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第33章

    与其他租客大包小包呼啦啦一趟搬过来不同，孙倩跟蚂蚁搬家似的，有时候背个包，有时候提个箱子，有时候好几天不见人影，又突然出现，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人家缴纳了房租，其他费用也一分不少，也没有违反《租房须知》中的任何一条规定，一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古秋心里虽疑惑，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终于，在长达半个月的打游击一样的“搬运”后，孙倩在一个周六的晚上，领着一个看上去有些沉默寡言的女孩儿和一只养得皮毛油亮的大金毛，正式入住了。

    孙倩这半个月来总是行色匆匆，连跟古秋都只是点头之交，其他人更是完全没有来往。因而，她搬进来时悄无声息的，除了一直暗暗留心的古秋跟秦霞，没有旁人察觉到。

    元旦过后，距离春节越来越近了。

    往年，每到节假日，相比于同学朋友的欣喜若狂，充斥在古秋心中的，只有满腔愁绪：放假几天住在哪？怎么应付身边或熟悉或陌生的人的好奇？人家用言语表达同情时，该怎么回应？……

    上大学之后情况是好了很多，因为很多同学离家远，一般节假日也不回家，显得留在学校的她不那么突兀了。

    唯有春节，放假的时间长，国人重视程度高，还赶上寒假，虽然大学很人性化，特意为春节留校学生提供了专门的住处，可那种如芒在背的“特殊”，仍压迫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今年就不同了。

    古秋仰躺在自己铺着厚实软垫的沙发上，看着电视柜上开得正旺的水仙，嘴角无意识翘起，眼中满是笑意——今年，她不用再发愁到哪里去躲避热闹了！在这个暂时属于她的小屋里，她想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想吃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和无所遁形的怜悯话语……就像一个十足坚固的避风港，抵挡着一切有形的、无形的压力和伤害。

    发了会儿呆，突然打了鸡血似的起身，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边，又在浴缸里泡了个热水澡，折腾到十一点钟，临睡前，古秋才拿起手机，回复下午突然收到的信息——

    [恭喜恭喜，可惜我这边工作比较忙，春节要留下加班，恐怕没办法回去给你当伴娘了。]

    对方一直没有回，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道：[春节都要加班吗？不是找借口哄我的吧？]

    看到曾经被放在心中最重要位置的“好朋友”回复的信息，古秋嗤笑一声，丢开了手机，没有回复。

    这个失联了很久又突然联系上的女孩儿，叫石锐，是古秋小学到初中的同班同学，曾经她单方面认定的最好的朋友。小时候的她看来，石锐成绩好、人缘好、待人也好，没有比她更优秀的人了。她崇拜她、羡慕她，也喜欢她，想跟她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也是缘分，两人从小学四年级到初中二年级，年年都是同班，因为熟识和她单方面觉得关系好，还做了好几个学期的同桌。

    可仅仅因为一次期中考她超常发挥，拿到了年级第一的好成绩，作为优秀代表在校大会上做演讲，就导致了两人多年“友谊”一朝决裂。

    “现在想起来，我也真够迟钝的。”古秋说着，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感觉似乎是一夜之间，班里原先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学，突然就不理我了。我当时真是一脑袋浆糊，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甚至还傻傻地去问自以为关系最好的石锐。”

    结果可想而知。

    想起如何都忘不了的那耻辱又尴尬的一幕，古秋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真是幼稚，不过是被人当众嘲弄奚落罢了，怎么会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呢？”

    [那个时候是情绪最敏感脆弱的时候。]秦霞自己深有同感。

    “是啊，还好挺过去了。”过了那么多年，古秋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些痛苦的日日夜夜了，留在她印象中的，只有一片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灰暗。“她可以遗忘过去的一切，若无其事地上演老同学久别重逢的戏码，可我不想陪她演。”

    [秋姐做得对！]

    古秋低头盯着手机看了一阵儿，最终，还是删除了那个前两天犹豫了很久才确认添加的“朋友”。

    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再抓着不放，没什么意义。

    心里想开归想开，可心情还是不免受到了影响。因而在外出买饭时再次在大门口遇到那个穿得人模人样，却对执意离婚的妻子纠缠不休的男人时，古秋没了耐心，皱着眉厉声道：“你再过来骚扰我们租户，我可要报警了！”

    “你让孙倩出来。”男人一开始也耍过横，可惜古秋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当着他的面一脚踹飞了他堆在大门口堵门的纸箱子。

    “再说一遍，立刻滚！”心中烦闷，古秋更是懒得跟他掰扯。

    见举手投足间粗俗又暴力的女人满脸火气地冲自己走来，男子见识过她的战斗力，不敢硬碰硬，转身一溜烟跑掉了。

    见到这滑稽的一幕，古秋的心情反倒好了很多。她冲一边满脸担心看着她的秦霞说：“我没事儿。咱去吃饺子吧？”

    秦霞见她确实好多了，这才暗松一口气，笑着点头。

    在饺子馆吃了饭回来，见门口没有那个讨人厌的身影，两人心情更好了。

    今天轮到秦霞值班，古秋往内院走去，准备上楼休息。

    “小秋姐。”

    走到二楼楼梯间的古秋闻声望去，201室的门半开着，孙倩的女儿，貌似小名叫蓓蓓的小姑娘神色踟蹰地站在门口。

    “怎么了，蓓蓓？”

    “那个人……就是我爸，还在大门口吗？”

    “不在，人已经走了。”古秋停了一会儿，见她没继续开口，就问，“还有事吗？”

    “没，没了，小秋姐再见。”小姑娘摇摇头，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