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媚脑子‘嗡’地一声。
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
“师哥你, 你说什么？”
男人瘫靠在身后的沙发上, 沉了口气。
“那杯饮料是他的粉丝托我带给他。”
“不……”
他停顿住，闭了闭眼, 似是一番苦笑。
“其实是我的粉丝。”
就好像一个个破裂的碎片扎入他身体里，强行回忆起那晚发生的事情。
当时的沈默刚领完音乐新人奖，已是深夜，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回到公司和他的后辈们一起开庆祝会。
在公司楼下碰到一个小姑娘, 寒夜里等得瑟瑟发抖，紧张又小心的模样, 说自己是萧思的粉丝，拜托他帮忙把奶茶带给萧思。
沈默并没多想, 只以为是萧思这块璞玉终于被人发掘了，真心实意地替小师弟高兴。
毕竟他是个那么努力的少年。
值得人最好的喜欢。
沈默还安嘱了小姑娘几句，让她早点回家。
回到公司楼上。
一个个朝气蓬勃的少年们等待已久。
练习室布置得五光十色。
中间的桌子上还摆着三层庆功蛋糕。
沈默一进屋子, 四面八方的礼花彩带伴着少年们的欢呼声席卷而来, 每个人看向他的眼里都是羡慕憧憬, 祈盼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像前辈这样光芒瞩目。
沈默笑着扯下粘在身上的彩带。
手里的奶茶却护得好好的, 一点没被沾到。
拿给萧思的时候，少年还有些不敢相信, 他竟然也有专为自己等候的粉丝了。
其他男孩子们也跟着打趣起哄，说萧思是下一个流量，惹得他脸红地笑着，却始终宝贝地抱着那杯奶茶不撒手。
那时的萧思还没正式出道。
虽然仗着沈默师弟的名头有了点知名度, 但粉丝寥寥无几。
好不容易收到粉丝送的小礼物，少年格外珍惜。
一直到温热的奶茶彻底冷掉才舍得打开喝一口。
半大小伙子们闹得最欢的时候，一声异响显得格外突兀，大家齐刷刷看向跌倒在地的少年，他死死抓着自己的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个音节，整间屋子顿时乱作一团。
沈默怎么也忘不掉当时的场面。
滩撒在地上的珍珠奶茶。
混乱中摔得稀碎的奶油蛋糕。
还有，少年绝望又悲恨的眼……
沈默僵直怔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寒凉蔓延至全身血液，指尖冰冷发颤到连急救号码都拨不出去。
少年被紧急送往医院治疗。
那一晚沈默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去的。
只知道后来萧思由于嗓子不可逆的的损伤，没办法再唱歌。
跟公司解约后便失了音信。
原本两人关系还不错，从那件事后便再无交集。
……
刚才沈默简短的几句话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
云媚杂乱的大脑理了好久，才终于理清些头绪。
可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意思？？？”
“那个送饮料的黑粉其实是你的粉丝？”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她就不怕万一你喝了奶茶呢？！”
“因为她厌恶这个顶着我接班人名号的少年，而且……”
沈默眸光闪过一丝凄怆，“我的粉丝啊，知道我不喜欢抹茶味的一切。”
“她确信我不会碰，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利用我，去除掉她最讨厌的人。”
这些都是后来在警局再见到那位小粉丝时，亲口听她说的。
那女孩才是十几岁的模样。
哭着说自己错了，求沈默原谅。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原谅？
男人仰起头。
疲惫地闭上双眼。
昔日的画面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看着他紧皱的眉头。
云媚心疼地说不出话。
她追星这么多年，也接触过不少魔芋。
她们秉性各异，但大多都善良可爱。
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群体中竟然有这样偏激的存在。
云媚甚至都不敢想象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假如自己的粉丝来用她借刀杀人，她一定会很崩溃吧……
静默许久，云媚才温柔覆盖上男人冰冷的手，语气轻而坚定。
“那种人根本就不是粉丝。”
“你不需要为了她的过错而责怪自己。”
“你根本没做错什么，这一切都不怪你啊……”
沈默半睁开眼。
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上炽白的灯光。
曾经他也这么劝慰过自己。
可后来每当他站在舞台上的时候。
眼前不自觉就浮现少年那绝望悲凉的眼神。
千言万语哑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唱不出。
不知是不是被灯光灼的。
男人的眼角带了些湿润的晶莹。
原本沉稳的声音也泛起涟漪。
“可是我亲手毁了一个少年。”
“一个本该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少年。”
如果他没有帮忙送那杯奶茶。
如果那个粉丝不会因为他而讨厌萧思。
可惜，没有如果……
这一切终究是因他而起。
