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权为了庆祝自己进省队准备请客, 周六那天在万家灯火包了一个套间,周五大课间就开始缠着明南让他也去。
明南对于这样的聚会没有兴趣, 更何况袁权还请了一堆同学, 那些人他不认识也不想去结交。
然而袁权铁了心, 看明南这边说不动,就去找了王娇, 在她那边求了半天,王娇松了口。
“我去也行, 不过我要带朋友去。”王娇跟袁权的那群狐朋狗友更是不熟。
“带。”袁权豁出去了,“随便带,把你们班所有人带上都行, 只要我明哥来,咱吃完饭你们想去哪都行, 我都请。”
王娇听完一乐,跟他一拍手, “成交。”
拉动王娇以后, 果然就很好说动明南。
还没来得及袁权跟明南再次提起这件事,对方竟然主动就找来了。
他一脚踢在袁权的屁股上,第一句话就是, “以后这种破聚会不准邀请王娇。”
袁权被踹也很高兴,一脸贱笑的问:“那周六?”
“我去。”
一中周六日也是可以住宿的,但是需要跟自己班主任报备一下。
既然周六要去参加袁权的庆功宴,明南便不打算回去,他去跟贾老头报备这件事之前, 还隐隐担心贾老头会问起来关于家里的事。
然而王娇告诉他,“没事的,贾老头肯定不会问的,一般除了我的事,他都不会管太多。”
“你说这话,不怕我吃醋啊。”
“贾老头就是我小爸,你不会连我爸的醋都吃吧。”
“谁的醋我都吃。”明南笑了笑,跟王娇在一起后,他连笑都变多了,“不过问什么你们叫贾老师叫贾老头啊?”
这是他一直不理解的问题。
“因为长的老。”
好吧,很有逻辑。
就跟王娇说的一样,明南去贾老头说周末要住学校,对方连问都没问,拿出来了一张表给他,让他填完交到宿管那里去。
明南填到一半,表格里有个家属联系方式,他犹豫了一下,然而把王娇的手机号写了上去。
结果周六那天也没参加成袁权的庆功会,他刚准备出门的时候,接到了明东的电话。
明东约他出来,说有事告诉他。
明南下意识就拒绝,他跟明东的关系也不好,也不知道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事可以说。
“你必须来。”明东强势的来了这么一句以后态度又软下来,“过来吧,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你要是不过来,我周一就去你们学校。”
经验证明,不管是面对明东还是明鸣,不管说的是什么事情,他们的结尾都是以打一架收场。
然后一比较,好像在校外丢人比在校内丢人要好很多,明南便答应下来,挂断电话以后,又给王娇打了个电话,说他要晚点到。
明东约的地方是一咖啡厅,格调高雅,除了他们两个周围都是穿西服的人。
明南赶到的时候明东正拿着一杯咖啡往嘴里送,明明很富有情调的饮品,却像是在喝白开水一样。
“找我什么事?”明南在他面前坐下来,开门见山。
“要来杯咖啡吗?”明南问他。
“不用了。”明南神情淡漠,“还是有话直说吧。”
明东像是没听见他这句话一样,又叫来了服务员,给明南点了一杯美式。
等咖啡端上来,他从自己怀里拿出来了一个信封递过去,“这是爸妈给你的这个月生活费。”
明南嘴角下压,并没有去拿。
“还有让我问你一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住?”
明南拧眉,重复了他的话,“回家?”
“对,回家。”明东往后一靠,慵懒的用两指摸了摸头,然后又说:“关于前段时间那件事,爸妈冤枉你了。”
哪件事?
是指偷钱那件事吗?
明南此时反而平静了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那笔钱不是你拿的,是保姆的儿子偷的。”明东说:“保姆有个上初中的孩子,平日里玩游戏挺花钱的,为了防止他乱玩吧,保姆让他一放学就来家里做作业,也算是监督他吧,这件事一直没跟咱爸妈报备过,那孩子也不是一次性拿完的,一次一次拿的,看人没有发现,就越来越猖狂。”
明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明南一直没接话,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味在他的味蕾炸开。
“那天他见那个地方没钱了,就去我屋里找,被我发现了。”明东叙述着整个事情的过程,“你放心,我已经报警了,那个小孩也被抓进去了,保姆也被开除了。”
在此之前,明南一直挺期待这件事能真相大白,能抓住真正的凶手,到时候就可以好好的打一打那两个人的脸,到时候他们就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可是真的等到这天,明南感觉明东说这些话对他都没有了意义。
他似乎不在乎这个结果了。
“哦。”
“爸妈让我替他们跟你道个歉。”明东又说:“他们冤枉你了,你原谅他们吧。”
就这样?
道歉还有人代替的。
还是毫无诚意的代人道歉。
顿时一种悲凉的感觉从明南心底升起,他嗤笑一声。
“你…”明东看他这样,皱起眉头,“明南你没有必要这样,你有什么好不满的,是,爸妈误解了你,但是这件事已经真相大白了,那个孩子也受到应有的报应了,他们都已经觉得对不起你,甚至没脸见你,才让我过来当和事佬的,你能不能不要总摆这种臭架子,跟全天下人都对不起你一样。”
明南冷冷的看他一眼,不准备再继续听人说下去,把信封拿好站了起来,“我走了。”
“话还没说完,你走什么?”
