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原忠拦住刚回府的赵临, 拎着一壶竹叶青在他眼前晃了晃,一脸痞笑道:“太子殿下, 喝两杯?”
“放开。”赵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他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脸上的嫌弃简直不要太明显。
“切。”徐原忠讪讪的放开, 不甘心地损了他一句:“就你这样古怪的性子, 谁能受得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赵临不耐地斜了他一眼:“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眼见他往某人的院子去, 徐原忠忍不住吐槽:“若不是咱们关系亲近, 就你这讨人嫌的性子,我才不找你喝这顿酒。”
一个关系亲近着实把赵临恶心到了, 不过他也听出徐原忠话里有话。当即停下脚步转过身,一脸冷漠道:“有话快说!”
徐原忠再次拎起酒壶, 他露出一副得意非常的样子,心道我看你喝不喝。
凉亭里
“我说你对温三小姐到底是怎么个心思?”徐原忠一脸纳闷, 眼底满是求知欲。
赵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看你是太清闲了, 拦住我就是为了说这个?”说罢他便站起身要离开。
“等等啊你,我想说的可是温三小姐的事,你到底想不想听?”
“说!”
徐原忠拉着他坐下, 小声抱怨了一句:“你这人可真没意思。”见对面人脸色沉了下来, 他赶紧补救道:“说正事说正事,你是不是惹了温三小姐?”
“何出此言?”赵临皱眉认真想了想,难道是因为今日的事?可她看起来明明……
“我就说肯定是这样。”见他迟疑的模样,徐原忠哪里还不明白:“你走后不久温三小姐提出要带她的丫头回去, 我便知道肯定是你做了什么惹恼了人家姑娘。”
赵临皱着眉没说话,他在思考温环儿生气的可能性。
“你这棵老树难得开一次花,好不容易遇上个可心儿的人还不抓住。”徐原忠叹了口气,突然认真起来:“不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温三小姐身份不高,你该不会想让她给你做妾吧?”
他一眼便看出温环儿心性坚韧,这样的姑娘大多是宁做低门妻也不会做高门妾,哪怕赵临是高高在上太子恐怕也动摇不了。
赵临瞪了他一眼,蹙着眉道:“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这个意思了?”
“哦?难道说你会娶温三小姐做太子妃?”
赵临脸上浮现出一丝苦闷,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是这么想的,只是她的心思……”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拎起酒壶又倒了一杯酒。
徐原忠表示自己真是活久见了,原来无所不能的太子殿下也有这个时候。他努力憋住不让自己笑出来,奈何实在是不成功,赵临一抬眼就抓了个正着。
“徐原忠!!”
“啊?哈哈我不笑了,真的不笑了哈哈。”徐原忠笑的收不住,在赵临的怒视下很快正经起来:“你这人看着冷漠,其实就是性子闷。当年在军营里和一群糙汉子混在一起,居然看不出李玉雪那个毒女人的心思。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有儿女私情这种东西,原来只是时候未到啊。”
徐原忠同赵临的渊源要追溯到几年前,那时赵临在一场战争中负了重伤,徐原忠因为医术了得便被请去给他医治。
他一听说对方是当朝太子,内心便生出了几分轻视,猜测他恐怕是个吃不得苦的皇亲贵胄。谁知到了地方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那只箭已经穿透了胸膛,这人在拔箭的时候愣是忍住了一声不吭。
他在敬佩的同时产生了惺惺相惜的之感,后来二人交好,他便跟随赵临来了京都。
一提到李玉雪,赵临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怒斥道:“别再提这个人。”
徐原忠幸灾乐祸道:“听说你今日一怒为红颜,终于把李玉雪这祸害给送走了。我早跟你说过留着她会出事,你硬生生要拖到今日。”
赵临皱着眉解释:“我终日里忙的很,哪里还记得这个人。”
徐原忠一通哂笑,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人家对你情深义重,爱而不得便成了恨。不过我听说她跟温三小姐嚷嚷你……”他隐晦地看了一眼赵临的下半身,那意思是个男人都懂。
赵临瞪了他一眼:“滚!”
“我本就是大夫,最怕病人讳疾忌医哎哎哎……不说了我不说了,真是翻脸不认人。”徐原忠讪讪地闭了嘴。
一说起李玉雪,徐原忠难免想起她哥李鄞。堂堂七尺男儿罕见露出忧伤,他长叹一口气:“你说李鄞要是还活着该多好,你如今再也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太子了。以他那个能耐,若能活到今日必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听他提起李鄞,赵临也沉默了下来:“若不是为我挡了那一剑,他也不会死。”
“他娘的,都是李玉雪那个贱人。”徐原忠猛拍桌子,难得爆了一次粗口。他咬牙切齿道:“要不是因为她的背叛,咱们也不会遭到偷袭,李鄞更不会惨死。这女人还有脸来恨你,真不知道那猪脑子是怎么想的。”
对有些人而言,道理永远是行不通的。她执拗着自己的想法,或许只是为苟且偷生寻个理由。
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赵临饮完最后一杯,他摇摇头道:“不说她了,扫兴。”
见他站起身要走,徐原忠想起了什么,意味不明地提了一句:“安王那里你可要小心了。”
赵临脚步一顿,冷冷道:“孤知道。”不过转瞬之间,他又重新戴上了面具,变成那个没有情绪的太子殿下。
看着他笔挺傲然的背影,徐原忠突然觉得内心复杂。生在帝王家有什么好,父子成仇敌,一同长大的兄弟也在背后算计,每一步都走的如此艰辛。
*
守门的丫鬟见太子殿下过来了,惊讶之下正要行礼,却直接被赵临制止了。
“你先下去吧。”
“是。”
丫鬟退了下去,心里却千回百转。这都大半夜了,太子怎会突然来这儿。
赵临轻轻地推开门,屋子里散发着阵阵甜香,他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抬步往床榻走去,他站在床前抬起手,刚要碰到帷幔却突然停了下来。
日思夜想的人儿就在眼前,不过是一布之隔,赵临却想起徐原忠说过的话。她似乎生气了,可她为什么要生气?白日的事是自己孟浪了,但她虽然不大情愿,却更多的是害羞,而非厌恶。
若赵临能想到的话,便知道有句话叫做女人心,海底针。
温环儿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根本不知有人在大半夜偷窥自己。
过了许久,赵临掀开帷幔横抱起床上的人儿,消失在夜幕中。
*
温环儿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她居然在船上,不对她为什么在船上?!难道她又穿了一次?