云媚捂着男人冰凉的手，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不管发生过什么，你永远都是最值得我们守护的哥哥，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女孩子声音细细的柔美。
像一根羽毛落在他心间，微微发痒。
积灰多年的陈旧往事晒了阳光，竟然也产生了种奇妙的感受，跟她倾诉出来好像也并没有那么难受，反而心里还稍微松快了一些。
云媚抬起头，看到男人低垂的睫毛。
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颓丧。
她坐起些身子，仰头够着去亲吻男人的眼角。
随后又主动覆上他微凉的唇。
云媚不知该如何用语言宽解他的心。
此刻，她想说的一切都化作绵长的吻。
她与他同在。
浅尝辄止渐渐变得难舍难分。
女孩被抱起，跨坐在男人的腿上。
温度还在持续攀升，呼吸声越来越重。
沈默忽地睁开了眼。
一双不安分的小手扯住了他的皮带。
他知道这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却开心不起来。
沈默抓住女孩子的手，将她跟自己分离了一些。
清冷的嗓音有些无奈。
“如果是为了安慰我，你大可不必这样。”
他不想两人之间的欢愉只是出于同情而已。
女孩黑漉漉的眸子里蒙上一层雾气。
透着水润的唇红得诱人。
微微喘气的样子都令人心跳不已。
好像时间静止了许久，她才是脸红的摇了摇头。
娇软地趴在他胸口上，声音又轻又痒。
“是我想要。”
这句话就像是浇了把汽油。
一下子在沈默的胸腔燃起一把烈火。
他仍是极力稳住自己的心神。
忍着压制不住的激动。
哑声确认：“你当真？”
云媚又静了几秒。
每次都是爱豆尊重她的意愿。
这一次，也该换她来走出那一步了啊。
她指尖在男人胸口上轻挠了几下。
刚应了声“嗯”，身上瞬间传来失重感。
女孩被人稳稳抱起，走进房间。
……
次日早上一醒来，就听到沈默神清气爽的声音。
“早安。”
云媚疲累地看了他一眼。
连个打招呼的精气神都没有。
“怎么了？”沈默关切道：“昨晚没睡好吗？”
云媚：“……”
这人还好意思问？
她忍不住鼓着脸回了句：“还不是拜你所赐。”
这男人就跟有无限精力瓶似的。
不知疲倦，缠着她折腾了半宿。
要不是云媚哀求，男人甚至还没有收手的打算。
沈默侧起身子，单手撑住脑袋。
指尖轻挑起女孩的下巴。
洋洋得意。
“你说老公昨晚行不行？嗯？”
云媚脑海里不可控制地又浮现起昨晚的画面，一下子羞红了脸。
推开他的手装傻道：“什么行不行的，快起来，要迟到了。”
“看来是对我表现不太满意啊……”
沈默说话间翻身压在了女孩身上。
看着她红苹果般诱人的脸，舔了舔唇边。
“再试一次？包你满意。”
云媚：“！！！”
大早上的这是要闹哪样？！
再来一次真的要出人命啊！
她语气软糯地讨价还价。
“今晚，今晚好不好？”
“求你了，还要去片场拍戏呢……”
男人不舍地看了她好几眼，才是妥协。
“那就今晚。”
他俯身又在女孩耳垂轻咬了下。
低哑的声线麻得人身子发颤。
“宝贝，你别想逃。”
云媚：“……”
不，不敢。
总觉得逃跑会死得更惨。
沈默翻身下床。
他大概是早就起来了，身上已经穿戴整齐。
见云媚一直缩在被子里不肯动。
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是又在害羞。
沈默笑笑，难得好心地没逗弄她。
找来女孩衣服放在床边便出去了。
留她自己安心在房间里换。
两个人还是像往常那样洗漱吃早餐，但云媚总觉得又有很大的不同，好像一下子比以前更亲昵默契了些。
*
打开新世界大门后。
过了一周没羞没臊的生活。
终于到了云媚再次去录歌的日子。
许山晴早就回了A市，这次就只剩云媚一个人孤零零地去录音棚。
想想要独自去面对萧老师，不免有些紧张和尴尬。
唱歌这事她真的一点自信都没有……
在家穿戴整齐正要出门的时候。
云媚的手忽然被人牵住。
沈默一双桃花眼温柔似水，“稍等，我陪你一起去。”
？？？
不怕撞见萧思吗？
云媚惊讶的双唇微微张开。
可转念一想，又明白了些。
解铃还须系铃人。
爱豆这次大概是真想放下了吧……
这次跟萧老师约的是上午。
没让前台带路，云媚轻车熟路地领着沈默直奔录音棚。
萧思正专注地在电脑前调试音乐。
云媚敲了敲敞开的房门，他听见动静，一边摘下耳机一边回头打招呼。
“来了？今天准备的……”
萧思在看清她身旁的男人时，忽然噤了声。
脸上闪过几抹复杂的情绪变换。
最后才是扯了扯唇角，勾出一个笑。
“师兄。”
沈默以为自己来之前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可是在听到他说话的瞬间，还是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喘不上气。
他还是那个眼眸清澈的少年。
没变。
只是清亮的嗓音再也回不来了。
沈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眸低垂轻应了一声。
打过招呼后两个人再无交流。
沈默心里一直憋着事。
听云媚在里面唱歌都听得有些失神。
歌曲到了中段间奏。
曲调悠扬又细腻。
一下子将沈默拉回到从前。
公司的宿舍里。
少年抱着一把吉他弹唱他刚作好的曲。
满怀期待地等着沈默点评几句。
得到一句认可便神采飞扬的模样……
“你恨我吗？”
沈默矗立在那儿，平静地注视前方。
却不敢去对上视线。
害怕再看到他眼里的绝望。
良久。
萧思才是转过头来。
眸子里平和安宁。
嗓音却像是被烟呛过的沙哑。
“恨啊，怎么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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