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发誓自己在这一刻是懵的,但毕竟有多年的恋爱经验为基础, 于是几秒后就明白了男人的小心思, 紧接着便有些哭笑不得……
说实话, ‘弟弟’这个词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比她小的都可以称之为‘弟弟’。当然她平日里也不怎么会用这词去称呼别人,只是单纯挑衅的时候喜欢说上两句而已。
而她刚刚这般称呼那人,也无非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蔑视而已……
话说,随便一个男的被人称‘弟弟’都会觉得不爽吧?
所以,谢淮又是在较什么劲?
“他难道不是你同学?他的年龄难道不比我小?”
秦婉说着, 心底原先的那抹慌张骤然消散,整个人随意地靠在了车身上,理所当然的语气使得谢淮心底的烦躁越发旺盛。
道理他都懂,他也知道这其实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不应该较真。但他偏偏就是抑制不住心底的那股恼火,以及自内心深处传来的失控感,从看见那位叫张威的人对秦婉表露出兴趣的那一刻开始, 他就情绪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了。异常的烦躁, 异常的懊恼……
不过是两个不入眼的垃圾, 她根本就不必浪费精力, 根本无需把视线投在那人的身上。
但实际上,秦婉的视野里从来不会只有他一个人,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看到的世界是五光十色的,不像他, 从始至终都只是漆黑一片。
人生里唯一的光亮是她给予的,就像是在大海中孤游的船只找到了唯一停靠的港湾,在雪山中独行的人汲取到了唯一的温暖......不由自主地,过度依赖。
谢淮知道,自己好像病了,在遇见秦婉之后,这种病越重了。
敏.感,易怒,不过是一点小事就会发脾气,所有的目光不断焦距在她身上,一举一动都被给予过度解释……就好比是现在,不过是一个称呼的事情,他竟然也能不安至此。
他好像都快要忘了,曾经的他有多么孤立无援。
是的,那位张威的出现提醒了他,不管是大学,还是现在,他都是那么一个不堪的人。
她会害怕吗?
以秦婉这样的人,定然是会吸引不少人的视线,不仅像是今日的张威,之前的那位何皓轩也是如此……
所以,她的视线会永远为他停留吗?
“抱歉。”
极为安静的停车场里,男人的声音还带着丝丝的回响。
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男人脑中思绪万千,汹涌如潮的悲怆几近将他给淹没……
秦婉看着眼前男人一副像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的表情,半晌后终是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淮微微一愣,看着女人笑靥如花的模样,心中的狂潮骤然静止,一秒后尽数褪去......
“你笑什么?”男人开口的语气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和气急败坏。
秦婉偷偷瞥了一眼谢淮的表情,尝试着想要忍住自己的笑声,然而十多秒之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谢淮看着身.下的女人,肉笑皮不笑的表情极为诡异,肩膀偶尔一抽,完全没了平日里身为‘秦大小姐’的端庄和沉稳。
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谢淮刚收回撑在车沿上的手,眼前的女人却是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带,让他进退不得。
“谢淮,看来是有必要给你科普一下了。”秦婉说着,嘴角扬着从容自得的笑容,眼睛里灼灼的目光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在我这里,弟弟分为两种,一是像刚刚你那位同学一样,年龄小还没什么脑子的‘真弟弟’。二是像你这样,长得好看还招我喜欢的……”话里的语气变得格外深长,只见女人伸出了另一只手,轻点着男人的胸膛,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情、弟、弟。”
谢淮呼吸一滞,对上女人充满攻击性的眼神,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前的秦婉实在太过耀眼,而那些萦绕心头的阴暗情绪,就像是乌云被阳光驱散一般,星星点点地散去。
“所以,不要吃这种乱七八糟的醋,嗯?”
