好是在传送的时候，所以原本规定好的程序都被打乱了，不得已就先把您放到了岛的边上，世界意识则是赶紧把乱窜的精神力量除掉。】
[这么说那个首领当初是被打击后的状态了。]他第一个想到这方面，皱起眉。
周防尊有些可惜。
这并不是说他就算什么实实在在的老好人，希望在任何时候的比试下都能保证绝对的公平，能赢为什么不呢？
但是现在却要优先考虑自己的尽兴程度，毕竟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管着一大帮子的大家长了。
现在只是王而已，一个人的赤王，是他本身。
不论缺失了多少泥泞与惊险，必要相信，前方，总有能让自己开怀的存在。
所以说了这么多，再怎么样也不掩盖尊哥一通起床气发作后屠岛的事实。
虽然说起来他也一点儿后悔的情绪都不曾有就是了。
一座岛，仅仅几条街，大约上百来人，和几个猖狂的头领，背后所铸就这一切的，可不只是数十座岛那样简单。
[所以我现在是在？]周防尊手上端着碗几大口吃完面，囫囵吞下后拿着达旦递过来的整齐的纸巾擦了擦嘴，[那些人怎么会知道我是海贼？]
【现在是在哥亚王国境内，您遇到的那个国王还记得吗，这里属于东海的范畴，东海是四大海中最和平的海域，而海皮呢斯则是在新世界，属于最危险的航道伟大航路的后半段，新世界。】
【至于消息的传递是依靠送报鸟，您的悬赏令会印在上面，这是由世界政府统一发布，所以权威性很高。】
[……设定这么多，真是个麻烦的世界啊。]
周防尊拍拍手站起来，看向旁边跟着一同站起来的达旦：“早饭就不必再送了，不过还是可以叫那小子过来。”
他说完，推开院子的门扉，迎着光走向树林深处。
……
“混蛋小子！——给我起来啦！”
达旦眼见着周防尊的背影越行越远，一扭头上楼就掀了某个搞事精的被子。
“啊！干什么啊，臭老太婆。”
艾斯大叫，不满地夺回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瞪着一边凶巴巴的达旦。
达旦更凶：“还睡还睡，人家已经走掉了你都不知道，平常时候的警惕性现在都去哪里了啊。”
艾斯吃惊地猛回头：“什么，周防他走掉了？这么快的吗？”
“是啊是啊，早就走了。”达旦装成一副很不屑的样子，左手在眼前张开拨弄自己的指甲，“人家根本不在意哟。”
她心里还是不爽昨晚上艾斯和周防尊聊得很合拍的画面，话说女性不是更容易和这些小孩子们玩得来的啦，是这样吧，是这样吗？小孩子不是很喜欢温柔的大姐姐吗，虽然艾斯不是个普通的小孩，她也不是个普通的大姐姐了啦，只是稍微年龄有点大。
不过看着艾斯仿佛很失落地低下头一言不发，她想到半夜里醒来正好撞上回来的艾斯，突然又有点不忍心。
“咳，那个……我跟那位海贼说了让你每天去给他送饭，他同意了。今天上午也要去，快点给我去吃饭。”
达旦支支吾吾的说完这句话，看到艾斯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睛，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过——
“拜托老太婆你说话也要过过脑子吧，你觉得我会信你说的吗？”
“什么啊，人家真的同意了要……”达旦突然反应了过来，“什么？！你这是不相信是我求的情喽，果然还是不该去帮你这个混蛋……不要跑，给我站住！”
……
周防尊一路晃荡到昨天停留的地方，原地已经建起了一座简单的木质小屋，用那颗树。
他没有进去，转身面对着旁边的一棵后退几步，蓄力一冲，来到了枝干上，靠着树屈起左腿坐下。
这是？
周防尊才闭上的眼突然睁开，又看向脚下踩着的树干。他弯腰用手屈指敲了敲，去听里面的声响。
是空的。
周防尊下了定论，揭开自然无比的木盖，里面的构造相当于是一个藏宝的木箱，只是已经被人掏空了。
所以原因就在这里，再将达旦早上的话联系起来。
——出海资金，嘛。
梦想啊。
他右手手指夹着大约是不小心漏下的一块贝利，颜色是有些暗沉的金。周防尊一下一下地把圆币抛上抛下，阖眼似欲睡。
……
“真的吗？以后我们都能去见那个海贼？！”
萨博惊喜地大叫，蓝色的小礼服整齐穿戴，浑然不像是个小泥孩儿。他取下一直戴在头顶的小礼帽，上面绑了一个护目镜，搭配起来让人感觉怪异。
“是啊，而且达旦这个臭老太婆，哈哈，其实我知道肯定是她提出来的这件事啦，不过看她不爽的话我就是超——开心啊。”
艾斯双手撑起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着被迫早起的困倦，但是显然还是欢乐的心情更胜一筹。
“……昨天晚上我被达旦抓到了。”艾斯的声音突然变得消沉下来，“她好像挺生气的，虽然没有说我什么，但是——”
“她说我‘你这是做的什么白日梦啊！’，她这样说……”
艾斯攥紧了手里的铁管，这是他的武器。
他又扭头去看萨博，试图寻找安慰，不过自己并不会承认。
“不会是‘白日梦’的，你说对吗？萨博。”
“当然。”
萨博的回答很简单，只是却能给艾斯莫大的力量一般。他短短的手臂上，蓝色的衣袖被卷起，露出的一小截连着比有大拇指的小手极为夺目。
“我们两兄弟肯定是要成为伟大的大海贼的，是吧。”
他的手松下来，转而搭上艾斯的肩膀，嘴里似乎是想要炒热气氛一般不知叽歪些什么。
艾斯同样豪气地反搭回后者的肩，两边脸颊上一排的雀斑跟着笑容一起重新排列成弯弯的弧形。
他们最后默契地达成了某种一致，踏着奇奇怪怪的步子仿佛醉倒似的哈哈笑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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