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致半靠在软质的卡座上, 眼睛微阖,蓬松柔软的围巾蹭在下巴处,让冷淡漠然的他也多了一些暖色。
他抵住额角,斜眼看着这场闹剧,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是莫名就没有人能够忽略他。
日景君虽然平日里接待的都是女客, 但是并不会忽略卡座上的任何一个客人,尽管这位客人给他的压力极大,他却依旧保持着职业素养说道:“沈桑是累了么, 这边有安静的休息室, 可以稍作小憩。”
这点程度的日程安排远远称不上累,只是沈墨致没有否认,鸦黑的羽睫掩住深眸的神色,他站起了身。
日景君连忙在沈墨致左边越过半步, 带着他去休息室。
沐田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
沈墨致看上去不近人情, 比高峰上终年不化的积雪还要冷, 但是相处下来,可以感受到他是一个事事想得周全的性子, 尽管表面上一副冷霜荆刺的模样,但是意外的会关心人。
比如这一次, 俱乐部他完全可以不理会她, 他虽然没有说自己的动机,但是沐田田擅自大胆猜测——
他在担心她在异国他乡出事。
不然一个性别为男而且取向正常的沈墨致,怎么会勉强自己进去牛郎店。
他既然已经来了, 哪有中途就离场的道理。必然是有什么动作不方便在卡座上做。
日景君的暂时离开,让这一角失去了氛围调节剂。
沐田田没有开口,花臂男人也没有动静坐在凳子上不动如山,而沐含阳眼神早已失去焦距,似乎在发呆。
只剩下翻译在勉力说着些讨巧的话。
沐田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忽然通往电梯厅的出入口变得嘈杂,几个服务员慌慌张张地跑到后台,神情焦灼,卡座上的客人察觉到不同寻常的地方,也纷纷探头观察。
高台上负责音乐的工作人员按了停止键,流淌了一晚的电音一瞬间消失无踪,让空间内安静了片刻,再次是喧哗起来的闹声。
被酒精麻痹了理智的客人们不似以往的有礼,抱怨声逐渐增大。
沐田田翻出手机,发光的屏幕清晰地显示着页面。
沈墨致:别慌。
讯息发来的时间显示五分钟前,言简意赅,甚至严谨得打上了句号,但是莫名让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很快前厅走来五六位穿着深蓝色制服的男人,右臂上扣着臂章,神情肃穆,步伐有力。
木凳子上的花臂男人一下便坐不稳了,他唰地站起身,就想往后台跑,就像耗子见了猫一般张惶,但是他看着沐含阳一脸状态外的样子,脚下仿佛生了钉子。
花臂男人咬咬牙,一把拉起沐含阳,便揽着他的肩,半是拖半是提着,欲要偷溜。
翻译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黑帮的人就像阳光都照耀不到的阴沟,看见警察自然恨不得开着火箭飞走,难得这个花臂男人讲义气,逃走也要拉着这个一脸懵逼的沐含阳。
说起来沐含阳这样相貌的人,确实不像黑帮中人,想来是刚加入的。
“拦住他。”沐田田没有动,但是她身体前倾,蜜糖色的眼眸看着翻译,里面显露出难得的强硬神情,“给你一万五日元小费。”
当然是沐含阳付。
翻译怔愣了一下,他脑子一转就知道不对劲,他犹豫不过一瞬,就一边喊着日语一边快速起身追:“拦住他们。”
沐含阳也挣扎着,他发誓今天是他这一世最狼狈的时刻,荧光绿的衣服因为他的动作幅度,伴着撕裂声,被扯出了一个大洞。
花臂男人力道很大,见有人拦他,花臂男人更是紧了紧手臂,闷头往前冲,想要从后门的消防楼道逃走。
一丝不苟带着帽子穿着制服的警察们,掠过一张张脸,极快地锁定了落荒而逃的花臂男人。
几乎在为首的人抬手的一刹那,他们就迅猛地动了起来,不过一会儿,花臂男人便被按在了地上,龇牙咧嘴地被拷上了手铐。
沐田田喝了一口柠檬水压了压惊。
沐含阳在解除桎梏后,他蓦然想了什么一般,喊道:“还有一个人在他们手里。”
丁博守为他拖延时间,硬是装作胃痛,此时应该还在后台。
翻译反应很快地将沐含阳透露有同伙的信息告知给警官,警官点了几个人,让他们往后台搜寻。
花臂男人听罢,终于揭开平日和善的面具,恶狠狠地翻着眼瞪着沐含阳。