听到这里,像是被突然踩到了尾巴,谢淮猛地反应了过来,冷脸将自己的领带抽了回来,迅速后退两步,与她保持一米远的安全距离。
“你想多了。”
这话听起来极为无情,而男人也是低头整理着自己被扯乱的领带,面无表情的脸倒真像是在说‘她想多了’。
……如果,他的耳朵没有那么红的话,秦婉说不定还就真信了。
秦婉摊了摊手,知道有些词叫做‘适可而止’。视线在他泛红的耳尖流转一番,也没说破,选择举双手投降。
两人离开商场之后又去餐馆用了餐,等到回公寓的时候也已经九点多了。
回去的路上,秦婉开着车,淡淡地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男人,脑子里却是突然回想起了在影院大厅时那位张威说的一番话。
她知道谢淮家境不好,当初资料上有写,只是关于他大学时期的信息却并不多,毕竟她当初想知道的重点是他目前的处境,而不是他的曾经。
谢淮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这些故事并不应该由别人来告诉她,他若是想说,自是会亲口告诉她。
资料里显示,谢淮曾经是A大的高材生,在学校里的成绩也很不错。
大学,青春懵懂的年纪,若是有像谢淮这种长相出挑又能力出众的人,那必然会是不少女孩心中的白月光,也会是不少男孩的眼中钉。
秦婉不傻,看人更是有着极为毒辣的眼光,因此在电影院里就将那两人的身份给猜了个大概。
“那位张威以前在学校里是不是老是欺负你?”安静的车厢内,女人突然开口道。
谢淮坐在副驾驶上,听到秦婉的问话,眼中的目光微微一暗,脑子蓦地闪过几个零星的片段……
大学的时候,因为要赚奖学金,所以他曾参加过不少比赛,只为了赚综测分。
第一次和张威见面应该是在‘互联网+’的校内比赛里,那个时候他和那位叫雨然的女生是同组成员,而张威也是成员之一。
雨然在大学里是新闻系有名的系花,张威当初也是为了追她才去参加‘互联网+’的比赛,肚子里没什么货水,单纯死皮赖脸地在小组里混,纯粹只是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事本和谢淮没什么关系,但是每场比赛都对那时一穷二白的他尤为重要,所以在张威第三次故意捣乱只为博得美人关注的时候,谢淮终是没忍住,出口讽刺了一番。
后来这事儿也不知道怎么,传到了老师的耳朵里,张威被顺势踢出了团队,两人因此而结下了仇。
事后张威又得知雨然和谢淮表了白,更是对谢淮恨之入骨,每次在学校里与谢淮相遇时就会恶言相向一番,有时还会直接摸到谢淮的打工场地去故意捣乱。
张威家里有钱,在打听到谢淮每个学期都会申请贫困生补贴的消息之后,便在学校里将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而原本就没什么朋友的谢淮在学校里更是成了众人指指点点的对象。
一是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二是无钱无势的穷学生。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纵使谢淮什么都没做错,但也没人愿意出手相助,生怕不小心沾染上了什么晦气。
那段经历其实并不遥远,而孤立无援的这种局面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从七岁开始,一直就是如此,他已经习惯了。
“不认识,忘了。”车厢内,男人开口回答道。
忘了?
秦婉微微挑眉,想起那位张威在影院大厅时的态度,明显就是对谢淮恨到有些牙痒痒,这可不像是那种‘不认识’的程度啊。
“那他旁边的那个女孩呢?也是你大学同学?”
问到这儿,谢淮沉思了一会儿,几秒后出声道:“同学。”
“就仅仅是同学?”
“嗯。”
秦婉抬眉,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男人,而他眼底的那抹不自然也没有逃脱秦婉的视线。
‘刹——’
女人猛地踩下了刹车,红色的保时捷顿时停了下来……
停在了公寓门口。
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女人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松,修长的手指在黑色的方向盘上轻点,一下又一下,惹得谢淮莫名有些紧张。
“谢淮,你要知道,说谎的小孩可不招人喜欢哦。”
谢淮这会儿似乎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表情蓦地变得极为严肃,随后认认真真地开口道:“她和我表白过。”
然而话音刚落,谢淮又迅速补上一句道:“我拒绝了。”
这个时候,男人总是有种突然上线的求生欲,然而这一句解释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嗯?是这样啊……”
说话尾音拖得老长,惹得谢淮的心都不免跟着颤了两下。
“按谢助理的姿色,在大学里定是有不少女孩追求的吧?”秦婉说着,身体微微向前一靠,扶着方向盘的手不松,侧头对上了男人的视线,笑脸盈盈道:“谈恋爱了吗?”
“没有。”像是条件反射,谢淮没有丝毫犹豫地否决道。
而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男人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似乎有些‘怂’,紧接着表情一沉,连带着嘴角也紧抿成了一条线。
秦婉将男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说实话,她对谢淮之前有没有谈恋爱这事儿并不在意,毕竟她自己的前男友被拉出来都能畅谈上三天三夜,她哪儿能去要求别人没有点前任?
不过想要逗逗他而已,而男人也是一如既往地容易上勾。
“早点休息吧。”秦婉说着,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继续开口道:“若是祁安易滥用职权欺负你的话,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出气,知道没?”
