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有损。
非常好理解的四个字,偏偏在这一瞬,陌生得像是前所未闻的言语。
蓝熹微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恍若置身冰窖。
魏无羡的这种脉相,不用什么医师大夫来诊,但凡是修习之人,就能一清二楚。
要知道,那年姑苏听学,世家公子中能与蓝忘机的实力不相上下的魏无羡,灵力是何等强盛精纯?剑术又是何等高超卓绝?
难怪他会选择修炼诡道术,难怪他回来后变了许多,也难怪他对她的接触曾一度抵触。
而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他在乱葬岗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足足待了三月有余,九十多个日日夜夜,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薄弱的灵力,能怎么熬?
如今世人口中一曲陈情可定别人生死的夷陵老祖,又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经历了多少次生死绝处逢生,才重新站在了她面前?
原来不是故意松开她手的啊,是怕她把脉发现了这件事,他不愿意让她担心,可她就舍得让他一个人承担吗?
答案是否定的,苦涩慌乱一股脑涌上来,心恸到无法自已,蓝熹微从来不知道,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么难。
“阿羡...阿羡......”
她看向他,声音止不住地打颤,好像只能叫他的名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魏无羡安静瞧着她渐渐泛红的眼眶,长眸动了动,探过身去,弯着唇覆在了她眉间,然后是鼻尖、脸颊,最后落在了柔软的唇上。
“早知这样,还不如瞒着你。”他笑了笑,手抚着她的背脊,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但至少,能抱着你。”
不是看你在别人怀里。
知道蓝熹微会有很大的反应,但正儿八经体会到的时候,为了坦白提前设于心里的防线,再无懈可击,也被她瓦解得一干二净。
他上一回见到这么失态的蓝熹微,还是在玄武洞,而且这一回,情绪来得更为热烈。
幸亏他找温情拿了能让灵力短时间恢复的药,不然知道这件事真正的缘由后,她该会有多难受?
“你若是再骗我......”想要说威胁的话,可蓝熹微对他哪里说得出狠话,瞪着星眸,恼怒又无措地望着他。
魏无羡阖眼,埋首于她颈窝,嗅着清浅熟悉的幽香,没由来的安心,紧绷着的一颗心,也是前所未有的松弛。
他低声道:“不会了...以后,都不骗你了好不好?”
伏魔洞假意甩开她的这一次,不仅她被伤到了,他也是。
尽管是差点失去她,尽管不是到了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但那种眼睁睁看着心上人离开的痛,他是决计不愿尝第二回的。
“好。”破涕而笑,蓝熹微蓦然想起什么,从他怀里退出来,“阿羡,你......”
欲言又止的表情,魏无羡一愣:“怎么了?”
“你是不是喝了酒?”
如实点头后,他明显看到蓝熹微脸上笑容淡了几分。
云梦对于以前的魏无羡,是可以光明正大回的家,但现在的云梦,怎么都不会是夷陵老祖能随意到的地方,更不要说是“回家”。
他来莲花坞之前,把那两坛天子笑全喝了。
一是为了壮胆,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和她说清楚,什么结果他都接受。二来,每每想到很难再回莲花坞这一点,他真的...没有表面上这么风轻云淡。
这里,有兄弟、姐姐、同门,给了他太多的温暖与慰藉。
到底还是没办法秉着无所谓的态度回来,准备只喝一坛的,也变成了两坛全饮。
但蓝熹微...是怎么了?