沐含阳居高临下地回望,眼底也闪过同样凶狠的神色。被这些人摆了一道,可真是让他难忘至极。现在作为阶下囚的是花臂男人,而不是他,花臂男人还敢摆脸色给他看。
沐含阳哼笑地踹了地上的花臂男人一脚。
警察眼疾手快地拉开,并严厉训斥了几句。
沐含阳无所谓地笑了笑,丝毫没有将这些话语放在心上——当然,他也听不懂。
原本被沐田田呛声后,不再过来讨骂的希姐站起身,瞥了一眼沐田田,嘟嘟喃喃道:“晦气。”
“站住。”沐田田声音不大不小,“那么急着走是做贼心虚么,我猜外面还在封锁状态吧,如果我说这场绑架案你从头到尾都很可疑,相信警察叔叔们会秉公执法,好好走流程让你做笔录的。”
希姐神色一僵,她不过呈口舌之快,纯粹发泄心情罢了,万一沐田田使绊子那她一晚上的时间都得耗在这里,她勉强摆出和善的表情,“你听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希姐乖乖坐回原位置。
沐田田不可置否,她看了希姐一眼后,便不再多费功夫关注希姐了。
不一会儿,在后台搜寻的几位警官折返报道:“没找到。”
翻译在旁为了小费,殷勤地替沐田田解说。
沐含阳在旁也听到了,他气恼地拍了拍玻璃桌。丁博守将机会让给了他,自己却陷入了险境,目前不知道这群人绑他们俩做什么,但是肯定不会出于好心,丁博守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
他们几人做完笔录后,已经是凌晨,夏夜的风穿过衣服间隙,带来丝丝凉意。
“我们会找到你的朋友的。”穿着制服的人揉了揉眉间道,“原田组的势力在镰仓,我们已经对接那边的警局,相信很快能够搜寻到他们的踪迹。”
“原田组。”沈墨致松了松围巾,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
沐含阳攥住衣服上的大破洞,眼睛一亮,问道:“会长认识原田组么?”
沈墨致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否认:“明天去镰仓吧。”
.
镰仓离东京不远,只有一小时车程,
海边小城连空气都带着咸汽水的味道。
明明昨晚差点马失前蹄被抓,今天他们就收拾好了心情,扛着花圈向一个商业街上新开的铺子出发。
丁博守夹在中间,懒懒问道:“你们不担心他吗?”
他是指昨晚没有能跟着他们一起逃离的花臂男人。
绑架罪可不是什么小罪行。
“做了我们这一行的,来之前就要有心理准备了。”光头扛着架子,毫无阴霾道。
“丁桑最好老实一点,若是再有这样的事件,我们也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昨晚他们战战兢兢跪在若头面前,承认他们弄丢了沐含阳,若头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他们继续守着丁博守——
这就无意间传达了态度。沐含阳和丁博守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他们猜测应该是原田组接了委托人的雇佣,但是委托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很可能只是想让沐含阳和丁博守吃吃苦罢了。
他们上午踏着露水送花圈,过了几个小时,店长就跟着原田组的中介人找到他们了。
“一百万日元。”光头坐在咖啡店的隔间里,狮子大口道。
丁博守困倦地趴在桌子上,收保护费的活不轻松,昨晚他只睡了五个小时就被叫起来了。
店长虽然姿态低,但是并不屈服于光头的气势之下:“三十万日元吧,我们也不容易,开的店铺地区偏僻,能否赚到钱也是未知数……”
总而言之,就是在哭穷。
光头也想源源不断地收保护费,不能逼店长太急,所以商量的空间很大,这一套他已经熟烂于心。
最后定下了四十万日元的保护费。
丁博守半梦半醒又被拖走,一刻不停地去仓库清点着盘下的盗窃的物品。
他觉得自己就是免费的义务劳工,不断地被压榨着。
收保护费、转手灰色地带获得的东西、收拾仓库等等,他几乎把黑帮的日常运营工作轮了个遍。
以后可以在外宣称,自己做过黑帮的管培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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