“你醒了?”沉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温环儿吓了一跳,顺着声音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的背影站在船头。他正在……正在撑船桨。
她爬了起来,这才发现身上盖着男人的大氅。上面是熟悉的气味,她稍微放下心来:“太子?”
“嗯。”
此刻已经入冬了,温环儿每日都要裹得严严实实。赵临却只穿了一件稍厚的单衣,河面风又大,她忍不住询问道:“你……你不冷的么?”
赵临一怔,回过头柔柔的看着她,语气里带着笑意:“心疼我?”
“不是。”温环儿下意识否认,一想到现下的处境,便又气鼓鼓地质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何把我带到这儿来?”
赵临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安抚道:“再等等,不久后便就到了。”
此刻已经到了后半夜,北风呼啸冷的很。温环儿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嗅着男人身上的檀香味,内心里不由得一暖。
看着赵临挺拔有力的背影,她突然多了几分安心,似乎再寒冷的夜自己也不怕了。
他倒是没有欺骗自己,船没一会儿就靠岸了,赵临对温环儿伸出手:“我牵着你下船。”
犹豫了片刻,温环儿慢慢伸出手。看她怯怯的样子,赵临一把将人拉到身边,身体力行不允许她再退缩。
“你?”
男人的掌心粗糙却有力,温环儿咬紧下唇,莫名感觉到一种安全感。
两人走了没一会儿,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小院子。看出来经年未住人,显得十分破旧。
温环儿侧过身看着他,蹙起眉疑惑道:“这是哪儿,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个地方?”
“若我告诉你,我曾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你可相信?”赵临拉着她的小手,回过头认真的同她对视。
男人的眼神深邃无比,温环儿怔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赵临拉着她往屋子里走,大概是真的许久未住人了,整间屋子布满了灰尘。温环儿咳嗽了几声,赶紧捂住口鼻。
看她难受的样子,赵临走过去推开了窗户,温环儿这才觉得自己能呼吸了。
赵临环顾四周,一点一点地打量各处,眼里透着回忆的神色,温环儿也没有打扰他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忐忑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
“这就是我母后成钰皇后当年住过的地方。”赵临顿了顿,略有些自嘲道:“说起来她和父皇在当年也是京都里盛传的一段佳话,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且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关系。”
温环儿听完蹙起眉:“那为什么后来……”她略有耳闻,承钰皇后为了亲哥哥撞死在宫门前。
赵临冷笑:“没有多么复杂的缘故,无非是帝王的猜忌罢了。”
“大军压境之际镇国大将军挺身而出,等到瑾国蒸蒸日上便是兔死狗烹之时。舅舅先是被诬陷贪污受贿,随后又传出他在西北私自养兵马。母后为了求父皇留下舅舅的命,一头撞死在祁渊殿。”说到最后,赵临拳头握的咔咔响,已是满眼猩红。
温环儿只觉得心里一疼,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谁知赵临一个反手便抱住了自己。
“你?”温环儿一愣,内心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推开。
赵临靠在她的肩膀上,话里透着从未展露过的脆弱:“父皇生性多疑,对待亲生儿子也一样。他斩杀了舅舅,将柳家人流放千里,又逼死了我的母后。大约是害怕我长大后报复,十四岁便让我领军去了西北。”赵庸那时的想法大约是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最好是死在西北的战场上。
温环儿不知他居然有着这样的过去,一时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用手轻轻地怕了拍他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你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代替镇国大将军成了瑾国的战神,将来也会成为最伟大的帝王。”以赵临的能耐,温环儿非常有信心他能做到。
赵临猛的松开她,用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目光幽幽道:“那你愿意待在我身边,陪我一同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吗?”
温环儿僵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回过神来喃喃道:“我……”
“我知你在担忧什么,但太子妃的位子只有你能坐。”赵临死死地盯着温环儿,心知她爱口是心非,因此不愿错过她的神色变化。
这可真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不过温环儿还能保持清醒,她淡淡的笑了:“太子殿下,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要娶的是现在的太子妃,也是将来的皇后,一国之母。”
“我很清醒,也能保证你担忧的事情都不会发生。”赵临从未像现在这般肯定:“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待在我身边,永远不离开即可。”
男人言词恳切,眼里满是忐忑。温环儿忍不住随了本心,唇瓣轻启:“好。”等看到赵临眼中巨大的欢喜,她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
闭着眼依偎在他怀里,温环儿心道就这样吧。在这个看不见未来的时代里,她要顺遂本心活一回。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直手牵着手。温环儿冻得瑟瑟发抖,赵临便将她拥进怀中,还吻了一下她的发顶:“这样就不冷了。”
温环儿不禁红了脸,她还不适应两人关系的转变,却没想到这男人竟表现得这么自然。她不禁暗戳戳的怀疑,这人是不是个□□上的“老手”。
只是可怜了太子殿下,他只是控制不住同心上人亲近,竟被她解读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今天只有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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