没等他细想,就听见清越女声微恼道:“你身上还有伤啊,笨蛋!下次我才不给你带天子笑了。”
闻言,魏无羡先是怔住,随即长眸里笑意越来越浓,在这一刹,仿佛融化了整个凛冽冬夜,他低头,沉沉地笑出了声。
“我说认真的,你......”蓝熹微话还没说完,腰腹被一双手臂骤然揽住,灼热的气息喷在后颈,直教人心痒痒。
“蓝泱,我很好,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没有什么能伤到我。”
这是今夜魏无羡第三次抱她。
蓝熹微靠在他肩上,不悦顷刻化为乌有,她抬手回抱他,语气轻松,却听得魏无羡心头一紧:“我会想办法查清楚薛洋的那块阴铁去了何处,没什么大不了的,阿羡,你真的很好,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你......”他摩挲着柔顺青丝,眸里结起寸寸情丝,“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我也很喜欢你。
没继续说下去,魏无羡坐直,扣着她的肩膀,狠狠地吻住了那抹艳丽丹色,女子特有的清甜馨香混合着眼泪的味道,熨贴着那颗脆弱迷茫的心。
不是第一次有这样亲密的举止,但唇畔被温热濡湿的物什擒住时,蓝熹微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她不讨厌与魏无羡亲吻,甚至他吻她的时候,甜蜜欢愉纵然陌生,依旧搅得她心如擂鼓,面红耳赤。
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怎么做,明明没有喝酒,明明不是一杯就倒,却还是被唇齿间的清冽酒香弄得迷迷糊糊,开始试图有样学样地回应起他来。
魏无羡身子一僵。
克制、忍耐陡然变得苍白无力。
情到深处,温香软玉在怀,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想要是不能抑制的渴望,想要更多则是身体的本能。
他伸手护着她的头,欺身就把人压在床榻上,更深的吻了上去,心底的火焰愈燃愈烈,呼吸也愈发急促。
唇舌难以自持的下移,滑过泛着些许凉意的脖颈,拱开一侧雪白衣襟,咬上了那副延伸至肩的诱人锁骨,在上面反复啃咬舔舐。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裸露的肌肤激起一层战栗,蓝熹微下意识叫他名字:“阿羡......”
微微发颤的声音,七分柔媚勾得人意乱情迷,可剩余的三分紧张,终归还是让魏无羡回过神来。
他撑起自己的身子,克制着心底热切欲念,扯过一旁的绸被将人严严实实地盖好,半晌,才重新找回理智,拥她入怀。
这个傻姑娘,怎么不知道要反抗呢?
屋内旖旎暧昧气氛迟迟未褪。
蓝熹微裹着被子被他抱在怀里,心脏怦怦狂跳,脸色绯红,星眸细碎的光闪烁得厉害。
即使对这事不懂,也能知道魏无羡的停下,并非是他不想继续,而是在努力压抑。
“阿羡,我......”
“对不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打破了一室的缠绵悱恻。
“为什么道歉?”蓝熹微以为他还想着伏魔洞发生的事,“几个时辰前,我确实很难过,但事出有因,我理解。”
“不止这个。”魏无羡闷声道,“适才...吓到你了。”
蓝熹微眨眨眼,仰头去看他,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他的脸,长眸在月光的照映下显得有些冷清脆弱。
察觉到怀里人的动作,魏无羡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视线触及到衣架上的卷云纹抹额,抿了抿唇,没吭声。
不知他此刻所想,但蓝熹微就是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阿羡,你怎么了?”
他仍是没说话。
她想了想,凑上前去,用嘴唇极轻地碰了一下他的下颌,柔声道:“我没有被你吓到,你来找我,来和我解释,我很开心。”
魏无羡一震,垂眸看着她的眼睛,如墨玉般纯净的瞳孔里,全是他的影。
虽然乱葬岗的结界只加固了三个时辰,虽然他不该在莲花坞久停,但这一刻,他真的不想走了。
午夜梦回醒来时,他会想到过往的很多事,也会想到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仗着年少,不畏惧世上任何人事物。
但是他明白,年少终归会长大,被迫也好,自然而然也罢,人一旦长大,注定会失去些什么,他再怎么不甘,也只是一介凡人。
莲花坞、金丹、名声,一个都没留住,凭心而论,魏无羡失去这些的时候,仅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不可能那么豁达洒脱。
他怨过的,为什么会是莲花坞?为什么会是江澄?为什么,他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夷陵老祖?
可转念一想,老天是公平的。
他有了他的月亮。
蒙上了灰尘的骄傲与不羁,有人不厌其烦地温柔擦拭,没有安全感恍惚不已的心,有人明目张胆地珍视偏爱。
这样的炙热又纯粹。
“阿羡?”
实在是想不通魏无羡为何如此,蓝熹微正欲从被子里挣出来,却见他闭了眼,徐徐勾唇道:“温宁的情况好了很多,不出意外,最多半月就能真正唤醒他的心神。”
“你走之前,肯定还没和阿苑讲,他估计又得哭脸了,到乱葬岗的第一天,他就一直在念着你。”
蓝熹微静静地听他说话,安稳的声音一如他宽阔的胸膛,让人定心凝神,紧绷的弦终于得到放松,困意慢慢袭卷而来。
耳畔传来浅浅均匀的呼吸声时,魏无羡睁开了眼,摸了摸她散乱搭在绸被上的乌黑发丝,低哑开口:“再等等。”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蓝熹微若是醒着,定然会觉得这句话像极了适才那句道歉的语气。
对不起。
我在三书六礼前带你踏进了风月。
再等等。
我一定会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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