谢淮将女人带着熟稔语气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没有回话,沉默不语的模样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脑海里不禁回想起了最开始和祁安易见面时的场景,带着和秦婉有几分相似的自信和从容。看得出来,他们的确是认识了很长时间,他们的岁月里有许多重叠的地方,而那些都是他不曾涉及的领域。
两人简单的道别之后,谢淮便下了车,看着跑车逐渐离去的影子,男人站在原地久久都没能回神。
天色已经晚了,谢淮回到公寓的时候,漆黑一片的客厅格外冷清,从阳台透进来的月光没有平日里的半分温柔,而是透着几分淡淡的凉意和压抑。
沉寂的房间里,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男人暗淡无光的瞳孔微微一闪,动作麻木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不等谢淮开口,电话那头带着尖酸刻薄的声音便从耳边传来——
“谢小子,你小舅他最近手头紧,先打五千块钱过来。”
男人孤伶伶地站在玄关口,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紧,神色却像是在一瞬间回到了几个月之前,是他还不曾遇见秦婉的那段时间。
冰冷,空洞,像是毫无生气的瓷器娃娃。
“我没有。”
“没有?!你怎么可能没有?之前读书赚的奖学金呢?臭小子你别逮这儿跟我装蒜!”
熟悉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态度。像是吸血虫一样,紧贴着你,源源不断吸食着你的血液,掏尽心思将你榨干。
自成年之后,他便从那个房子里搬了出来。他本以为只要这样就能从那阴暗的牢笼里解脱出来,然而噩梦却一直伴随着他,他纵使再想要逃离,也没有办法摆脱命运。
他是被上帝抛弃的那一个,从始至终都是。
“没了。”
谢淮说着,语气不悲不喜,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像是已经默默接受了所有的不公和现实。
他身上的确已经没钱了,当初在大学里,他拼命参加各种比赛,赚取的所有奖金都是用于补贴平日生活费的,零零总总攒下来的所有钱也因为两个月前的一次意外而清零。
在大学时期,他总是在接到电话之后就将身上的钱打了过去,来来回回给了不少,而欲.望也一次次的妥协中不断滋长。
“姓谢的,你怕是忘了当初我们是费了多少心血把你养大的?八年的时间,你也不算算我们在你身上投了多少钱!现在不过是向你要一点点回报而已,结果你给我搁这儿翻脸不认人?!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果然,有什么爹就有什么儿子,你这狼心狗肺的性子就和你那便宜爹一个样!当初要不是你和你爹!哪儿会害得我女儿成那副德性!”
……
耳边充斥着尖锐的谩骂声,唤起了原本藏在心底最黑暗的回忆。
握着手机的手越发用力,脸色几近要与这夜色相融合,渐渐沉溺在没有边界的漆黑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对方似是终于发泄完了情绪,冷冷说了一句‘明天把钱给我打过来’之后,便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的断线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男人渐渐放下了拿着手机的手,沉默不语地站在原地,散发着几近能淹死人的悲怆,像是无声的哀嚎。
是啊,他好像都快忘了,快忘了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
不过是早已深陷泥潭的污浊之人,为什么还会想着要上岸?为什么还会想着要成为一个干净的人呢?
脑子里突然蹦出了秦婉的那张脸,像是一束极为耀眼的光,是那么地令人着迷。
可是,他被黑暗所围困,他想出去,但不论怎么挣扎,却依旧逃不出这可怕的牢笼……
所以,像他这么糟糕的一个人,又该去怎样喜欢另一个人?
就在这时,手机又突然响起了一阵微信提示音,谢淮微微低头,屏幕白光洒在了他的脸上,在这个充满着寒意的夏夜里,给予了他些许温暖——
秦婉:早点睡,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可能有些人会觉得很奇怪,觉得小淮为什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闹别扭,但各位集美们千万别忘了我文案标的那个‘抑郁症调酒师’呀~
想起之前在知乎上看到的一个问题:抑郁症患者是怎样理解感情的?
一位匿名的网友是这么回答的:对不起,让你喜欢上我这么一个糟糕的人;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又想你传播消极情绪……对不起,我不敢做出承诺。但是我爱你,用被抑郁症折磨得所剩无几的全部热量爱你。
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知乎上搜‘抑郁症喜欢一个人’的话题,我有时翻着他们的回答,似乎也会在某一刻感同身受。
ps:我相信我写的是甜文,嗯,是甜文!
感谢在2020-03-19 20:32:37~2020-03-20 23:5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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