明南根本不理睬身后人的愤怒,踏着步子离开了咖啡厅。
结果明南刚刚出咖啡厅,明东又追了出来,他挡在明南的面前,“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你懂不懂礼貌。”
明南斜了他一眼,已经有点不耐烦。
“我告诉你,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怕你。”嘴上说着不怕,明东还是往后退了一步,“你不要总是觉得我们一家都是欠你的,我告诉你,我们什么都不欠你的,你出生那年,是爸妈最困难的一年,他们把你送走也是没有办法,再说被送走有什么不好的,那几年你知道我和明西是怎么过来的吗!”
“每个月,爸妈都会给你寄过去一笔生活费,那些钱都是我们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我和明西,连续一年都没有买过新衣服,家里吃饭连菜都没有,都是我和明西去菜市场捡回来的,最辛苦的时候,我们一家连取暖费都交不起,冬天冻的手脚都肿了,这时候你呢?要是你跟着爸妈,说不定会死掉。”
“没有谁欠你的,你在大伯那里安稳过了十六年,回家以后又继续享福,你是我们当中命最好的!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明南听着他这些话,越听心越寒。
等人发泄完,他冷笑一声,然后拉开棉服的拉链,撩开了自己的衣服。
“你…你干什么?”明东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大冬天光膀子打架。
只见明南指了指自己胸口那个位置,上面有一道十厘米左右的疤痕,“看到了吗,这是我十岁的时候,你大伯用铁锹砍的,一下子就过来了,连躲都来不及。”
明东张大眼睛,顿时哑口无言。
“你说你们去捡菜叶,我四岁就会翻垃圾桶了,我上六年级的时候个头还不到一米四,体重才六十多斤,我们班女生都没我轻。”明南声音不缓不慢。
“不…不可能吧…”明东一下子没了刚才的气势。
“明东,吃点苦算什么,那也至少有家人陪着。”明南字字玑珠,“而我是一个人承受了所有。”
*
王娇接到明南电话的时候刚打算出门,听到对方声音那一刻她就觉得出事了。
明南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在乞求一般问她,“娇娇,你能不能出来陪陪我?”
王娇心头一紧,连忙问了他的位置。
出门以后王娇直接打了一辆车,在车上她通知袁权说她和明南都去不了了。
袁权发了一堆指责她们两个脱离队伍不要脸的话,王娇一句没回。
等她赶到的时候,明南坐在台阶上,孤零零的,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她走过去,站在明南前面的那级台阶上,叫了一声,“明哥。”
明南抬起头,眼睛里竟然还挂着泪,然后两只手伸出去,一把抱住了王娇的腰。
“明哥,怎么了?”王娇用手摸着他的头,声音很轻,“有我在啊。”
王娇还是头一次听明南讲起他家里的事,他说的时候情绪稳定,话语清晰,甚至不带感情。
然而她还是感觉到心在抽抽,以至于最后哭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扑倒明南的怀里。
明南轻抚着她的背,垂着眼,也有点哽咽,“不哭了,都过去了。”
“呜呜呜…明哥,我从来不知道…呜呜呜…”
王娇从来没有想过世上还会有这样的父母,她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很善良的人,朋友的父母也是一个比一个和善。
她觉得那种人,怎么会在现实中出现。
明南拿出纸巾给她擦了擦眼泪,“没事的。”
“明哥,你别拿他们当家人了,你拿我当家人吧。”王娇眼睛还是红红的,“我会对你好,再也不让你受欺负了。”
明南一笑,再次把人拥进怀里,“好,你就是我的家人。”
王娇又忍不住心疼他,接着又骂了一句,“明一那个杀千刀的。”
“其实后来我上初三了,他就没打过我了。”明南说:“我初三那年,他被查出来尿毒症,突然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对我特别好,每天都问我吃的什么,让我不要不舍得花钱,他有钱。”
王娇抽着鼻子,“是因为得了绝症,所以良心发现了吗?”
“可能吧。”明南摇头,接着开玩笑,“他也许觉得时日不多,也许是因为我打架越来越厉害,害怕我了。”
王娇嘟着嘴,“一点都不好笑。”
“是吗?”明南说:“后来我被保送高中,他就求我,让我休学陪他一年。”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休学的啊。”
之前的谜题被解开,王娇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他真坏,为什么要耽误你的学业。”
“想要亲情吧,可能人越是临近死亡,就越是渴望这些东西。”明南分析道:“后来到今年六月份,他突然就不行了,死的那天把我叫过去,说他的三套房都给我,还有一张十几万的银行卡,他说我是他儿子,他的所有都是我的,让我自己惦记着点,不要让我爸妈他们拿走了。”
王娇说:“还算他有点良心。”
“嗯。”明南抬头看了看天空,发现竟然有白色的东西落下来,他说:“娇娇。”
“嗯?”
“下雪了。”
“然后呢?”
“不是说,初雪和喜欢的人接吻,就会永远在一起吗?”明南看着她的脸,“要不,咱们接个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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