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到春禧宫, 趁着李晟去御书房谈事的空隙，洛瑶雪将镜心唤到了跟前。
“小主。”镜心上前施礼, 洛瑶雪从软塌上坐起身, 虚抬了一下手臂：“嬷嬷快起。”转头对雨晴道：“给嬷嬷看座。”
“谢小主。”道完谢，镜心规矩地坐了半边凳子。
挥手让其余人退下，合上帘子，静谧的次间便只余了她们二人。
洛瑶雪道：“前些日子，我情绪出了些岔子, 没有能顾忌到其他。春禧宫中上上下下的事务，多亏了嬷嬷帮忙照顾。”
“小主客气，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镜心望着她，欣慰地道：“小主能从悲伤中走出来, 老奴也就放心了。”
更难得的是, 没有被仇恨蒙蔽，迷失本性。
洛瑶雪知道对于镜心来说, 她什么都不缺，若是赏金银珠宝什么的，倒是有折辱的意味在了, 还不如真心实意的感谢。
所以这个话题她一提既过, 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感激就好，转而问道：“不知嬷嬷可还记得, 赵大夫说的无根香？那香料被藏在玲珑日日采来的花枝中，隐蔽非常。嬷嬷可想过，动手那人是如何做到的？”
镜心蹙眉, 说道：“玲珑是小主入宫时带的丫鬟，情分非同一般，最得小主信任。她经手的东西小主最为放心，也不会引起奴婢的怀疑。正是如此，幕后之人才会选择她为突破口，成功的做成了灯下黑。”
说到这儿，她神色平静，没有任何懊恼的情绪。确实是幕后之人谨慎细致，手段高明，让人佩服。
“若非玲珑背叛，想达到这种目的，只有三种方法。第一，在玲珑折花之前，将所有她可能折的花枝全部藏入无根香。第二，玲珑折回之后，插入花瓶之前，找机会偷偷藏入。第三，趁奴婢等人不备，将花枝找形似的掉包。”
“不管不惊动任何人大面积放香难度有多大，就在小主出事当天，奴婢便立即派人剪了太液池大半的莲花，并未找到无根香。所以第一种情况可以排除。
在春禧宫，若是有人偷换花枝，绝对瞒不过老奴的眼睛，所以第三种情况可以排除。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问题出在玲珑折回花枝之后，插入花瓶之前这个时间段。
老奴顺着这个思路查下去，果然发现日常与玲珑颇为交好的一个宫婢，嫌疑最大。待奴婢派人去拿时，那宫婢已经在房中自缢了。”
“......不是说，春禧宫所有的宫婢都是身家背景清白吗？”
“是。那宫女身家背景确实干净的很，父母早亡，无兄弟姐妹。正因如此，她才能藏这么深。”
洛瑶雪下唇轻抿，手指紧紧捏着环龙玉佩。沉默了一会儿道：“所以，没有任何证据？”
“能查出的证据，就是花充仪殿中未开封的无根香。所以陛下只能处置她。”
“当真是好手段！”洛瑶雪轻笑一声：“为了要我的命，可真是下了功夫了。我该庆幸，她们的目的没能一致，不然我这命说不定真的就交代在生子的时候了。”
说罢，看向镜心：“嬷嬷，帮我做一件事可好？”
“小主请吩咐。”
“我要德妃宫里的一枚玉镯，必须是陛下赏的，或是她当着贤妃面儿戴过的。嬷嬷可能拿到？”
镜心一惊，目光叵测：“可以是可以，但.....小主要.....？”
“诬陷。”
没有证据？
好。
那她就造个证据出来。
洛瑶雪垂眸，凶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扯出藤蔓的一处，才能将地下淤泥中的其余藤蔓拉出来。
镜心面色复杂地问：“小主这般与老奴说，就不怕老奴禀了陛下？”
洛瑶雪浅笑，狐眸微弯：“若是如此，我更欢喜。但是，嬷嬷你会告诉陛下吗？”
半晌，镜心起身行礼：“不会。”
后宫之事，应由女子解决。一味地依附君王，到头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她没想看起来软绵无害的洛瑶雪，竟看得如此明白，反击的这么坚决。
以前，是她小瞧了这个洛小主。
“多谢嬷嬷。”
镜心退下后，洛瑶雪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收起。低头瞧向腰间的玉佩，用手指轻轻摩挲，思绪一点点飘散。
其实，镜心想的不完全对。她并不是想反击什么，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皇宫深院，胭脂娥眉，衣衫俏胜百花蕊。
若是不爱群玉，她就可以做一名本分的宫妃。虽步步凶险，却总能适应。可是一旦动了心，便有了妄念。
这对于嫔妃来说，是最大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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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起，帝王盥洗更衣完毕，乘撵离宫早朝。桃花堂后殿内，白玉葱指挑开纱帐，绯色蔻丹艳丽妩媚。
“更衣。”少女清软的糯嗓带着初醒的鼻音，温夏、雨晴立即上前将帐子钩起，笑着说道：“小主可是要起了？刚刚陛下还说让您多睡会儿呢。”
“醒了就睡不着了。”
说罢起身下床，由着她们伺候穿衣漱口净面，随后坐到铜镜前，将梳子递给温夏：“今日梳飞天髻。”
温夏愣了一下，接过梳子，点头应道：“诺。”
往日小主梳得都是最简单的百合髻、圆髻等，除非特殊需要，很少会梳繁杂的发式。难不成，今日有什么事情要做？
这般想着，温夏挽发时更用心了几分。用手指将鸦黑发亮的发丝穿成数股，一点点叠堆，乌发如云，两边倒插桃形金累丝镶宝石簪用以压鬓，飞天髻正中央簪了垒丝金凤钗，凤口中吐出细长镂空的金纹坠，一颗小巧的红珠刚好垂到前额双眉间，颤巍巍地打着转儿。
洛瑶雪从首饰妆屉中挑出一对儿云型金镶宝石饰，温夏将之簪到了发髻后面，随后又选了一对儿镂空明月珰戴到耳上。
蛾眉轻扫，胭脂入粉，雨晴等人在一旁瞧着，亦是都不能回神。无论看了多少次，每次都会觉得自家小主美得不似凡人。
搭着温夏的手臂起身，洛瑶雪望向手边的一个小盒子，平静地道：“派人去一趟羽寰宫，将这个送与德妃，就说我新寻了一本琴谱，想邀她品鉴品鉴。”
“诺。”
待洛瑶雪用罢早膳，薛立便进来秉道:“小主，德妃娘娘来了。”
端起青瑞祥云碗，漱了口，用帕子沾了沾嘴。洛瑶雪淡淡地道:“让她等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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